在我的老家,村前有一座山。
自从我记事起,我便经常去山上玩耍。那里的山路崎岖,路上布满了碎裂的石块,和林间树叶掉落腐烂的夹杂着泥土的赃物。所以,每一次行走都是那样的艰难,而且会弄得腿令人不舒畅的怪味。但是,一切的困难都是无碍的。因为山顶有美丽的风景,它向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呐喊把我们召唤。
父亲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在人间一切看起来能给人享受愉悦的事情他都不喜欢。比如赌博,村里所有的男人们,老的,少的,都乐此不疲,甚至通宵达旦,乐而忘返。但父亲一点都不感兴趣。再比如抽烟,那吞云吐雾的感觉,被多少烟民们视为人生的一种境界,但父亲也是毫不动心。又比如,男人们经常聚在胡乱侃,享受着放肆语言的*感,而父亲也是这种行为嗤之以鼻。父亲的唯一的爱好便是在一天的辛勤劳作侯。就着一碟自己产的炒花生米,一碟自产的酸菜,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农民自己酿造的谷酒。然后,喝醉了,美美地睡上一觉,等到鸡唱天下白的时候,爬上那座山,去看山上美丽的风景。
因为那座山上,有美丽的日出。
当我还小的的时候,父亲便是一个人去。满了七岁时,父亲便执意要带着我一起去。因为我还是比较小,母亲当然不肯。唠叨着对父亲说:“你喜欢看日出,你一个人去就行了,为什么要拉着孩子。万一弄生病了怎么办?”每每这时,父亲便用他那双坚毅的眼睛盯着母亲,说:“你妇道人家懂个啥?男娃儿就是要从小锻炼,这样长大后才能成为男子汉。再说,我难道不心疼孩子,我这样做是有深意的,等孩子长大了,你就会明白!”母亲没有读过什么书,但看到父亲那坚定,坦然,诚恳的模样。也似乎明白了父亲这么做一定有什么苦心。于是母亲便不再阻挠了,而是把我放心的交给了父亲。她相信父亲是一定会照顾好我的。
因为时间还早,所以山上还弥漫着寒气,父亲便给我多穿了几件衣服,然后就出发了。父亲牵着我的手,带着我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着。耳畔不是传来野物凄厉的鸣叫声,让年幼的我感到深深的恐惧。我的手不由得的颤抖起来。那颤抖的节奏很快就传给了父亲强壮有力,牵着我的手。父亲感觉到了我异样。然后就问我:“孩子,你怕吗?”我不想欺骗父亲,也不敢欺骗父亲,老实的点点头。父亲说道:“别怕,是男子汉就不要怕,如果你连这种恐惧都无法克服,将来你还能做什么事情。”年幼的我虽然不怎么能听得懂父亲的话,但是借着依稀的晨光,看着父亲的脸庞,知道父亲所说的话一定是对的。
父亲便走便对我说:“孩子,爸爸从七岁起,你爷爷也经常带着我来爬这座山,就是这项运动,让爸爸磨练了意志,锻炼了胆魄,成为了一个坚强勇敢的人。并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理!”是什么道理,我疑惑地问道。父亲顿了顿,缓缓地说道:“要看到更美丽的风景,一定要不惧困难,勇敢地向上爬,到达顶峰,那将是另外的世界。就像今天,我们会看到不一样日出。”我依旧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经过半个小时的艰难行走。我们终于到达了山顶。
这里的确如父亲所说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
山顶满是奇崛的石头,满是山下没有的野花,和那比山下不知清新多少的空气,和那柔和的微微湿润的晨风。我顿时感到前所未有的惬意。此时,太阳还没有出来。不过,天边开始泛红。父亲此时已经甩开我的手,让我独自和他站在一起,向着东方眺望。过了一会儿,太阳终于冲破黑夜的束缚,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把整个天空映得绯红。那一刹那,我强烈的感觉到,那阳光是如此的新鲜,入如此的可爱,的确和地面上与众不同,它显得更为壮丽,更为优美。我陶醉了。
日后的十数年里,父亲一直坚持带着我做这项运动。因为长期坚持的缘故,我的身体越来越结实,性格也越来越勇敢。正如父亲从前教导的那样,我成了一个坚强的男子汉。一转眼,我已经初中毕业,多年的教育,让我完全懂得了父亲当初的那番话。“要看到更加美丽的风景,一定要克服困难,努力的向上爬!”
我时刻铭记父亲的教诲,和那座大山的启迪。刻苦学习,取得了一次又一次优异的成绩。1996年中考,我以全校第四名的成绩考入了县重点高中,成为令人羡慕的高材生。
此时父亲已经五十多岁了,皱纹早已经爬上额头,身上到处是岁月雕刻的痕迹。那天,父亲叫母亲炒了几个好菜,为我庆祝了一番。席间,父亲喝下几口烈酒,话便开始多了起来。他依旧用那双坚毅的眼睛看着我,语重心长的说道:“孩子,你虽然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千万不要满足,骄傲。因为在我看来,你现在还只是在山腰。你远远没有到达山顶,更别说看到了别样的日出了。再说,或许在人生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顶峰,人生的奋斗是无限的,你一定要牢记啊!”此时,我已经完全不是那个懵懂的少年,我已经完全能明白父亲的话。是啊,人生没有顶峰,只有不断地超越和前进,才能看到更美丽的风景!那一次,我破天荒地和父亲喝恶劣平生的第一口酒。那酒竟然是那样的纯美,是父亲用心血多年酿造而成。
如今,父亲虽然老了,弯下了身躯,但他的形象在我的眼里却愈加高大起来。就像村前的那座山一样巍峨。但那座山却是没有生命的。而父亲的这座山却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智慧。他那发自一个父亲对儿子真切的教诲将照亮我未来的道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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