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公公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十年了,他是我人生里程中的另一个父亲。虽然他没有给我生命,但我们之间的感情却丝毫不逊色于我和自己的生身父亲。
每当想起他老人家,我的心中就感到一阵阵的酸楚。虽然在父亲有生之年,我和爱人尽到了儿女的孝顺,但一想起他辛劳清苦的一生,和并不十分如意的晚年,心中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伤感,如鲠在喉令我心中隐隐作痛。
公公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他朴实憨厚,从不多言多语,只知道闷头干活。最高兴的时候也只是在喝了二两酒后,和我们简单地交流几句,然后就听任婆婆和我们嘻嘻哈哈唠着家常,自己则在一旁偷偷地拣笑而已。他一辈子养育了八个儿女,可谓含辛茹苦。听爱人讲,他小时候和父亲的沟通很少,因为早晨起来时,父亲已经下地种田多时,而晚上父亲回来时,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哪里还有心思和孩子们嬉笑?
就是这样一个好父亲,在他的晚年,却偏偏有几个不孝子孙,为了那两间破瓦房和几亩田地,不肯为老人拿生活费、不肯为父母养老送终,让父亲心寒。最让人不能容忍的是,我的二小姑把父母辛辛苦苦积攒下的四千多元钱借走,到两位老人故去的今天,仍然没有奉还。公公活着时曾向她讨要,说要给自己做“妆老衣服”,可恨的她竟然大言不惭地说“你今天死还是明天死?”把老公公气得浑身发抖,我为有这样的妹妹而感到羞愧。处于这样的境地,公公对一些儿女失去了信任和希望,有一次,我和爱人回家看望老人,见后面的小屋里有一些烧纸,好奇地问婆婆预备这些做什么?她说你爸怕死后没人给他烧纸送钱,自己买下预备的,听到这些我伤心的流下了眼泪。我们发誓今后永远不和那些畜生们来往。
我请他们到我家去住,说我来养你们老。可是父母说在农村一辈子了,去城里住楼不习惯。我们只好顺从父母的意愿,但也明白的告诉他们不要害怕,还有我们呢,我们一不要房产二不要田地,只要他们健康快乐就好。从那以后,我们就和三弟、四弟担负起赡养老人的义务。我们每隔半个月回一趟家,为父母送去生活费用和一些肉,鸡腿等副食品。老人的衣服和冬天用的煤也一直是我们给解决,总算尽了一份儿女的心意。
忘不了,那天下午,我正和一个客户洽谈生意,忽然接到爱人的电话。他焦急地说“你快回来,爸爸恐怕不行了!”我赶紧打车往市郊的老家赶去,一路上总是感觉车速太慢,恨不得一步迈进家门,再看老父亲一眼。终于到家了,眼前的一切都那么让人心酸,地中间已经搭上了停放父亲的木板床,好多人在帮忙扯孝带子。公公在炕头躺着,瘦削的脸庞只剩下皮包骨了。昔日那慈祥的老人,如今生命的迹象几乎成零,只见他出气儿多进气儿少,已经奄奄一息。我坐在他的枕头旁边,拉着父亲的手哭着说“爸爸,我回来了!”也就几分钟的光景,父亲就与世长辞了。婆婆哭着说“你爸爸是在等你啊,他早就不行了,可就是不咽那口气儿,他在等你回来……”我号啕大哭,哭我那再也见不到面儿的父亲。
公公走了,走得那么平静。尽管他在晚年有那么多的不如意,但他老人家的善良本性,却没有把儿女们对他的伤害记在心里。却以一颗宽厚仁慈的父爱之心原谅了他们,难道公公的情怀不是高于泰山深于大海吗?
如今,我的公、婆都已相继离开了我们,他们也许是太累了,真的应该好好休息了。他们的地与房子我们请公证处做了公证,留给了和我们一起赡养老人的四弟家。因暂时无人居住,所以每到节假日,我和爱人都要回去看看,在父亲的小房子里住上两天。那个小院儿,我们也把它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就象父母健在时一样,因为这里是我们寄托哀思的地方。
昨夜,父亲回老屋来看我们了,只见他神采熠熠,脸色红润,连那原来累弯的腰竟然也直了起来。我好惊喜,亲亲热热地和老爸唠起了家常。后来他说时候到了,要回去了。我送他到大门口,看着父亲越来越远的背影,忽然想起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人世了!我哭喊着“爸爸!爸爸!”却被爱人用力推醒,原来是南柯一梦。看着屋内那熟悉的一切,我忍不住大放悲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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