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现在的单位，从一开始就是心里七上八下的。来了之后发现原来自己想象的场景并不是那么一回事。过去面对高考，除了儿子考试的那一年，作为家长我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受。可今年不一样了，我成了组织高考的人。开始想，每年一次的大考已经成为一种惯例，不需要我多费神思。可是当高考邻近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境像是被重重的石头压住，许多时候竟然有喘不过气的感觉。

特别是高考的这两天，我更是觉得自己总是悬在空中，不知道能不能上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下来。这时候我突然才有了一种意识，生命里最最重要的就是一种责任。当这种责任和生命的运行轨迹走在一起的时候，产生的那种能量简直可以让人失去意识。

还没有高考，我就已经开始失眠了。莫名其妙的失眠，明明大脑里什么都不想，可就是无法入睡。我尽管一直在安慰自己，不就是高考嘛，就是考得不好有和我有多大的利害冲突呢。但是我还是不能释然，还是闭不上眼睛。

就在前天，也就是高考的前一天，单位组织了一次监考老师的动员大会。我听单位的人说，每年都是这样，也是一种程序。对于当今社会来说，高考几乎还多少留有一些诚信的味道。所以高考现在在人们的心里已经不是升学率的问题，而是成了一种公正和正义的象征。因为监考的老师很多，会议只能在县城的大剧院召开。

在我的印象里，老师可都是为人师表的人，召开这样的会议是不该有问题的。会议的议程是事先准备好的。可是当会议开始的时候，我就发现台下说话的声音很大。会议是我们单位的书记主持的。前面的议程在进行，可下边的声音仍然很大。尽管书记几次强调，似乎没有多少作用。我当时真想说上几句，可转念一想，这样的会议我是第一次参加，也许大家觉得这样的会议已经成为模式，每年都有，无所谓了。

当时我还给自己留点希望。毕竟我是第一次面的这么多的老师讲话。心想到我讲话的时候也许台下就会肃静一些。可我的想法错了。尽管我的讲稿不是自己写的，可毕竟贯穿了我的许多意思。当时的大会，我的讲话算是会议的重要内容了，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讲话的时候台下也是哄声一片。好几次我停顿下来，看着台下，我不知道大家当时是怎样的心境，为什么会这样的不尊重别人。

要知道，当时台上还坐着省市来县里进行考试督查的领导。我当时脸真的隐隐觉得有些发烫。这样的会风，这样的场景可是我始料未及的。本来我就不喜欢开长会，所以讲话稿写的就很短。可我在念的时候却觉得格外长。好不容易念完了，可心里很不舒服。

最后是县里的领导讲话。大概是领导觉得这样的会风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所以一开始他就没有按照稿子去念，而是讲了一通家乡的文字之祖仓颉。开始我还没有意识，不过很快我知道领导的用意了。毕竟我们家乡是文化底蕴很厚实的地方，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尊重台上省里市里来的人，也应该保持安静。

县长讲话时台下还是比较寂静的。不过县长大概也是心情不好，没有多说几句，最后也就草草的收尾了。会议结束了，当时就有人说我么的确应该好好抓一抓师德教育了，都是教书育人的人，怎么可以这样呢？我当时没有吭声，因为我觉得这和师德几乎没有多少必然的联系。因为不管是谁，要想得到别人的尊重，首先就得自己学会尊重别人。

也就是这次会议，不知道为什么，在我还算阳光的心里多少蒙上了一层阴影。因为第二天就是高考了，我不想让自己一句不慎重的话引得大家心里不快。毕竟大考每年只有一次。再说了，我也是平生第一次组织这样的考试，要说心里没有动静那是骗人的。毕竟几十万人都在看着我，都希望通过这次大考来给世界展现一下故乡的神韵。

第二天早晨我起来很早，好像不到六点钟就起床了。换了新衣服，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客厅里抽烟。看着墙上的石英钟，怎么感觉时间比平时过的要慢许多。好不容易听到屋外有喇叭声，我知道接我的车子来了。因为这回我坐的车子是国家考试巡查车。我要去考场巡视。原先说好了的，县上领导也是要去的。不过今年的高考时令不对，正好赶上纪念屈原的日子，所以大家还都沉浸在假日的欢乐之中。当然了，最后也来了一些领导。毕竟这是高考，大家的心里还是有那根玄的。

上午考的是《语文》，一切似乎还显得有些平静。这个我是预料到的。毕竟中国的文化博大精深，学生们解答语文，很多时候是凭感觉的。可是到了下午就不一样了，考的是《数学》。数学是什么？数学就是一是一，二是二。想要在这个地方玩点模糊，显然是不行的。下午考完试，我就听到有人说，今年的数学题目比往年要难一些。当然了，考试就是这样，难也不是难那一个人。说起来也是个能公平的。

