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大耳朵的胖子听我说杀人,脸上的横肉动了一动,挤出一丝笑容来,我就知道他有点怕我。这年头,如果你不说杀了一两个人,没人会怕你的。果然,那个胖子打了个哈哈,说:"我本汉室宗亲,姓刘,名备。今闻黄巾倡乱,有志欲破贼,恨力不能,你既杀过人,不如与我共商大事吧。"那络腮胡子却用很崇拜的眼神看我,说:"某姓张名飞,字翼德。世居此地,颇有庄田,卖酒屠猪,专好结交天下豪杰。某五天就要杀一头猪,却没杀一个人,佩服佩服。"他那一开口见喉咙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他没读什么书,肯定"子乎者也"都不清楚。他肯定是见我说杀人,就知道我比他横,就以为我比他厉害。只是他这么一佩服,我就觉得我真的杀过人了,心里就有点飘飘然起来。其实刘庆也不算真是我杀的,他可能算是被我吓死的。那时我才十九岁,徐晃跟我和刘庆打赌,说如果我俩可以到乱坟岗走一遭,且是深夜的话,他给我们十文钱。在俺们村子里,谁都知道我胆儿特小,不过,刘庆与我胆子差不多,只是比我长得肥些罢了。乱坟岗半夜里常有鬼火飘来飘去的,我觉得刘庆有一身肥肉,应该不怕鬼。为了这十文钱,半夜里我和刘庆还真去了。乱坟岗那个黑呀,我在前面走,刘庆在后面跟,我根本就看不见他。眼见得要过乱坟岗了,前面却突然来了一束光,有个白晃晃的人影吊着个大红舌头,狰狞得可怕。我吓得就往回跑,不小心却踩着了刘庆,登时就把刘庆踩噎了气。徐晃要赖十文钱,就在村里散播谣言,说是我吓死了刘庆。刘庆的老爹刘延问我要一两银子做安葬费,不然他就要报官。我哪里有钱呢,把爹娘留给我的茅屋房子卖了,也不值几文钱。刘延是村长,俺得罪不起,于是我就溜之走也。好多年后我才琢磨明白,那白人影一定是徐晃扮的,而刘庆可能当时就吓死了。不过,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总觉得我欠了刘庆一家什么的,心中耿耿。

我见他们佩服我的紧,却又不上酒,磨磨蹭蹭的,不觉恼火起来,看定他们说:"佩服我干什么?一点也不爽快。与其得到傻瓜的称赞,不如与之决一死战,哼哼。"

刘备又打了一个哈哈,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用眼斜睨我,好象是使眼色似的说:"张兄弟不是称赞你,是夸你呢。你不信,问他就知道了。他如果是傻子,一定不会请我们到他庄里去喝酒的。"

络腮胡子伸出他蒲扇大的手,在胸脯上擂了擂:"某只是佩服关兄弟,决不会象傻瓜样的称赞关兄弟的,关兄弟大可放心。吾后庄有一桃园,花正盛开;明日当于园中祭告天地,我三人结为兄弟,协力同心,然后可图大事。"我知道络腮胡子撤谎,卞福家的桃子都这么大了,他家里怎么会有桃花开呢?正想拆穿他的假话,刘备又用眼向我挤了挤,我就知道他也是来混餐酒喝的,于是与刘备齐声应道:"如此甚好。"

张飞乐颠颠地在前面带路,我和刘备在后面跟。刘备装作帮我推独轮车,悄悄说:"张屠户杀了几十头锆,天可怜见,今儿个也被我们俩杀了他一回猪。"然后又哈哈地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