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外那份沉静,像极了某个遗失的片段,似乎触手可及,似乎又扑朔迷离。
记起:年少的彼时,尤其钟情南澳岛上夜的幽蓝。就那样:一卷诗书,一盏灯花,一杯薄茶,就可以伴着半窗的月影或虫声,醉倒至三更。偶尔,也有某阵长风夹持着莫名的花香无声入侵,纷扰了读诗的心情,于是,蓦蓦然自诗里站起,轻轻走近青苔挤挤的天井,当长袖无心拂乱花影的时候,总会惊喜得忘乎所以,那携着夜的味道纷沓而至的各种天籁之音:虫鸣、风吟、叶唱,以及阶前那清幽入肺的风铃叮叮,居然可以如此扣动心弦,如此唯美如烟。
而雨来的初时,永远无法素描出心底的诗意:裤脚高高卷起,撑一把碎花油纸伞,巡着后山的石径静静静寻去,听凭伞顶轻盈的雨滴一路淅沥沥,看尽鞋边的青草繁花与飞鸟在雨里的娇憨与凄迷,然后来回轻数着被雨砸乱的落叶一、三、五、七……心也烂漫,情也飘逸。久久驻足于半坡之上,回头那满目风情的生态与云雨,无分隐身远处的山林或是近身的芳草,都出奇的撩人出奇的柔气,那种美入骨髓的感觉,那种空灵透彻的写意,顿时四面八方来,生命在那刹怎能不屏住了呼吸!如果不是母亲长吩咐“只能看雨,不许淋雨”——真想肆意让伞去飞,雨声为鼓,风儿为情歌,衣袖一扬就可以翩翩起舞,何其美丽的一幕!
朝夕枕着涛声过日子,一直是心底深藏的甜蜜。生我养我的故乡是一座寂寂的岛,海在家门前不远处。遇上晚潮早退之时,赶在斜阳过山之际,鞋子扔进风里,赤足追逐着海浪,满滩的贝壳是永远捡拾不完的诗句,淘沙也好,逐浪也罢,那特有的光阴里嘻嘻哈哈的纯真足以倾倒一海辽阔的温存。常记得,头顶的晚云总以无比流丽的方式展现,父亲母亲或哥哥姐姐呢,总以一种神的姿态守护我于长长云汀的南边。那时候,与生俱来的本质无法不天然!用天然做根的人生:冥冥之中已经定局了此生必经的某些悲,某些欢。
当风尘满双肩,知道路已走远,过往的旧时光只能在有闲无闲的空隙里翻唱。老祖宗是说:喜欢重翻过往的女人容易忧伤。只是、只是我如何舍得抛弃啊这份与骨髓同步生长的本性,这份父亲母亲曾经那么用心放置在我血液深处的天然。
唉,人生这路:说短且长,长时度日如年,短时不过弹指之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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