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8年冬

地点：某县医院住院部医生办公室。

人物：医生——某内科青年骨干医生，混名“小白免”。患者——打工返乡青年农民，医生初中同学，混名“大灰狼”。

导具：办公桌1张，坐椅2把，温瓶、水杯各1个。

（幕启：医生上场）　

医生：（放下检查病房器械？，从座位上立起来伸懒腰，看表，对观众自白）查完病房开完处方，看看又是下班时光。今天如果按时回家，一定能得老婆表扬。（嘿嘿笑着准备离开）

患者：（上场，独白）改革春风吹满大地，中国人民真是争气，抗震救灾齐心协力，奥运会上创造奇迹！

（向观众）农民生活以前难熬，干活一天饭难吃饱！如今种粮补贴免税，贫有低保病有医保。

医生：（对患者）请问你找——啊，你是“大灰狼”！

患者：（惊讶，握手）唉呀，这不是“小白免”吗！（上下打量），哈哈，如今真的成白免啦。

医生：高中毕业一晃10来年没有见面了，听说你毕业回家就结婚了？当时该补习补习，不就只差几分吗？

患者：是呀，我老爹却说上不上学无所谓，上那大学价格贵！辛辛苦苦四五年，毕业还不包分配！

医生：有知识哪里都能找到饭吃。

患者：是啊，我打工的同时就参加自学考试，获得了财会大专毕业证。不过，当时我老爹还说：早栽秧，早打谷，早生儿孙早享福。你猜怎么样，我老婆第一胎生了个妹，接着又生，生下来又是女儿，我老爹逼着我们还生，第三胎你猜是什么？

医生：是什么？

患者：还是个姑娘！我老爹还喊我们生。我们夫妻俩悄悄做了手术，杀了广。你想想，家里被搞计划生育的罚得如水洗，一家老少，穿不像穿，吃不像吃。如果再生，怕要去住岩龛。

医生：其实男女都一样，姑娘家孝心还好一些。（看看表，醒悟似的问）听说你杀广不是好多年没有回来了，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患者：（微笑）是金融风暴风！

医生：你从沿海打工回来，你给我说说金融风暴是怎么一回事？

患者：你考我，你们打国家工的还不知道？　

医生：我们这做医生的，是怎么过日子？你可能还不晓得，我们是：日不能息夜不能寐，为了病人几乎陪睡；逢年过节家人难会，大病小病让人崩溃……我对这金融风暴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患者：那你一天得看新闻吧？新闻上没说？

医生：不好意思，我一般不看新闻，一是没有时间，二是那些新闻嘛大同小异：开会没有不隆重的，讲话没有不重要的，鼓掌没有不热烈的，领导没有不重视的，看望没有不亲自的……

患者：（插话）班子没有不团结的，决议没有不通过的，工作没有不扎实的，成就没有不巨大的，群众永远是满意的，看了没有不冒火的……

医生：看来你的见识还真不少。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患者：那个金融风暴，专家说起来是滔滔不绝的，报纸上写起来是长篇大论的。

医生：你就拣你知道的简要说。

患者：我看就是美国人把银行的钱借来购买房产，甚至投机，首付一点后就按揭，然后用按揭的房子又贷款买房，房价涨到一定的程度就涨不上去了，后面没人接手。房产投机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房子卖不出去，高额利息要不停地付，终于到了走头无路的一天，把房子甩给了银行。一些按揭购房来住的人，也因经济萧条还不上贷款，加上存款户要取钱，银行成了雪上加霜。

医生：这银行这样怎么影响到经济了？　

患者：银行除了那些抵押的房子，没有钱贷给企业还要回收贷款，企业没有资金只好停工，停工发不出工资，做工的只好少买或不买消费品，有钱的也怕今后没有钱，不敢大胆消费。这样一来，市场上需求减少，不得不压缩生产，甚至裁员，于是许多人开始失业，收入减少，那么更加买不起东西，于是更多的人失业，许多企业由于卖不出东西，就开始倒闭。

医生：美国经济萧条又怎么波及到我们国家了？

患者：现在世界经济联系相当紧密，经济一萧条，美国从国外进口商品自然就减少了。我们出口到美国的产品又多，这一减少，许多企业就开不了工。比如我打工那家厂，产品主要靠出口到美国，人家不要货了你生产出来卖给哪个？只好停工。打工的多，开工的企业越来越少，工资也越来越低，我怕坐吃山空，只好回来了。

医生：我还是不很清楚，你能不能举个例子？

患者：我听人举过这样一个例子。说一客人到宾馆住宿，交了100美元住宿费。这家宾馆规定，如不满意1小时内可退房还钱。宾馆老板收钱后立即归还赊欠的猪肉钱，肉商立即将钱归还了屠宰场老板，屠宰场老板将钱还了农场老板，农场老板将钱还给了妓女，妓女将这100美元交给宾馆老板消了住宿赊欠。不到一个小时，住宿的客人说，家中打电话来有急事需退房，宾馆老板将收回的100美元退给了客人。

