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人鬼情未了(八)夜宿石屋湘南老客

发表于-2011年06月16日 上午11:24评论-1条

朋友叶文是我市公安局刑警队队长,驴友,有空闲就游魂样四处跑,每次回来不回家,先到我家里蹭饭蹭酒,说是我的手艺好,可以给他补补身子,恢复体力。这天他从纳纳斯河谷徒步回来,带一身臭汗又来我家了——走前就告诉我:哥们,我今天去哪里哪里。意思让我在家把肉炖好。交友不慎啊!没办法,我早早炖好肉等他回来。叶文快到我家之前会很礼貌地发信息告诉我——这孩子就这点好!等他进到家里,我一切都准备好了。把盅之间,叶文说:哥们,纳纳斯河值得你去,那里有很多有意思的石头。他知道我喜欢石头,每次出去都会给我带回一两块。他说着,从他的破行囊里掏出一块石头给我。我看一眼,交给我儿子,说:帮爸爸把垃圾放门口!叶文笑笑,继续厚着脸皮喝酒吃肉。不过我知道纳纳斯河有好石头,早就准备去一次。

暑假,儿子跟他妈妈回了娘家,机会来了!我决定去纳纳斯河捡石头。

如每次单身去野外一样,我带上心爱的瑞士军刀,充电手电筒,用一个5升的塑料装满烈性散酒,香烟当然不能少,此外还带了两斤莫合烟(一种连烟叶带烟杆一起磨碎的烟草,现在市场不让出售)还带一大块牛肉干和一瓶橄榄菜,又分别在行包和身上其他地方分散放了手机电池、打火机、针线、创可贴、绷带、日常药品等杂物,还带了几个二踢脚,背上把相机和手持dv,开上从殡葬管理处当处长的哥们那借来的越野——原是运尸车——出发了!

沿天山公路走了四小时,我到达了纳纳斯河的支流清水河。把车停在牧民的账房前,又把那壶酒倒出一大半分给牧民,再把莫合烟送给牧民,嘱咐他照看好我的车。一切安排妥当,我下到河谷底,逆流而上。

纳纳斯河地处天山中段的依连哈比尔尕山,历来以盛产碧玉而著名。《新疆图志》记载:纳纳斯河源清,产碧玉,故名清水河,玉色黝碧,有文采,璞(即石包玉)大者重数十斤。纳纳斯河发源于天山依连哈比尔尕山乌代肯尼河43号冰川,水极凉,风光极美!两岸是红色的株罗纪山峰,山体造型奇特。常见瀑布跌落,周围云杉环抱;河谷生长着大量的山杨和灌木林,山坡是青青草地。

我只顾摄影,赏景,偶尔捉捉蝴蝶,抓抓蜻蜓,到下午了还没捡着石头,更不要说玉石了!河谷很深,光线很弱,才六点多,就暮色渐浓。可从这里出去到停车的地方,少说也有十几里!而且,手电筒居然放车上了!坐岸上的草地上撕了些牛肉干吃了,大口喝了几口酒,又掬几捧河水喝了,决定往回走。没走多远,天真的要黑了。我不想在陡峭的河谷摸黑冒险,便四处四处搜寻有无牧民人家,至少,也要找到一个牧民的冬窝子(夏季不住,冬天住的房子,多为石头砌成或打垒筑成的半地窝子形式)。平时我在野外常住。还好,我于暝色中看见不远处真的有一间屋子,还是石头垒成的。

奇怪的是,明明看着房子离我不远,可是走了好久也没到,好像那屋子也在走。天,越来越黑,我不免有些忐忑,停下脚步,点一根香烟抽几口,又撒一泡骚热的尿,定了定神,再走。快到屋前,那天色却亮了起来,是晨昏时候的光线。我甚至可以看清垒墙的石头上的漂亮花色。站在虚掩的矮木门前,我问:有人吗?屋里一个棉花糖似的甜软的声音应道:来了?进来吧。我进了去,着实吃了一惊。屋里只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luo体女人!像是从屈原笔下走来的山鬼!她浑身散发出月色般的淡淡光彩,又像是夏季飞行在水田间的萤火,有些冷,却是光洁;身子浑圆,又线条分明如逆光中的剪影。我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女人却一点也不惊慌,说:我住这,让你见笑了,不认识我啦?说着,她从屋角抓起一条破麻袋披上身。我没敢坐,反身准备出去。女人说:我是纾解,你不记得了?我回过头,终于在微弱的光照下认了出来。纾解大学毕业分在我们报社做新闻记者,那时我是新闻版编辑。我曾向她表示过爱意,但被拒绝了。她说她的追求不是和一个平庸的男人稳稳当当过一辈子。之后不久,她嫁给了我市的一个炼油厂的总经理,一直没生育。三年后,我调到市政府给市长当秘书,而她已是南山市最年轻的处级干部了,才二十六岁,就已经是招商局副局长,听说她有后台,市长是她的亲戚。半年前,她老公突然从我们视线中消失。又过了一个月,她也不见人影了。有人说她辞职和老公去了德国定居,也有人说她升官调走了。可现在我却在这里见到了她!这其中肯定有故事!我有了兴趣,走近了她。纾解问:没捡上石头?我惊诧道:你怎么知道?她说:我在屋顶上瞭望我老公时,看到了你在河谷,想是来捡石头的。这里太远了,还没人来过。我问她:你老公呢?她说:他没住在这,但经常来。我说:那我走了,你这里不方便的。女人说:也好,可能你会遇上我老公的,到时候你跟他去住吧。对了,我这里有一些很好的石头,你拿去。女人从床下拖出一个大口袋,打开让我看了。这真是我没见过的好石头,有的上面有篆书似的象形文字,有的石头上居然有人像一样的图纹。我不好意思要,她说:你拿去,或者还可以帮我。我说:你有什么需要我帮的吗?女人叹一声气,说:你把石头拿回家看了就会知道的,看在你爱过我的份上,答应我!我一时无语,上前去拿石头。一袋石头当然很重,可纾解却轻松地就提起来放在了我背上。我恓惶出门,她追到门口说:你一直往上走,就到我老公那里了。这场景,我一刻也不愿停留,道一声谢就跑,一路踉踉跄跄。

