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很善良,很风趣,很坚强。
母亲虽然没有文化,但心眼儿很好,在生活中从来没有打骂过她的几个孩子,严厉的父亲打骂我们时,母亲总会站出来袒护、替我们说好话。
在过去那艰苦的岁月里,我们家的日子无论再多艰难,母亲总要把最好吃的东西留给她这几个未长大的小孩子。有时,锅里的饭少了,母亲宁可自己饿上一顿,也要让父亲和我们这几个小孩子吃饱。
慈祥的光阴老人不忍心让我们一家人一直受罪,急匆匆把我们拉了过去……
我们的长大让母亲变老了!母亲老了,耳朵更背了。
听母亲讲,她小时候,有一次,熟睡在桌底下,苍蝇在她的耳朵里产下了卵。蛆在母亲的耳朵眼里乱爬乱拱,疼得母亲用手在脸上乱抓乱挠。耳朵和半边脸全挠破了,鲜血直流。我姥姥急坏了,用水往母亲的耳朵眼里灌、用香油灌、用酱油灌……折腾了一天,母亲耳朵眼里的蛆也没有弄出来。到了晚上,母亲半边脸好肿好肿,疼得实在无法忍受。姥姥焦急中从石蜡上抠下一块塞进母亲的耳朵眼里。不料,歪打正着,没一会儿,从母亲的耳朵眼里爬出来两三条蛆。后来,我母亲的左耳朵一直流脓、发炎,听力越来越差。
由于母亲耳朵不好,常常打差,出了不少的笑话。
有一次,母亲在街上跟人闲聊,一个外地人向我母亲打听春子家在哪里?我母亲一听,忙对人家说:“俺村没有叫孙子的。”
生活中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和现象母亲都不懂,弄不明白。记得中国刚刚加入世贸组织的那些日子里,兴奋激动的我无言以表。连连对母亲大声说:“娘,咱中国入世了!以后,来咱中国工作和做生意的外国人就越来越多了!”母亲一听,担忧地说:“让外国人来咱中国干啥,他们不拿枪打咱们?”我一边笑着一边对母亲说:“外国人不拿枪打咱们,都和平了!”
母亲虽然很幼稚很天真,什么都不懂,但我还是喜欢她——喜欢她的善良,喜欢她的坚强,喜欢她的乐观。
母亲年轻时,身体就很瘦弱。那时候,我和姐妹几个小,父亲在生产队不胜其苦,爷爷和奶奶不管我们。就这样一个家庭里,我母亲毅然不屈不挠地支撑着,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地拉扯着我们一天天度过。尤其是我,更让母亲不省心。由于我小时候大小便失禁,整天不是往裤子里拉就是往裤子里便,母亲常常为我抓屎抓尿。白天家务太忙时,就晚上给我洗屎裤子。终日在家里忙得团团转的母亲,似乎已经忘记了什么是苦,什么是累。
那时候,贫寒的家境,我和姐妹几个是穿戴不起漂亮的衣帽的。我们身上穿的和头上戴的都是亲戚家里的孩子不穿的旧衣服、旧帽子和旧头巾。只有到过年了,我们才能穿上母亲用自己织出来的粗布做成的新衣裳。穿上母亲亲手给我们做的新衣裳,喜悦的心情无法形容。
因为我和姐妹几个的衣服都要母亲来做,所以,每天操持大量家务活的母亲,年关是最忙的时候:白天母亲给我们这些小孩子洗衣服、刷屎布、缝补穿破的衣裤,晚上熬夜给我们赶做过年的新衣服。母亲的双手累得实在不行了,就放在缝纫机上歇一会儿;久坐在那里腰酸背痛得太厉害了,才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一走;疲乏得双眼再也睁不开了,才趴在缝纫机上休息片刻……
记得有一年,转眼就来到了除夕。我的新衣服还没有做出来。晚上,自己躺在炕上咋也睡不着,看着母亲在灯下给我赶做衣裳,实在挺不下去了才昏昏睡去。
大年初一,起五更时,我发现自己的新衣裳整齐地摆放在自己的枕头旁边,母亲还在灯下做着针线活儿,窗外的鞭炮声已响成一片……
那时候,穷苦的我们连生病的权力都没有。母亲这般操劳、这般疲惫,难免会生些杂病。一般情况下,母亲能挺就挺着,不愿意让自己的病给这个困难的家庭增添更加沉重的经济负担。因此,我母亲常常带病操持家务。我母亲尽管这样,可还要常常忍受我奶奶的欺负。
