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仝家姆妈家住的楼房是三层楼的老房子，二楼朝北有一间很小的亭子间，亭子间上面则是晒台，不过现在被改造成了一间三楼亭子间了，这种房子上海称作老式新里。全楼朝南三层正房以及朝北的二、三楼亭子间共五间房居住了五户人家，仝家姆妈居住在一楼，二楼亭子间户不住，一直空关着，三楼亭子间户去了美国也一直空关没人，全楼实际上只住三户人家。二楼户住的是两老口，三楼则是新调进的三口之家。

走进楼里，总是感觉静静的，空荡荡。仝家姆妈一人居住在底楼，老伴前几年去世了，儿女们也都各自成家在外居住，家里只剩下孤零零的她依然住在这老宅里。为遣散寂寞，平时老太就去股市炒股解闷，周末儿女们时常拖儿带女地来看望她，通常这时家里似乎才有了生气，也给这岑寂的楼里添点人气。

夏季一天夜里，仝家姆妈朦胧正睡，忽觉房中簌簌人影晃动，迷糊中问了句，你回来啦？人影迅疾窜出门，顺手将桌上的包也拿去了。响声一下子惊醒了她，起床查看，门大开，连弄堂铁门也敞开着。惊恐的仝家姆妈急忙打110报警，警察来后查看说，幸亏你没有惊叫，否则就有危险了。随后记录了事情经过抚慰了几句便走了，好在没有大的损失，只失去了一只拎包，里面也没有什么钱。

后来这事被二楼亭子间户知道了，他对仝家姆妈说，你一老独居楼下不太安全，若不嫌房小，就住我亭子间吧，我便宜借给你，一则你老也安全，二则也省我常来看房通气。你可将底楼出租，付我租金后还可盈余，岂不两全其美？仝家姆妈一想倒也不错，便萌生了这个想法。

仝家姆妈的大儿子仝志是她的主心骨，家里什么事基本上都由他拍板。仝志觉得只要老母愿意也无不可，便抽空帮母亲拾掇后搬入了二楼亭子间。亭子间的月租是三百，而仝志以一千五百元月租借给一户临时拆迁过渡的三口之家。每月盈利一千二百元，仝家姆妈内心自然乐滋滋的。一年合同到期，租户走了，周末仝志过来打扫一下房间准备继续出租。

2、

午饭后仝志陪母亲散步淮海路，秋风徐徐，清爽宜人。淮海路上行人依旧熙熙攘攘。装潢精致，富丽堂皇的街道两旁铺面以及悠闲自在打扮时尚现代的各色男女将整条街合成了一幅上海滩最具代表的高雅而又前卫的街景。

人群中，仝志眼角无意间碰触了一个瞟来的眼神，步履未止，似乎所悟。他转头对母亲说，刚才朱军好像擦肩而过。朱军？是啊！这家伙好多年不见了，他似乎朝我瞟了一眼，如果没错的话，他明天一定会来家里的，仝志嘴角一撇道。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仝家姆妈略有所思地说。

“老娘！老娘！”第二天上午十点左右，后弄堂口窗下一阵喊声传来。

仝家姆妈探头一望，果然看见朱军携妻带女站在楼下。开门进屋，仝志将仨引入楼下大房，寒暄坐定。朱军将手中塑料袋递给仝家姆妈道：“诺，老娘，这是买的菜，你弄一下，午饭在这里吃了，呵呵。老规矩，来喝酒自带菜。”　他转头对身旁女人说：“　喂，你去帮忙弄，他娘的，你坐着倒蛮舒服嘛。”　女人起身去了厨房。

3、

朱军原是仝志父亲的徒弟，长仝志一岁，彼此二十多岁就认识了。以前一直来仝家姆妈家玩，这家伙中等个，浓眉大眼，大头大脑，山东汉子样，长得有点像朱时茂，很有阳刚之气，嗜酒。是个干部子弟，其父母都是三八式老干部，父亲是上海某局正局级干部，母亲是处级。

