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春有关的日子一定是美好的。今天——2月4日,是立春。天继续阴着,但“立春”二字已给我心田铺满透明、温暖、柔和的春光;流溢着来自紫藤花,来自溪流,来自高天上流云的歌唱。所以,在从南充前往重庆的一路,我揿下车窗玻璃,让笑呵呵从飞鸟羽翼上不小心飘落的风和从竹林大大咧咧跑来的湿漉漉的空气拂我发,吹我面,粘我睫。
车中音响换了凤凰传奇的《自由飞翔》,我的心情就真的没心没肺地弃了我的躯壳,盈盈而飞,如阳光下羽翼透明的白鸽!重庆,就这样到了。
——我崇敬曾扼守重庆抗日的蒋介石先生;我崇敬曾在延安挥挥旧军帽来重庆的老乡毛泽东先生。
——我唾弃在重庆拿着政府高薪,还骂着政府的郭沫若同学。
——我曾在小时候特羡慕有烧鸡啃,有荷叶包的酱牛肉吃而且还有酒喝的蒲志高那厮,那时想,当叛徒真是不错的!
现在,我已经被重庆拥抱了。按照儿子的要求,我寻了有电脑的宾馆住下,且临江。安顿好,我们一行步行在山坡一样的城市里的小巷中觅食——我还在出门时就说过:一路上尽量不去大酒店,既然出门,就要品味地方小吃。我一路用鼻子尖尖闻过,用眼贼贼看过,又用嘴细细问过,终在华灯羞羞亮起时候,拣了一个摆在樟树下的小摊上坐了。拣着重庆的几味平时小菜要了,啤酒当然不能少。原以为看着街上用废铁桶生火取暖的重庆人,呷酒品菜会很惬意的。不料,那一身油胖的厨娘大方得很,在菜里放了许多味精。这让我十分恼火!我起得身来,虎步走向厨娘问道:就你这和我婆娘一样的水准,连黑道都懒得来找你麻烦,居然敢在街边摆摊?老兄我真佩服你的勇敢!我一分不少地给了她钱,率一干人回了宾馆看江火、看夜景、睡觉。
五日晨,斯英起床敲开我的门说:去看看白公馆和渣滓洞如何?我欣然答应。
才一上车,我就给儿子讲铁娘子江姐、一身匪气很不慈爱的双枪老太婆、好儿童小萝卜头等故事.不料,在我的故事中,我的二把刀的司机哥们把车开上了渝黔高速!
我出门讲究不调头,再说咱又不是薄熙来大哥的朋友,高速路上也不让调头的。那就走吧,贵州去!原定的江西就留到下次再去吧!
——贵阳,你准备好了吗?老客又来了,来吃你的花溪狗肉,来吃你的带皮羊肉!
贵州还真准备好了!到得娄山关,浓浓的雾就虚无缥缈地包围过来,气势极像当年的红军兄弟包围前来剿匪的白军兄弟。湿气带着贵阳红泥气息肆无忌惮地向着我们的车袭来,极热情地挽留我们停车歇歇;四周群山也冷冷围着我们,如不是眼前有一条公路,我直认为这天罗地网是出不去的——我从心眼里佩服老乡润之先生,打仗会选地方!我们只得在路边一家叫做“罗聘荞饭”的店门前停下来。
站店前,我凝视着四周群山,怀古之思顿起。娄山关又名娄关、太平关,是大娄山脉的主峰,海拔1576米,北拒巴蜀,南扼黔桂,人称黔北第一险要,古称天险,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说。,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南距遵义市市50公里,在遵义、桐梓两县的交界处。关上千峰万仞,重崖叠峰,峭壁绝立,若斧似戟,直刺苍穹,川黔公路盘旋而过。
1935年2月,毛泽东先生率第一方面军的兄弟二渡赤水,回师黔北,歼灭黔军兄弟四个团,攻下娄山关。瘦骨嶙峋的毛泽东同志夹着香烟,骑上和他一样瘦的马,掠掠飘飘长发,掸掸衣襟上的硝烟,放声高歌::“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霜晨月,马蹄声碎,嗽叭声咽。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从头越,苍山如海,残阳如血。”顿时,万重群山回荡起久久不息至今犹在的浓浓湘音,等我今天来诠释。
儿子饿极了,叫道:爸爸爸爸,我饿了!
