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家小姐,在龚滩这个古镇上是一个短暂的符号,这个符号代表了一段历史。没有结局的故事总是让人探秘,但又始终没有谜面。于是,董家小姐的故事就被掩藏在残垣断壁中了,被屋檐翘角下的木门深锁了。
几年前,我去过一次龚滩。人还没到龚滩,就记住了导游说出的一句顺口溜:“上滩不打冉,打冉上不了坎。下河莫打罗,打罗下不了河。”其实,龚滩之所以称为龚滩,还是因龚家是大姓而得名,当然还有其他说法,甚至关于龙这个图腾的说法。只是后来姓龚的人越来越少了,渐被冉和罗的人家所代替。
沿着阿蓬江而行,数小时后就到达龚滩镇了。龚滩古镇的历史无可考,但滩的历史还是可以溯源的,据记载,明代万历元年(公元1573年),酉阳山洪暴发,凤凰山垮岩,堵塞乌江河道而形成了陡滩。这样屈指算来,龚滩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到达龚滩,随行导游便将我们介绍给了一位当地的导游。这位当地的导游,是一位姑娘,中专毕业,在当地也算是文化人了,她鼻梁上架着副眼镜,脸庞的皮肤有些黝黑,透着纯朴。于是,导游一路行走,镇子上的小孩遇上了她,总会牵着姑娘的手叫“姐姐”。
古镇是土家族的聚居地,吊脚楼是一大特色。吊脚楼属木质结构,依街而建,大都两、三层楼,靠江边的因山势陡峭全靠木料支撑,悬空而建;靠街内侧的,侧是木门、木窗,雕梁画凤;楼下堆货,楼上住人。一条青石路从吊脚楼中间穿过,足有数里之长。吊脚楼是龚滩古镇的一大景观。
我们沿着青石路行走,时而上坎,又时而下坎。仿佛听见木门在吱吱的响,熄了灯盏的灯笼,在一户户屋檐下诉说着古老的故事。某一个青石板铺就的四通八达的岔路口,导游停下了脚步,她向土墙围着的院落指了一指:“这就是董家大院。”说是大院吧,有些牵强,不过一个土墙围成的小小的院落,院落里边尚存着一些假山石壁,一棵古朴的黄桷树从石缝里生长出来,在阳光的照耀下,叶子上透出缕缕绿意。但建筑风格明显的与吊脚楼不同,屋顶飞檐,青黛粉墙,木门上的一个铁环锁住了屋内的一切,没人去探个究竟。类似于这样的建筑,在古镇上还有几处,彼此都相距较近。尽管岁月过去了许多年,镇上的人还是习惯称这些人家为“下江人”。
“下江人”是抗战时期对长江下游逃难人的统称。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逃命是最要紧的,于是,下江人纷纷抛弃家园,随着长江往上游跑,穿荆州,过夔门,一路风餐露宿,一路颠沛流离,女子跑掉了绣花鞋,男人丢了包袱,那是常有的事,求生的本能驱使着顽强的生命。实在跑不动了,就巧妙的躲藏起来,以待时机返乡。这样看来龚滩古镇就是一个不错的地方,虽说靠近三峡,但离长江还是比较闭塞的,若是在交通不便的情况下,足要行走好几天。况这一带崇山峻岭,易于掩蔽,传说中的桃花源距离这里不过百多公里(据史考称武夷,有其洞,只是传说)。
于是聪明的下江人,便在这块地盘上兴起了土木,造起了安居之所。董家大院的兴建便可佐证。董家有一位父亲,俩个女儿,这俩个女儿均是芳龄。父亲常奔走于长江上游一带做生意,有时一个月才回到家中。余下的俩个女儿,便在家里做些女红。说是做女红,那也是猜想,这俩位女子平时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木门上的铁环难听到一响。如果这俩位女子出门,那也只是在院子里给花草浇些水什么的。至于她俩的容貌怎样,一般的下里巴人从没注意过。据说是她们的模样姣好,肌肤白皙,常穿一条淡红色的长裙。模样姣好不敢说,但“一白遮九丑”倒有此说法。“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主要是说苏杭出美女,想必这江南一带的女子模样也是不错的,只是这类人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想像她俩的美,那只好望一望黄昏下的炊烟了。其实还真没人望见过炊烟,只当她们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但不幸还是发生了,抗战快结束的那年,董家的父亲回到院子里,不久就奇怪的去世了。于是,俩位平时不出门的女子也只好踏出了门槛儿,出些钱来,央求四邻以棺木厚葬。那位老父就此长眠在这龚滩的山水之间了。
这俩位董家小姐还真是一个谜。待父亲死后,不知什么时候,不知是趁着月黑风高,还是晨露未消,神秘的消失在了瓦房里了。几十后来,从没人见她们回来过,也无人知道她们的音讯。于是,军统特务,有钱人家的小姐,各种小道消息流传。最纯朴的说法是她们回到江南了,再不愿回到古镇来探望伤心地了。
几十年过去了,土墙上的盖着的琉璃还在熠熠生辉,假山石壁上长满了苔藓,院子里静静的躺着几枚枯叶,木门上的铁环已经锈蚀,蜘蛛早已在突兀的梁上结网了。唯一新奇的是院子里几钵蔷薇花,在这六月的季节里,开出一朵朵花,这花也不那么艳,淡红色的,极像董家小姐长裙的颜色。
董家小姐是一个封尘了的谜底,可能再也无人揭开谜面了。她们只是一个符号,即使是仙女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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