这家伙年轻时经常到处惹事生非，脾气暴躁，曾因打架斗殴刀砍伤人被拘留过。他认仝家姆妈为干娘，没事老往干娘家跑，一来就喝酒，不过有一点很过硬，就是自带酒菜不劳驾干娘。但仝志却不怎么喜欢他，觉得此人粗俗，没文化，纯属纨绔子弟一个，和他交流从没正经，不是嬉调就是挫侃，口没遮拦，想怎么说就怎么道，没少损他，但朱军从不上心，没心没肺，仿佛白酒灌肚就两耳闭塞。

记得朱军年轻时女友不少，这得益于是干部子弟缘故，每当他有新女友时总会屁颠颠地带到仝家姆妈家来，入门就坐，酒菜一摆，他操着鲁腔的普通话，似乎竭尽斯文礼貌状讲着别后见闻，特别要讲他的父母如何牵挂着他，他如何念想父母之类的话。他每处一个女友，这个话题是必聊的，他有句名言即儿行千里母担忧。语中隔三差五必有此言。讲了多了，仝志扑哧不忍，你就没别的成语好说了嘛？然酒后吐真言，朱军会振振有辞，我就学会这句。逗得大家哈哈哈大笑不已。

朱军女友虽多，但大多相处不长，或许他花心太重，或许他嗜酒过甚，或许他粗暴惹事，或许他言语十三。总之他一直到四十多岁才结婚。老婆小他二十岁，模样尚可，身材高挑，甫恋时曾来过仝家姆妈家。那时她才十七岁，尚未成年就已同居了。老婆名叫倩倩，是个单亲家庭的女孩，听朱军自己说，她老娘把女儿扔给他就不管她了，他好像是捡了个小姑娘养大再作老婆似的。

酒喝多了，他滔滔不绝。他娘的，我丈母娘才比我大十多岁，这娘们自己在外整天和男人鬼混，也不是个好鸟。他摸摸倩倩的头，涨红着猪肝脸，瞪着丝丝血红的眼睛道，他娘的，哪个做娘的，女儿初中毕业就不读书了！她一定是带男人回家操不方便就把女儿推给我不管了。那时，倩倩人还小，十七岁的姑娘还很青涩，她始终低着头赧然不语。仝家姆妈曾悄悄问倩倩，你这么小就和朱军谈恋爱呀！不读书啦？倩倩道，我读不好，不想读，我妈叫我和他好。明年十八岁就和朱军结婚。

4、

仝家姆妈和倩倩弄好了菜，仝志买了几瓶啤酒和黄酒。多年不见，朱军沧桑奔五，倩倩成熟近卅，已经有了一个四岁的女儿了。朱军依然老样子，粗口大声的，只是不饮白酒了，改喝黄酒或啤酒了。仝志笑问，你喝黄汤不觉得不够劲吗？倩倩一旁白了他一眼道，哼！还不一样成天喝得醉醺醺的。你他娘的管我鸟事，你现在要清楚，你不是我老婆了。哦！老娘，仝志我要告诉你们，她现在是我前妻，不是老婆，我们离了。仝家姆妈和仝志愕然。是的，他现在是我前夫，我们离了。倩倩对仝家姆妈说。

别人家的离婚事自然不好多问，仝志将话题转到了工作，方知现在朱军供职远洋公司，一年四季基本上都出海。如今正好回国来看女儿，休息一段时间后又将出国远航。仝志闻此以为基本上知道了他们离婚的原因了。

得知仝家姆妈底楼大房间要出租，朱军突然说道，那就借给倩倩吧，她现在也正好在外借房子住，一个小阁楼也要七百块一月，身子都没法转怎么住呀！仝志与母亲相视一下，没有做声。我说真的，你们不用客气，借给别人多少钱借给倩倩也多少钱，一样的。朱军大声嚷嚷道。我没那么多钱！倩倩插了一句。你他娘的没钱，离婚时我不是被你敲诈了十六万吗？还说没钱？朱军瞪眼道。这事以后再说吧，你们商量好了再说，仝志把话题扯开了。我碰到你这样的女人真是倒霉，仝志，我昨晚在她那喝了点酒，口袋里五千块不见了，你说见鬼不见鬼？仝哥，这人脑子有病的，他把钱塞在屁股后袋里，上午带女儿出去，回来说钱没了，这怪得了别人吗？倩倩瞥了一眼朱军不以为然道。仝志看了一眼朱军，见朱军无奈地直摇头叹气。