天色依旧是晨昏的样子,远处的树和山都能看个轮廓。走了一刻钟左右,我又看见一个石屋。我想是进去呢还是不进去?不进去吧,这山里的晚上不但会很冷,而且也会有野兽。硬着头皮,我还没叩门,就听到屋里一个男声道:进来吧。我放下那袋子石头进去,屋里也是没有灯,但显然比屋外亮堂。但接下的情景差点让我魂魄出窍——那男人蹲在一只木盆前,咔咔地用刷子刷洗一具骷髅,骷髅的每个关节还有韧带连着。他一边刷洗色泽黯淡的关节骨,一边说不洗干净就痒的难受!我吸一口冷气,想走,却双腿无力,浑身瘫软。男人对我笑了,说:看你累的,没有气力了?坐吧!我把衣服洗掉就陪你说话。 我定睛一看,他果然洗的是衣服!难道是我由于恐慌看错了?现在,我连他的五官都看清了,原来他就是纾解的老公,市炼油厂的总经理陆云。我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说:一言难尽。你回去把我老婆给的石头看了就清楚了。我问:你怎么知道纾解给了我石头?他说:其实她也爱过你。这话我感觉答非所问,但也没再说什么。我问他:今夜我可以在这里住一夜吗?他笑笑说:我是鬼呀,你不怕?我说:世上是没有鬼的,再说,鬼也比有些人可爱。他说那好。我本意是想借住他这一夜,可以把心中的谜团解开。

我们吃过饭,喝了些我带的酒就休息了。睡在铺上,我问他:你怎么和老婆分开住呢?他说:我的家不在这里,我住在樨园三号别墅的白榆下,我的房子不透水,没有光,也小。我说:樨园我知道,市长家也在那里。你的房子是什么结构呀?怎么是你说的那样呢?再说你也是有钱的人,应该是别墅呀!他说你回去一定要去看我,看了就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再说,我和纾解的眼前状况还要你帮助。否则,我们永远也不能在一起了,永远只能在地狱了!我对他的要求一一答应下来,但是,我又不解了,明明他和纾解的住处不远,甚至纾解说他经常过去,怎么就不能住一起呢?想着团团的谜,想着我和纾解淡淡的过去,我在寂静中睡了。

啪啪啪啪,一阵乱响,我醒了。睁眼看去,是那个牧民在敲我的车窗。我看了车门,他说:喂,巴郎子(哈萨克语,意思是小伙子),昨晚上你喝多少酒呀?我那样子叫你,就是不醒来,你在车里睡了一夜!我下来车,甚是不解,我不是没有回来吗?我不是睡在石屋吗?怎么会睡这辆曾是运尸的车上呢?难道是昨天喝醉了,根本就没去河谷捡石头?难道那一切都是做的梦?

我谢过牧民,钻进驾驶室准备回去,却清清楚楚看见副驾驶座位上放着好大一堆石头,个个漂亮!果真上面有篆书一样的字,还有人形。细看那字,却也好认,先认出一个“解”,又读出一个“郑”,继而认出很多,我想,既然有“解”,会不会有“纾”?找一找,真的又认出几个,我把这些字拼到一起,有了一句话:纾解被害。郑宫佑下毒。郑宫佑?他不是我们市长吗?我心里一惊,又继续拼字,好了,陆云的名字也有了!继续!果然,我又拼出一句话:陆云埋树下!我不敢再拼下去,开了车就回。一路都在想:如果我没去捡石头,那这车上的石头又是哪来的?

