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背影永远是我心头上最重的大山,是我人生旅途上指引我前进的一盏明灯。
今年四月八日,与父亲相差十三年的母亲撤手而去,父亲高大伟岸的背影突然变了幅模样,微驼的背日渐清瘦,我不敢去打量他那双黯然神伤的眼睛,只有在他转过身的时候才有勇气关注他的背影。父亲的背影随着摇晃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踱进我的梦里。
小时候有关父亲的记忆少得可怜,没有被父亲抱在怀里的感觉,没有爬上父亲肩膀的印象,没有躲在父亲怀里撒娇的记忆,有的只是远远的仰望,有的只是静静的观看,有的只是默默的思念。
小时候因为家里贫穷,父亲常年寄住朋友家,我们姐妹三人只有按照母亲的吩咐去朋友家找他拿家用时,才有机会见到他一面。每次家里有什么大事,父亲回家也是很晚,我们都已经睡熟,每次一大早醒来,家里就挤满了找父亲办事的乡亲,父亲花在我们身上的时间极其少。每次我看到的都只是他匆匆离开的背影。
学生时代最值得自豪的事是,每次学校有什么大型活动时,总能看到父亲那忙碌的身影出入学校。看到久违的父亲,幼小的心灵总会盛开出惊喜的鲜花,瘦小的身影在会议室门口偷偷张望父亲的身影,有时不小心会被父亲看到,他会悄悄地走出来,手上拿着香喷喷的油酥饼塞到我手上,然后转身离开。那时的我总是带着一脸的满足开心地离开,回家后再得意地告诉母亲看见父亲了。
有时学校组织学生到村委会拜年,每当在人群中看到父亲那熟悉的背影时,我总会不由自主地在心里默念着:父亲,你好!我很想向同学自豪地炫耀:那就是我的父亲!村里的支部书记。可是胆小的我根本没有这个勇气。我只能远远地在人流中望着父亲那张精明能干的脸,听着他那番热情洋溢的新年致辞,然后对自己说:我的父亲真棒!我也要做一个像他那样出色的人!
父亲跟我们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多,但他留给我的精神财富是这辈子怎样都花不完的。父亲用自己的言传身教向我们传授了为人处事的原则:一个人只有坚持正义,做正直的人,才能无愧于自己,无愧于社会。
父亲一辈子过着艰苦奋斗的日子,生活的清寒没有打倒他求知的欲望,高考落榜的他坚持自学,自力更生,当过村里的支部书记,当过侨联的秘书,最后考上公务员,在镇里负责离退休干部的活动,并且光荣退休。退休后,不安现状的父亲奔波在外,帮助表哥负责帐目,直到去年才正式在家里休息,没有再参加工作。
我自幼受到父亲的影响,爱读书,经常把他的书拿出来看,我的语文基础非常扎实,初中时期,我就把父亲参加公务员考试的高中教材拿出来看,十一年的在校学习生涯再加上十三年的自学考试,我的学习热情来自于父亲,我的学习欲望来自于父亲,我的一切成绩都来自父亲潜移默化的影响。
在我心里,父亲是百里挑一的人才,不仅人长得帅,眉清目秀,五官端正,天庭饱满,而且满腹经纶,能写得一手好文章。父亲天生就不是干农活的农村人,每次家里所有的农活都是母亲一手包办,家里没有主力军,母亲就把我们这些小孩子提前送上农场,七八岁的时候,我们几个兄妹便要挑着沉重的花生走了十几里的路回到家里。
那时我心里总会埋怨父亲的无能,让母亲一个人吃苦受罪,继而会埋怨母亲的狠心,让我们吃这种苦头,现在想想,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如果没有一番亲身体验,我们又怎么能明白母亲肩上的重担呢?我们又怎么能明白农民的艰辛呢!正是那时候的受苦,使我小小年纪就在心里立下了志向,长大以后绝对不在土地上度过我的一生。执着的信念支撑着我坚持学习,直到考上师范,当了一名教师,我才算真正解脱那种在烈日暴晒下挥洒汗水、挑着重担在崎岖的山路上摇摇晃晃的生活。
母亲主内,父亲主外的生活一直维持到我们成家立业后,我们几个姐妹都会竭尽所能地找机会拿钱给母亲,父亲以他少得可怜的工资维持我们一家的生活,非常不容易。过惯了贫穷的生活,我们并没有埋怨过父亲。父亲倒是不肯懈气,为了改善我们的生活想尽了办法。当我们住上崭新的房子时,父亲为我们每个人安排了一间房间,知道我爱看书,父亲还特意为我准备了一个小书架,让我高兴了好久。
每次我跟母亲闹意见时,总会躲在父亲的小阁楼里哭,然后不知不觉地睡过去。父亲回家发现时,总会蹑手蹑脚地离开,不敢吵醒我。父亲的小阁楼里珍藏着许多宝贵的书信。我读初二时,受同学影响很大,疯狂地迷上了集邮,经常趁父亲不在家时,偷偷地把抽屉里的信拿出来,撕信封上的邮票,没想到还让我收集了不少。本来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心里暗暗高兴。因为经过了很久,我都没被他责骂过。直到事隔三年后,父亲拿了一本九三年的邮票全集送我,我才明白父亲知道我在集邮,当时我激动地在集邮册写下“父亲赠邮册于九三年”,这本集邮册现在还完好无损地保存着。
父亲对我们的学习从来都不过问,只是经常激励我们,一有考上满分,马上有奖。我们的学习动机似乎都是为了那薄薄的几角钱,实际上,能够得到父亲的肯定才是我们最大的愿望。我考上泉州师范的那一年,新生入学的第一天,父亲送我到学校,等报名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只留下那个高大伟岸的背影至今仍然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里。这是父亲唯一的一次陪在我身边,也是第一次把我留在陌生的学校里。那一晚,我跟舍友一起躲在被窝里大声地哭,想念家里的亲人,想念离别的同学。
推开记忆的大门,温馨的感觉跳跃着动人的舞步,对母亲的思念就这样一分一厘地减轻,只要父亲还在,家就在,只要父亲健康,归家的笑容,在思乡路上,就会永远闪烁着淡淡的光芒。父亲,那个平凡而坚强的背影,成了我记忆里永远的眺望。
(谨以此文送给最敬爱的父亲,祝福他父亲节快乐!身体健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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