5、

朱军仨走后，仝家姆妈说，把房子借给倩倩实在不合适，这两人说话做事一向不靠谱，借给她住以后会不会弄出些不愉快的事，反而尴尬不好了。有些事情反而熟人难办，陌生人倒好说话按合同办事就行。仝志说，这没关系，如果他们一定要借，我会跟他们丑话说在前，一切按合同办事的。在商言商，我不会客气的。你放心吧！你别看朱军喳喳呼呼、大大咧咧的，我觉得这家伙似乎还在动其他什么脑筋呢！

回去的路上，朱军对倩倩道：“你这个戆屄样子女人怎么拎不清呀！你借下仝家姆妈房子，这么大住得舒服，还有呀！他凑进倩倩道，你还可以叫仝家姆妈帮你看带女儿。她一个老太在家也是没事的，你晚饭叫她下来和你们一块吃，吃又吃不了几个钱的，这样她帮你带孩子，你去上班，你算算这笔帐，多付几百块房钱还不一样可以赚回来嘛！”

“哼！你别自以为聪明了，我还不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叫老太监视我？搅和我跟张道昌的事！”

“喔哟！你帮帮忙哟！我才没那么多闲工夫管你们的闲事呢，我是想以后来看女儿看老娘方便一些的。再说了有人帮你带孩子你不是也方便轻松吗，我这也是为你着想，哼！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告诉你，现在人人都要培养小孩，我不想让女儿和我们一样没有文化，我要培养她请家教，你拿钱出来。”

“你先将房子借下来，你那鸽笼一样阁楼怎么请家教培养女儿呀！真是的！”

“那仝志要是肯的话，你去跟他说。”

倩倩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晚上，朱军回湖南路他父母家。倩倩与她妈通电话，告知此事，她妈赞同借房说，你要想法叫他出面说服他干娘降价，一千块差不多。电话里她反复叮嘱倩倩不要冷淡朱军，如果他要留宿，你就利用女儿逼他拿钱，朱军好酒，酕醄时不要手软。倩倩嘿嘿一笑说，我当然没那么傻，他现在没女人，回家还想在我这过夜，我不会放弃机会的，昨晚我就钓到五千。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叫他带女儿出去玩，他还以为在外面被偷了呢.　.　.　.　.　.对！就是要这样，对男人绝对不能客气。

电话那头传来了轻松得意的嘿嘿笑声。

6、

朱军打电话给仝志，说要借房子。仝志说借房可以不过有些话须当面讲清楚。他和朱军约好，次日在仝志家里碰面谈一次。第二天中午，朱军从公司直接打车来到仝志家。他俩在超市买了些熟食和酒便在家里边吃边聊，仝志问朱军，的确想好了要借吗？当然！仝志说自己真的吃不准借给你是不是件好事。朱军诧异问，怎讲这话？仝志似乎满腹疑虑道，你和倩倩已经离婚，说实在的，我和你是朋友，和倩倩不熟悉。她既然不是你老婆，我也没必要客气，你说是吧？对！你不用客气的，朱军猛吞一口酒大声说道，你原来借多少，现在也借多少，这女人有钱的，我被她敲去了十六万了。那好！我就不客气了，月租金一千五，付三押一，以签合同为准。没问题！朱军嚼着一块鸭肉随口道。

另外，是你签合同吗？仝志又问。嗯？朱军听了一怔说，我不签，又不是我租房，要叫倩倩签的。过段时间我就出海走了，我他妈的要在海上漂一年呢！我签合同顶个屁用呀！就是呀，所以说我只认签合同的人，交钱住房，没钱走人。如果到时出什么状况我丑话在前，我可不管是你前妻还是后妻哟！我告诉你，我姐是坚决反对租房给倩倩的，她说不借我们仝家和朱军还是朋友，借了反而到时连朋友都做不成。仝志两眼直盯着朱军道。朱军闻此眼珠凸起，什么话！这么小看我！他大声说道，我说了，朋友是朋友，租房是租房，如果倩倩不付租金或什么麻烦，我今天表个态，绝对不会帮她的，仝志你按合同办事，该怎样就怎样。

