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回乡——2010·1·29湘南老客

发表于-2011年06月21日 凌晨0:13评论-1条

早起,睛光叔请我们吃牛肉面。牛肉面在新疆也颇多,儿子甚是喜欢;兰州我来过多次,但真正的兰州牛肉面我未享受过,便欣然答应。

我们车的发动机皮带坏了,那俩哥们昨夜就去了修理,现在仍未修好,早餐便只是我们一家。

在兰州,到底哪一家才是最原始和最正宗的牛肉面,这恐怕连老兰州人也无法考证的。我对于是否正宗,不很计较,因为即使是正宗的,真正是第一家,如是墨守成规,其味道大概也会弱于后起之秀,这一点,还真的是要用“科学发展观”来看待。所以,当睛光叔带我进了一家沿街的面馆,我如以前所有赴宴的态度,不作声,只安坐。

我点了两个贵的,两个便宜的,睛光叔又加了一份牛肉。不一会,面上来了。细品了,味与新疆果有区别。新疆的牛肉面大概受了川味影响,牛骨文火熬制的汤本应以鲜见长,却被真真假假的兰州人弄得花椒味呛人。这里面筋道又柔和,口感颇佳;牛肉也很多,而新疆的牛肉面,不但价格高出兰州好几元,里面的牛肉即使用显微镜恐怕也找不到几粒;点的那盘拌牛肉,我记不清多少钱了,总之连我最爱吃肉的儿子也没有吃完。

餐罢,叔带们在兰州市里转了转。在省政府不远处的一个广场,立着一只巨大的牛肉面碗,在碗后操作的牛肉面师傅颇有卡通味道,这就成了这座黄河边上人不太勤快,经济不太发达,却很干净的城市的标志了。我给儿子在此作了留影。之后,我们沿河滨大道——这里,我在2001年来过——一路走。到的黄河铁桥,带儿子立桥上东西看了看黄河,无非给儿子讲了诸如“黄河之水天上来”之类的就又下到河滩了。

不久,手机响了,车修好要出发了,我们和睛光叔告别,上车向着原定的甘南地区出发。那是我没去过的区域,心里充满着向往和好奇。

过了临洮,我们走212国道。又经漳县,过岷县。我们在岷县草草吃了些地方饭食,味道还不错。这里风物已与兰州大有不同,带有明显的高原味道和藏民民俗。岷县盛产当归、红芪、黄芪、党参、柴胡、大黄、贝母等中药材 238 种,素有“千年药乡”“中国当归之乡”之称,尤以“岷归”驰名中外,早在 1700 多年前就是极为珍贵的贡品,有很高的药用、食用价值,产量占全国总产量地 70% 。县城满是药铺,一律卖当归、红芪、黄芪、党参、柴胡,也有山野菜卖,价格还可以。有趣的是炒大豆也放在药铺里出售!吃过饭,天已近黑,但我们还要走,目的地我不明确,好象是我哥们李医生的故乡。

国道被两旁的房屋挤得如同小区通道,那些房子的主人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把房子齐齐地起在路肩上,也可以说路肩就是这里人家的门槛,即使这样,种类多样的车凑热闹似的大大方方地停在路边——那里并无可以停车的标志,更可笑的是,一些人家还在国道上和泥、堆物——当作自家的堆场了。年轻人在马路上散步,而孩子们出了门就是国道,自然就把这车来车往的国道当作了疯耍的场地了。

过了哈达铺,天已朦朦黑了,车外的世界看不太清。

儿子一会儿窜到我在后备箱为他铺设的“床”上躺下,一会儿坐起来带着哭腔问我:爸爸,啥时候到?咋还没到呀?我没法安慰他,儿子肯定很累了,他的晕车又时时发生,他除了问上述问题,就是嚷嚷要喝“和其正”和“王老吉”,可怜这里就没有这两样东西卖,问那些商人,他们说这东西贵,卖不出去。