到了家,我把叶文叫来。那小子以为我的酒和肉想他了,一点也不客气就来了,一进门就喊叫:快上快上,饿死了!我说:先不吃饭,我问你,认识我市炼油厂老总陆云吗?叶文答:知道,不过已经一年没见他了,说是去了德国。我说:我昨晚上见他了。又问:认识纾解吧?叶文答道:谁不认识她呀?你当年的梦中情人!我市最年轻的处长,听说要当选副市长了,到时候就是我市最年轻的副厅级干部了,不过,也是好久没她的消息了。我说:昨晚,我也见她了,而且,她赤luo着。叶文大笑,说:你做梦吧?我说:给你看样东西。我一边把石头摆出来拼着,一边给他讲我昨晚奇遇。叶文惊呆了,嘘口气嗫嚅着:樨园三号别墅的白榆下,樨园三号别墅的白榆下……他又说:有故事,现在你跟我走。

我跟叶文去了樨园三号别墅。这座别墅正是郑宫佑市长家。那里果然有一棵一围大的白榆,树被一米高的花砖砌的围墙围着。叶文看了一会,拉着我去了他办公室。他叫了两个属于自己人的可靠手下来到他办公室,对他们说:樨园三号别墅,是市长家。今天下午,我们就在那里进行特别训练,训练科目是如何在复杂情况下搜寻我们需要的线索。你们化妆成园林工人,把他家门前的那棵白榆树花池的土清理到一米以下,找我要的东西;若有人问,就说树有病了,根下有白蚁要杀。我和这个曾是记者的老何也会去的。

下午,我们行动了。挖到一米深的时候,状况出现了——我们眼前出现了一口大缸,缸口紧紧地蒙着一层黑色的厚厚的农用地膜。叶文急忙上前拍照,照完,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口罩和手套发给手下和我,自己也戴上了。他小心翼翼地解开地膜,我们闻到了难以忍受的恶臭,接着,我们看到大缸里蠕动着一层白蛆。叶文马上照相,之后,他用手拨开蛆虫,一具尸体呈现在我们眼前!叶文忙给局长打电话……

通过叶文经过技术手段搜集到的证据,又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程序,市长同志被省厅接走了。叶文虽然没有资格审讯,但他还在专案小组。我和他终于在一个特别会谈室和郑市长见面了。情景再现很平庸的:陆云有的是钱,为了获得纾解欢心,花钱把纾解从报社调入到经贸委任科员。此后,就有了不断的故事,只是类似的故事太多,我不说了。只是在谈到市长大人为什么要杀害陆云,市长却回答的不能符合逻辑。对于纾解的下落,市长同志只说不知道。专案组很是为难。市长只承认杀人,却不说为什么杀人,而且死者的妻子呢?这其中明显少了一环。取得专案组同意,我把那些石头摆在了市长同志面前,并且,向他讲述了在纳纳斯河谷一座石屋见到了纾解luo体的故事。市长同志在我带领下一字一句读着石头拼出的句子:纾解被害,郑宫佑下毒。市长同志的脸蜡黄了,又看了石头上惟妙惟肖的纾解的luo体图纹,市长同志终于说了。

案情没啥稀奇,和我们在以前读过的故事类似。故事的梗概如此:陆云送了市长很多钱,给纾解调动了单位;又送了很多钱,给纾解买了个副处。但是,陆云后来发现纾解和市长联手给他制作了一顶豪华绿帽子,就很生气。可是想到自己已经投入太多,而且又是真的爱纾解,加上市长同志给出了很大一张关于老婆进市领导班子的支票,也就忍了;何况市长同志痛哭流涕下决心与纾解一刀两断,陆云就打算人民内部矛盾内部解决。有一天,陆云决定投身房地产开发,而且看中了拟拆迁改造的农技站老办公楼地盘,就向市长提了出来。市长说不行,这宗地已经被前市委书记现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给了别人。陆云就威胁,要把他所有送给市长的钱的账目以及和纾解的关系统统交给省纪委。市长同志有了解决陆云的构想了,并且很快就实施。这天,市长把妻子支到母亲家,说是自己没有时间看望老人,叫妻子代表尽尽孝心。妻子走后,市长同志把陆云传来,说是谈谈那宗地的事情。陆云高高兴兴地来了。陆云喝下市长同志下了安眠药的咖啡后,市长同志累个半死,先在树下挖好坑,又把事先准备好的大缸放下坑,再背起陆云先生扔进缸里,按程序清理了现场,才休息。陆云是爱纾解的,每到哪去都要给她一个交代。她见陆云自去了市长家,就没再见到人,觉得不妙。但她怎么也想不到市长同志会当官,也会杀人。她只是一个劲地问市长,陆云哪去了?市长说他偷偷地给了陆云一个去国外学习的指标,让陆云出国了,半年后回来。后来,市长同志觉得实在蒙不住纾解了,便以带纾解去纳纳斯河捡石头的名义,把纾解带到那里,照样用了安眠药让纾解甜甜地永远睡下,为了灭迹,市长同志剥去了纾解的所有衣物,用河边的石头把纾解隔离到了另一个世界。

以后还有很多事情发生,因为案子涉及到了省委常委秘书长同志,市长同志没有关多久,就突然因心脏病猝死在羁押所,专案组解散了,宣告结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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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文清推荐:文清
☆ 编辑点评 ☆
文清点评:

在我们的人生路上,
总会经历一些生死相交的事情,
这些事情让我们总留下许多情结。

文章评论共[1]个
文清-评论

开心是种快乐,幸福是种满足,愿幸福的微笑一直在你的脸上洋溢,开心的快乐一直伴你左右,祝你幸福快乐!at:2011年06月17日 中午1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