医生：哦，我听懂了，没有这100美元，整个欠帐链条都还继续存在，生意也难再做下去。不过，我听出的是，各个行业的人都守信用。老实的，我忘了问你，那你打算还去不去？

患者：在家打工也差不多。现在农村修房子的人多，国家投资的工程也不少，做小工收入虽然不多，但花费没有那边大，净收入也不比那边少。再说了，现在种粮又不交税，还有什么直补、农资补贴、农机具购买补贴、良种补贴、畜牧补贴、家电补贴，小孩读到初中都免费，住到学校还有住宿补助，医病呢，有医保，比在外面医多报一倍。如果再办几亩烤烟，喂养几头猪牛羊什么的，一年下来收入不比打工差，还可在家赡养老人，教育小孩，享受天伦之乐。再说，即使在外收入高一些，除去在外消费和去来的车费，也是除去锅巴没得饭了。

医生：（看看表，对患者）你看，我们这一扯又是半天了，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患者：无事不登三宝殿。到你们这里来还有什么好事呀，还不是看病。

医生：我看你这面容，就没有什么大病。

患者：我这肚子不舒服都有两天了。

医生：在乡下随便找个医生看一下捡点药不就行了？

患者：你不晓得，我老爹那年生病，没有钱，先是拖，实在不行了，才找寨上的兽医治疗……

医生：你说什么，兽医？

患者：我老爹说，人比畜同，有什么不可以！

医生：后来呢？

患者：后来病情越来越重，他就喊去请个杠神先生来。

医生：病好了没有？　

患者：涛声依旧！后来一江湖郎中到寨上来看病售药，吹嘘他那神药：瘸子吃了满街跑，哑巴吃了会说笑，聋子吃了能听戏，瞎子吃了可看报。我老爹图便宜，买了几包。

医生：结果怎么样？

患者：结果送到你们这医院来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气人的是，运气又不好，那个姓张的护士，给我爹输液在手上扎了3针都没有输得上，说她两句，脾气还不好。

医生：你说那个张护士呀，当时才从学校毕业，可能是紧张加不熟悉，不过现在人家已是护士长了。

患者：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这种人也能当护士长？

医生：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人家是微笑服务，从不生气，技术嘛，我敢和你打赌，输液扎针100次，如果有1次失误就请你的客，随便吃。

患者：这……我相信你“小白免”不会说谎。

医生：你父亲后来康复没有？

患者：到医院不两天就不行了，他怕死在外面，坚持要回家，回家就去了人人都说美好又不愿去的地方。

医生：哪里？

患者：天堂。

医生：（微微一笑）坐过来，我给你检查检查。（检查完毕）你这病主要是饮食引起，我给你开点药回去。

患者：你不要有糊弄我啊。我在家里已经吃过两天药了，没有效果我才到你们这全县最高档的医院来看看，目的就是该打针就不要吃药，该输液就不要打针，该住院就不要看门诊。

医生：我看你没有发高烧，怎么说话糊里糊涂的？

患者：我糊涂？一来我老爹是教训，二来现在新农合医病有国家出钱。

医生：你以为吃药是吃仙丹呀！再说，国家的钱也是钱，不该花的时候也不要乱花。

患者：还是我们“小白免”高尚。不过我怀疑你的医术是不是像你当年读书一样得行。

医生：这你放心，我虽然没有游医那种把死人医活的水平，但绝不会把你这种活人医死！

患者：那我就相信你一回。

医生：（开处方，递给患者）你拿去捡药。在医院捡也行，到外面的药店捡也行，到时怕你埋怨贵呀便宜的。

患者：还是在你们医院捡放心点，一是质量有保证，二是如果吃不好我来找你赔。

医生：赔？我陪你坐一息。（笑微，看表）下班都半个小时了，我得回家去，不然你嫂子等得心急。

患者：看不出，“小白免”还怕老婆。

医生：你不怕？

患者：当然——我那老婆不怕我。

医生：（微笑）彼此彼此。走，和我一起去我家吃饭。

患者：这样，今天我请客。

医生：这不行，医院有规定，我们是医患关系。

患者：医患关系？从你把处方交给我之后就不是了，现在是同学关系。

医生：这么说，那我请你。今天早上刚发奖金。

患者：算啦，到时我怕你在嫂子面前交不了差。

医生：嘿嘿，到时我少报点就是了。

患者：还是我请你。我今天是有备而来，你们医院不收我的钱，我得找家饭店把我这钱收点去。顺便摆摆龙门阵，向你打听打听我们高中那班同学混得如何。

医生：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把你手机借一下，我给你嫂子请请假。（患者递手机，医生拨打手机，边打边下）我不回来吃饭了……我手机没有电了……来了一名重病患者，马上组织抢救……是肠胃出了问题。

患者：（患者笑着轻轻在医生肩上打了一拳，对观众）嘿嘿，你们说什么叫夫妻？夫妻夫妻，就是你呼哄我欺骗。

（谢幕）

2009．1．3钟应山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