……风风雨雨,我母亲一把辛酸一把泪地终于挨到了今天。当我再问起母亲那过去的酸苦日子时,母亲总是说:“还提那时干啥,都熬过去了。”
而今,时光好了,母亲老了!黑黑的,瘦瘦的。还跟年轻时一样闲不住,从早忙到晚,从家里忙到地里,在母亲那里,好像永远有做不完的活儿。可让人总担心的是母亲的身体,因母亲前些年三伏天,在田地里劳累过度,生了一场大病后,她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母亲常常病得那么的厉害,还惦记着玉米地里的杂草。后来,体瘁的母亲又增添了新的疾病。在多种疾病的困扰中,母亲依然到农田里干活,晌午回家做饭。
呕心沥血,面容憔悴的母亲更黑了!更瘦了!我看到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发下毒誓,自己所追求的人生理想一定得实现,因为这是自己惟一能报答母亲的方式!到那时,我要跟母亲到祖国的首都北京去看看。(可怜的母亲大半辈子了,除了从家里到地里,又从地里到家里外,就是整天围着锅台团团转,哪里也没有去过,啥也没有见过。)我要让母亲离开农村,到城市去过舒心幸福的日子。这样,我才能对得起母亲从小到大养育自己的恩情!才能报答母亲对自己那博大无私的爱!”
我的母亲很有趣儿。
有一次,哥哥惹母亲生了气。晚上,母亲在屋里一直哭泣,我怎么劝说也不好使。灵机一动,想出办法,对母亲说:“娘,你知道不知道,外国现在正在打仗,听说咱中国也快打仗了……”母亲一听,不哭了。很担心地问我:“中国打仗,能打到咱村里来吗?”我说:“说不定……”母亲更加担心地问我:“呀,要是打到咱村了,咱该往哪里跑?!对了,往东跑,东边离汽路远。”我忙迎合着母亲说:“对,往东边跑,东边打不着咱……”当我的办法奏效时,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
我母亲爱看电视,喜欢学上面的武术,样子既滑稽又逗人,乐得我常常眼泪一大把。
有一次,我母亲对我说:“现在的老鼠胆子真大,连人都不害怕了。前天有两只老鼠在家里打架,我在远处咋撵它们都不跑,我拿起一根小竹杆走过去,一只老鼠吓得跑掉了,另一只老鼠停在那里跷起前爪冲我这样。”母亲边说边学着老鼠的样子,将双手伸到嘴边,嘴一拢,眼一瞪,样子很逗人。
好长一段时间,电视上一直播放着一个影碟机广告:电视画面上出现一个人,发现了一台影碟机,然后,将影碟机抓在手里。母亲看到后,说电视上那人不学好,偷皮包。第二天,晚上再看电视,还是那段广告,母亲说:“那个小偷又偷了一个皮包。”
有时候,我和姐妹们聚在一起时,母亲常常故意逗乐子让我们笑。我和姐姐妹妹们都感觉母亲太好了,都很乐意围在母亲身旁跟她聊天。
我母亲的病情最严重的时候,还强撑着给我们做饭。一次和面蒸馒头,我母亲端面盆出屋下台阶时一下子晕倒,好悬没把面盆摔破。母亲成了这个样子,煮几个鸡蛋还是舍不得自个儿吃,总是把多一点的留给我们吃,自己只吃少一点的。有好几次我对母亲说:“娘,你有病,你自己吃吧,我不吃。”母亲对我说:“我还有,你吃吧。”硬把鸡蛋塞给我。看着母亲那又黑又瘦又憔悴的面容,我的心情好难受。
我母亲最关心的是在县城开门市的哥哥。家里有啥好吃的,宁肯自己不吃,也要给他送去。
记得有一次,忙完家务活的母亲,感觉身体很不舒服。到屋里刚躺下,哥哥从门市上打来电话,说他那里白面吃完了,让母亲到磨坊再磨些给他送去。一听这,母亲不顾浑身的不适,马上就动手弄麦子到磨坊。……
世界上数母亲最伟大,那是任何一种爱都无法相比的!我爱我的母亲!!
此文写于2011年6月19日磁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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