“来，满上。”仝志起身为朱军斟酒。

“说完了原则性的事，我们再聊聊比较轻松的吧。呵呵，”仝志调侃道：“我知道你租房也是为了倩倩，想和她复合，你这家伙是离不开女人，这我知道。”

“放屁你，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和她复合的，你不知道哟！”　朱军叹口气道：“　那天我回上海，给她买了新的手机，带着她和孩子上公园玩，我出海整整一年了，回到家我看到老婆孩子是怎样的心情呀！她呢，也玩得很开心。没想到第三天，法院给我寄来了离婚传票，我当时简直要气背过去。”

仝志惊诧不已：“难道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

“没有！”

“这女人是练出来了！”　仝志自言自语。

“你知道的，婚前我本在梅陇有套两室一厅房，结婚后不久，她老娘说要把梅陇房卖了，再在莘庄买房离她近，方便照顾。我想也是，常年在外，家里只剩倩倩一人很孤单，和她母亲住得近也有个照应，就同意把梅陇房子卖了。然后，就在她妈住的小区重新买了一套二手房。呵呵，好了！离婚了，这套房他妈的就变成了婚后财产，硬是被她敲诈去了十六万哟。”朱军恚愤道，一口将杯中剩酒闷进。

“　唉！你呀！梅陇和莘庄又没差多远，你卖什么房子，真是戆卵一只！”　仝志脱口而出。

“　还有呢，我的工资卡以及家里的金银饰品都被她拿去了。”　我真的是看在女儿份上哟。

“　呵呵，所以你现在和她既要团结又要斗争。”仝志哈哈大笑。

“　看来我得回家去问问我老爸当初他们和国民党是怎么搞既团结又斗争的。”

“是啊！得好好讨教，你斗争策略不行，不是刚又损失了五千块吗？哎！你不会存心拿五千块钓鱼吧？”仝志玩笑探问。　

“　我有病呀，拿五千块钓鱼！这钱莫名其妙就没了.　.　.　.　.　.”　朱军摇了摇头。

“兄弟呀，我在此跟你说实话，你和倩倩的事，我不好插嘴。就交情而言，我是支持你的。不过，在我于倩倩之间的租赁关系中，我也不想损害自己的利益，这是我的底线。在你和你前妻之间的团结和斗争中，我只能送你两字：‘警惕’，望你好自为之！”

谈话继续着.　.　.　.　.　.

7、

经过与朱军的一番谈话，仝志初步了解了倩倩的为人，内心不免有些烦恼，想必以后终究会无事生非，招惹些麻烦的。从心里是不愿意租房给她，甚至对她有些厌恶感。在与其签订合同的时候，仝志就将需要明确的事项逐一告知。她似乎很听话般一直频频点头称是。最后她说钱能否再宽三天支付，这让仝志很不爽。她说因为再过三天正好有笔存款到期，希望仝哥宽容。

虽然仝志最后还是同意了她的要求，但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蛮会缠的。接下来，朱军忙着帮倩倩搬家，晚上就留宿在倩倩这里。房间里放着两张床，似乎暗示别人他们是分床而卧的。吃晚饭时，朱军总是叫仝家姆妈下楼吃饭，老太只吃过一回就没再下去。因为仝志已经将朱军和倩倩的事告知了母亲，老太便不想和他们处得太热络，客客气气保持着距离。

付租那天，仝志来到母亲家，吃过午饭后下楼来收钱。倩倩拿出四千块钱说，能不能先付四千？仝志立马沉下脸来一口回绝。正色道，你租房首次付款就拖泥带水不守信用这怎么行。你要拿不出钱来立刻给我走人。倩倩无语，她就这样呆坐着。朱军一看情势不妙，赶忙将仝志拉至楼上，表情极窘，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告诉仝志密码说，你自己去银行取钱，但不要说是我的钱，我会说是跟老娘悄悄借的，这事没让仝志知道，否则仝志会立刻发怒收回房屋的，说完就下楼去了。