天黑得已化不开了,我们的肚子饿了,而我带来的腊猪排、鸡爪、牛肉都压在行李底下,取用不便,顺手处只有几个苹果。儿子已不爱吃他们了,他想吃些热食和肉。过了宕昌,到了舟曲,车在一小镇停下。小镇什么样子,我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但根据车停的形态看来,这里是一个坡形地带。

我们的车停在一个小卖部前,我们要去采购一些酒、烟和其它物品——哥们斯英说等会要到一个山寨吃夜饭,他还说路程已经不远了。小卖部旁有两个卖烧烤的小摊,无非是些烤豆皮、蔬菜和鸡肉类的东西。我让儿子点了他要吃的东西享用,而我则和哥们一起倒腾行李,把猪排等从从奎屯带来本意是要在路上吃的东西翻了出来,和才买的东西放一起。

停了不过半小时左右,继续行走,进了一座山谷。山里的月特亮,我透过车窗,能看见河流的体形和山的轮廓,还有山间的水电站的大体模样。车灯只有一边是亮的,我们的独眼龙三菱在黑暗中就如同一只孤舟颠簸在茫茫夜海里。路况越来越差,一开始还有柏油,一会之后,只半幅是柏油;很快,就是石子路了。路很窄,让我担心车会不会掉下河里去。

斯英俩哥们告诉我,前面的路会更差。问他们什么时候到目的地,他们说什么时候到了车从悬崖中凿出的路上行驶,什么时候就快到了!

我的脑海里就呈现出电视中关于蜀道和青藏险道的画面,在这些画面里,那些凿在悬崖峭壁上的险道很窄,路的下面是白雾升腾的深渊,时而有崖石从崖壁上滚落,时而轮下蹦出石块滚落深渊,偶尔还会有牛、羊,甚或还是羚羊之类的兽类从路沿失蹄跌落深渊。现在,我是带着儿子出来的呵,如果我有什么不妥,还无所谓,而我的儿子还小,还只是六岁多,再过两个月就是七岁生日了。

四野死寂,只是我们的越野车行驶在山谷中的轰鸣,河里的流水似乎也是静默。若在白日,我想应当有激流迸发出来的热情喧哗的浪花,而两面的山上,完全有不甚接暇的风光,可这是深夜!月色再明,也不过月色。

我们的车在月洗的山谷底中小心翼翼地行驶着,辨认了几个路口之后,我们从没有桥的河中踉踉跄跄驶过,上岸后发现迎接我们的只是一条土路!

四周依然死寂,连风都不言语。

儿子睡下了,我却没耐心了,也频频问那俩哥们何时到达目的地?

哥们斯英对着手机一阵交代:你们别睡,都起床,该叫的人你们叫起来,做饭吃饭喝酒。听了这些,我以为该到了,哥们李医生说别急,什么时候见到桥头有灯火有人了,那就是到了。

又行许久,上了一个坡,又下了一个坡,月色中的前方出现了一座院落,车停下,见了灯光,但没人,只一条深夜被惊醒的狗对着我们满腹疑问地以山歌的韵味在询问,大意相当于人语“来者何人?深夜到此何干?”这狗的性子有些急躁,估计是条年轻不谙世事的男性狗,它竟怒气冲天又豪气逼人地冲到了我们的车前,很有些堂吉·诃德的味道。

狗急叫了好一会,才从土屋里出来人。我的哥们也下了车,与来人交流一阵,那人给我们指了方向,又打开了一道锁着桥(怕人偷运木材或野生动物出去)的铁链,放我们过了桥。

行了好一阵,终见了人影——只是人影没哥们说的那么多。那些人影果然是在桥头,果然是在抽烟,只是没有灯光。

桥头有一间房子立在小河边,还有几棵高大的已经没了叶的树贮立在月色中,没一丝动静。车停了,我一下车就跳进路边一块月色浸淫的空地里,无比愉悦地方便起来。儿子和朋友们也走远了,我和月亮一起聊了一会,细细看了月中四周的陌生风物,又静静聆听了趟着月色碎碎欢跑的河水的碎碎的欢歌笑语,才整齐了衣裤缓步过桥追踪着儿子进了寨。