看着试场学生们都已经交了试卷，我的心也稍稍的有些平息。就在我正准备坐下来抽口烟的时候，突然听到手机有来短信的提示音。我打开一看，原来是我们的县委书记发来的。是给我转来一则信息，意思大概是说我们有个考点秩序很乱，影响了他孩子的考试过程。说的这个考点正好就是我一直守着的考点。我当时还真有点蒙，因为我一直是坐在监控屏幕前的，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我看书记发来的短信时间是十七点十二分钟。这时间不对呀，我们的学生十七点二十分还没有出院学校。他是怎么会知道的呢？难道他是先知？是仓圣爷下凡？我当时真的有些纳闷。可是转念一想，也许是家长担心自己的孩子受到影响，善意的给我做点警示。不过书记说了，我必须给人家有个回复。于是我就安排相关人员去查电话号码。一查我傻眼了，手机卡是新办的，而且还没有名字。我打了好几次都是关机。这时候我似乎有了点不好的感觉，觉得这世界难道真的会有如此的无聊之人？

结果晚上我又收到了一条短信，说的是另外的一个考点的问题。我让去查号码，结果还是新办的，还是没有名字。这时候我完全明白了，知道这世界真的会有如此的无聊。既然是无聊，我也释然了。想想也没什么，世界如此的巨大，会什么能没有呢。有点小插曲，也是一个故事。要不然平白直叙的，生活还有什么乐趣呢。

第一天考完了，还算顺利。今天是第二天，也是最后一天。早晨我还是起得很早，去考场的时候，大家已经全部到位了。特别是两个考点的主考，他们都已经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说来也怪，前几日家乡的天气还很宜人，可考试的昨天天气突然就热了起来。而且温度升到三十七八度。别人的感觉我不知道，可我走的在考场的院子里，有一种被窒息的感觉。可我们的那些组考的人就要在这样的环境里一待就是几个小时。

我算是幸运人了。我转转看看就可以走。不过我每次去都能看到我们主考在院子里来回的巡视。说实在的，就在那一刻，我的心里开始有了另外的一种感觉。组织几千人考试，细细想来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楼道里，看到我们的教师按照要求很是认真的监考，而且都是站立在那里。我就在想，前天开会他们会不顾及我的感受，在台下交流不止。可今天，我看到他们如此的认真，心里又有了许多迷糊。这如此的反差到底是来自于什么呢？在他们的心里到底都承装了些什么？

我下午一直在一个考点，两个小时不算长。可是我坐在办公室里却感觉时间过的很慢。终于我听到了司铃声。紧接着听到有学生开始从教室里出来。我没出门，焦急地在等待考点督查给我的回话，其实就一句话，说一切正常。十几分钟后，有人进来心情很激动的告诉我，一切正常。就这一句话，我一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坐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支香烟，其实牌子还是那牌子，可是抽在嘴里的味道已经全然不一样了。心里的那种舒服劲儿我是真的无法用语言来进行描述。别说我已经写了几十年的文字。恐怕再写几十年，我也无法去表述。考场的事情很快按照程序进行完了。这时在宾馆里的人开始打电话联系我，说饭菜准备好了，让我过去。

几天来我一直没有食欲，可就在这短暂的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肚子饿了，想吃东西。等我到了宾馆，大家已经到了。这时有人问我喝不喝酒。我没加思索就说这样的日子怎么能不喝酒呢？当时省里和市里的督察还都在。就这样，大家开始畅饮起来。一个小时过去了，大家的兴趣不减，两个小时过去了，我发现在座的人许多已经开始和酒精较上劲了。来现在的单位快四个月了，我这还是第一次和大家这么的开心在一起喝酒。看到大家那种忘乎所以的举动，我的心里多少一些异样。

我平日不喝酒，大家都知道。今天我也没敢喝酒。所以我一直是躲在一边看着大家抒怀畅饮。尽管半道上有几位不胜酒力早早退席走了，可留下来的一点也没有让气氛降下温来。大家那么开心，那么高兴，好像是自家遇到了什么百年不遇的美事。

是的，看来我有点错怪了大家。走进这样的一个团队，和这样的一群人在一起工作。也许这才是我人生最美的记忆。大家喝酒我抽烟。看着一个个最后晕晕乎乎，摇摇晃晃的都走了，我的心里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惬意和自豪。带领着这样一支团队，这世界还有什么故事我们不能去讲述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