仝志即赴银行拿了两千块钱，开出收据给了倩倩。仝志装作不知正色对倩倩说道，我这人做事向来守信，说好的事一定要遵守，否则大家就玩完。今天正好朱军有钱替你垫付，否则的话，我是绝不让你住在这里的。倩倩轻声点头，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仝哥。

过了两天倩倩上楼将两千块钱还给了仝家姆妈，仝家姆妈告诫她这事千万不能让仝哥知道，并说她年事已高，家里的事基本已经不管了，主要由仝志做主，她怕仝志会和你们闹翻才借钱给朱军的，倩倩静静地听着如一个温顺的小女孩般。她和仝家姆妈聊了很长时间。谈了她和朱军的婚姻，也谈了和朱军家人的相处等等。说着说着眼眶饱含泪水，弄得仝家姆妈不停地安慰她，轻轻摩挲着她肩背。

她告诉仝家姆妈，她自十七岁就跟着这个男人，就像一个佣人或者护士一样伺候他，但朱军性情粗暴，一不顺心不是打就是骂，他们家虽说是大干部家庭，但北方人的大男子主义很盛行，女人在家没有地位，动不动就挨揍。朱军航修在家时，家务从不做，天天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就像一只死猪般呼呼大睡。不洗澡也不洗脚，弄得家里都很臭。她抽搐地说，她实在无法和这种人继续生活在一起。

倩倩靠在床架上，轻声细语，神情凄凉地倾述着，她似乎并不理会仝家姆妈是否注意听，仿佛沉浸在无与伦比的痛苦往事中。那楚楚凄惨的模样使得仝家姆妈顿生怜惜和同情。她竭力安慰着倩倩，你现在不是和她离婚了吗？以后再找男人千万要睁大眼睛，要找脾气好，没有生活坏习惯的男人相处。

倩倩告诉仝家姆妈她现在正处一个男友，姓张。不知怎么被朱军知道了，他常常借故看女儿来她这里懒着不走，企图阻扰她和张道昌的恋爱关系。还说如果张道昌欺负他女儿的话，就会砍死他。仝家姆妈劝慰道，放心吧，我会劝说他的，我说话他还是有点听的。倩倩点点头，无语。半响，悠悠地说，朱军如有一半像仝哥好她就很幸福了！仝家姆妈不解其意的怔怔地呆望着她.　.　.　.　.　.　

8、

一天周末，仝志来看母亲，进门在厨房里碰见了朱军。晚饭时朱军上来硬是叫仝家姆妈和仝志到楼下去吃饭，母子俩推迟不了只好去了，仝志卖了两瓶女儿红与朱军对饮。倩倩见仝家姆妈来了表现得甚为殷勤，由于微微喝了点酒，浅红泛腮，虽身体稍胖，但紧身束衣依然能显示出丰满修长的身段，挽起的衣袖中露出粉嫩白晰的手臂不时地在桌面上伸缩，夹菜给老人和仝志，她肤白透洁，笑靥如花，每当与仝志目视，她总是深深一瞥即移。

仝家姆妈稍稍吃了点饭就告辞上楼了。仝志喝着茶水与还在喝酒的朱军继续聊天，两瓶女儿红下肚，朱军的话渐渐如江水奔腾滔滔而来。倩倩不时的提醒他说话轻声别吵了熟睡中女儿，甚至连仝志有时也忍不住叫他说话轻点。但他女儿或许早已养成了在一个酒唠旁熟眠的习惯，尽管朱军时而高亢铿锵，时而大声嚷嚷，甚至是掷地一吼，女儿则依然酣睡如常，全然不理睬身后的酒鬼老爸。

话题渐渐移到了离婚事上，朱军气愤地说，这戆屄样子女人和我离婚就是她妈在背后唆使的，他指着倩倩继续道，是不是？旋即转头对仝志说，她老娘在外面骗了个什么大学教授老头子，这老头子门槛很精的，唆使她老娘把莘庄的房子卖掉，再把房款付首期，重新卖套大房子，由这老头子还房贷。你知道吗？这房产证上只写老头子的名字。更可恶的是她老娘把倩倩离婚的十六万钱也拿去了装修了。好了，房子装修完了，他妈的！这房子倩倩却不能住，仝志你说这世上也有这样的傻屄老娘吗？