即使在月色中我也知道这是一个小山寨,因为过了桥后即是石阶,所谓的路也就只容两人错身。月下的路两侧影影绰绰是一些小屋或篱笆或院落或畜圈,柴的烟味和牲畜粪便的骚臭味及犬吠构成了浓浓的月夜山居意境。

沿一径短短的小巷进去,再一曲折进去,就到了我们今夜的终点——一户两层格式的木楼,真的木楼!随着木梯的咚咚响,我们进入温暖的二层,不甚明亮的灯光下,一进门就赫然有老乡毛泽东像映入眼帘,像下是一长排案、柜、箱。靠着这些家什,是一张长条桌,围桌的是长条凳;邻桌是只钢板焊接的形如柜子的炉子,一些粗大原木或劈柴喂进炉里,火们从容燃烧,那些温暖不急不慌地弥漫着全屋,融入了我们的身体和心灵。

那炉漆黑,摸上去却干净,无垢也无尘迹,只在提开炉盘时方有柴的灰烬雪或絮一样的飘出,又缓缓栖落炉面上。炉上有一只小的铁架子,我告诉儿子可以烤馍,可以烤土豆。儿子本来坐炉边上没甚精神地烤火,此刻听说这炉子居然有如此妙用,立时两眼一睁,放出亮光来,嚷嚷:我要吃烤土豆,我要吃烤土豆!他这一精神也感染了陪坐他的两个农家娃——比我儿子大些,也就十一二岁。儿子给他们一人一瓶和其正,还有八宝粥,可是他们竟不敢接手,满脸羞涩。他们一律的紫红脸蛋,皲裂的脸,手也是皲的,而且黑,而且粗糙,全然没有我儿子那样的丰润。这俩小家伙的眼神如中年人般沉着,没有儿童的精活,头发可能许多时日未洗了,虽是刚理过的样子,但依然是凌乱地盖着头顶,真正的“锅盖头”发型!他们本来是十分规矩地坐着烤火的,双手搭放在膝盖头上,现听说我儿子要烤土豆片,便活动起来,脸上也有了活泛的表情,身形也扭了几扭。屋子里坐了还有八九个男女,我都不认识,他们忙说,烤土豆?好办,有!立时,就从厨房急步出来一个样子很老(后来才知道她比我小了好多)的女人,捧了一箩箕切好的生土豆片来在炉盘上一片一片排开。儿子很是振奋,也很着急,又没经验,便慌乱起来。李医生就教他如何翻烤,又叫那两个孩子帮我儿子烤食。只一会,就有土豆片心甘情愿地金黄起来,那些香气也在朦朦的灯光里妖妖地袅袅升腾,并且在这深夜的木屋里迅速改变着空气的味道,这味道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的气息,一下子就摘去了我饥饿许久的心肺,所以我给这木屋拍了几张相片后,就软软无力地坐下了。

我忙叫儿子也来尝一口,儿子好奇地吸食起来,并惊叫道,好吃好吃!

座中主人笑道:此酒也能醉人的,即便是他们本土丈夫,如一次啜尽这一大缸麦子酒的三次冲泡,恐也得醉睡三日,我听了当即放手,放心吃菜。

是夜,我们就睡在这一层楼上的另一间房里,没生火取暖设施,便铺了电热毯,倒也过得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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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文点评:

感怀兰州牛肉面的正宗风味,感怀蜀道的艰难,感怀正宗烤土豆片和淳朴民风……
一路风景,一路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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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评论

拜读朋友佳作,祝你天天拥有愉快的心情!at:2011年06月21日 上午1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