我醒过神,带同志们进了饭店。
不知何为荞饭。问过小蛮腰的女招便晓,原即荞麦做的饭!既没吃过,那就要了!又点了一道带皮狗肉火锅,还点了一盘带壳的紫斑皮盐笋,最得意的是我居然在这家店里点到了一道离乡以后再没吃过的炒豆腐渣!我还要了一壶当地农家酿就的土酒。
午后到了遵义。在门口领上免费门票,我以一个会议迟到者的心情忐忑不安地进了大门。真是人走茶凉啊,这个免费的地方,居然没什么人来!也好,我可以安静地细细看去。
会议会址在遵义老城子尹路(原名琵琶桥)东侧,原为黔军25军第二师师长柏辉章的私人官邸,修建于30年代初。整个建筑分主楼、跨院两个部分。主楼为中西合璧,临街有八间铺面房,当年为房主经营酱菜及颜料纸张。铺面居中有一小牌楼,檐下悬挂着毛泽东1964年11月题写的“遵义会议会址”六个字的黑漆金匾(此为毛泽东为全国革命纪念地题字的唯一一处)。街面房连接主楼与跨院之间有一座青砖牌坊。牌坊上方用碎蓝瓷镶嵌着“慰庐”二字。牌坊的另一面有“慎笃”二字。遵义会议会址主楼坐北朝南,一楼一底,为曲尺形,砖木结构,歇山式屋顶,上盖小青瓦。楼房有抱厦一圈,楼顶有一老虎窗。楼层有走廊上,可以凭眺四围苍翠挺拔的群山,指点昔日红军兄弟二占遵义时与白军兄弟鏖战地红花岗,插旗山、玉屏山、凤凰山诸峰。会址主楼上下的门窗,漆板栗色,所有窗牖均镶嵌彩色玻璃。紧挨主楼的跨院纯为木结构四合院,仍漆板栗色。
进到展厅,我闻到了毛泽东同志手指间夹着的香烟的味道,清楚地听见了他的湘音;我还听见了那年那天的争吵;红旗仍在硝烟中猎猎招展,子弹的呼啸和子弹射入肉体的声音也都那么清晰如昨!我知道,我们走过的这一路,其实都是我们的血脉同胞的尸骨铺成的。我不管他是属于哪个阶级,我不问他是为谁的命运,我只是知道他和我一样是父母给的血肉身躯。
我祈盼我的祖国不要再有战争—— 除非御外!用同胞血肉换来的政权,绝对不是人民的!
眼泪又流了下来,我恨自己不够男人,不够狠!儿子当然不懂我,也绝对不懂那些在灯光下任凭人说的塑像,更不会懂得什么是牺牲!我给了他一些钱,让他喂进展厅一角的捐款箱,他居然十分不情愿!他说那些泥人又不会花钱,再说我们也不是很有钱,干吗要给他们?难道爸爸你认识他们吗?
孩子,我真不知道你的自私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我心情很不好地出来上了车。天快黑了,雾更浓了,还下起了雨,而且,前面有一辆车也是回家过年的,大约近乡情更怯,她激情冲出高速公路的防护栏,掉下了深深地河谷里——我的心在痛,我知道,又会有一家或两家人会因此过不好年了。堵车又耽误了一个多小时。无奈,我们只得改变行程,去息烽县住宿。
夜深了,我看不清她的容颜。但知道这是一个不大的县城,也不会有多么富裕,因为不一会就转遍了县城,而且,没见到一个像样的宾馆——甚至,找不到一家可以停车的馆子!最后,我们住进了粮贸饭店。
安顿好下得楼来,我们上街找食。我不得不佩服这里人民的勤快——甘肃人民若到得此处,必然羞赧——莫说在县城里,就是在高速路上,也有人用木板架在高速公路护栏上摆摊,还有人在高速路排水沟里拾荒。而现在,夜深了,雨下着,依然有民众在十字路口骑着摩托接客,或在朦朦灯光下守着生意。我们随便拣了一家小店进去坐了,点了路猪尾卤豆腐和几样青菜吃了,便回馆子休息。却不料迷了方向。这时听得远处有人大声询问我们是不是迷了路?接着打伞过来给我们带路。让我在这个雨夜深感温暖。
—— 息烽,你一定是一个有人情的地方!
—— 息烽,让我明天再好好端详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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