仝志闻言问倩倩，是这样吗？倩点头是。所以你现在离了婚连家都没有了，你是上海人，起码在上海有个老窟，有个落脚点。现在你却弄得要到处租房住，像个外来妹似的，这怎么行呀！是啊！当初莘庄的房子是老房子动迁得来的，里面有我一份，现在被我妈卖掉了，而我却没地方住。我已经跟我妈说了，要她解决我现在的住房问题，否则，我就去告她。

仝志不禁疑惑地问，那你当初和朱军离婚时户口落在哪里的？

落在莘庄的房子里的。

那么，你妈把莘庄房子卖掉后，你的户口又落在哪里呢？

那老头子原本是住在太原路的，有一间像你们这样的老房子，现在这房子他儿子居住，老头子卖了新房和我妈住。我和女儿的户口现在就落在太原路的老房子里，但老头子的儿子很凶哟，像个流氓一样，不让我们居住的，我只好在外租房住了。

仝志听了不胜唏嘘！他不知道应该是怜悯还是鄙视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这乱七八糟的生活境况是源于精还是源于颛。看来那个倩倩的母亲也是个极其自私的人，怪不得曾听朱军说过，倩倩妈年轻时仗着有几分姿色是在外面瞎混的女人。混世界，捞世界。快乐自己，苦累别人，这种人活在世上终不会结有善果的。

几天后的一个夜里，朱军从他父母家里打电话给仝志，心情极其郁闷，他告诉仝志前天在倩倩那里过夜，因为翌日一早要去公司，喝了些酒就睡了，在车上才突然发觉脖子上的项链不见了。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就是那天你嘲笑我带了条狗链子的项链哟，很粗的哟！他娘的，一定是被倩倩偷去了。我现在怀疑那五千块钱也是她摸去的。

仝志不由叹口气道，我不是提醒过你吗？要你警惕吗？你这家伙吃亏就是那口酒哟！另外，现在看来我真不该把倩倩介绍到老娘那借房子，这女人手脚不干净，你提醒老娘一声要她注意。朱军长长叹气说道。好的，我知道了。仝志应答。以后我不会再到倩倩这里来了，再说我就要上船走了，你看着办，该怎样就怎样不用顾我面子。朱军说完就挂了电话。

9、

朱军上船出海去了，他说要一年后再回上海。

10、

三个月一晃就过去了，这次付租金倩倩很爽气。不过仝家姆妈告诉仝志，这个倩倩是个不大会过日子的女人，平时家里弄得很乱，脏衣服堆在床上一大堆好久不洗，也不见她在家烧饭吃，难得见她烧一顿，剩下吃不了的第二天全部倒掉。买起零食倒是一大包一大包的。她的女儿真是作孽呀！每天饭也不能好好吃，这样对小孩的生长发育是不利的哟。

她说的那个男朋友经常光顾，也没见她做什么饭吃。倒是朱军在时经常买菜做饭吃，朱军这人就是好酒，其实心还是比较善良的，他不赌不嫖，就是生活习惯差点。

最后一次付费是倩倩母亲给仝志的，倩倩说，到期了就不再续租了，她母亲答应另外帮她借房子。那天，仝志看着坐在对面这个身材不胖不瘦，颐颊丰润，窅目深邃，鱼纹眼角，一头时尚发型和时髦衣着的老女人，的确看不出其已年近花甲。她竟以审视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仝志看，仝志知道但凡这种女人以如此的目光瞧人是道行很深的。一般人是承受不了这样的眼神，会陡然不自然而六神无主。但仝志已然不惧，他坦坦一笑，伸出手掌道，租金四千五。哦！这老女人一愣，但欻然淡定起来，从包里悠闲地取出皮夹，慢慢打开，很细巧地夹出一叠钞票，微微一笑，轻轻放在仝志手中说，请点一下。显然已事先准备好了，仝志点好以后，开了收据便起身告辞。

再次遇见倩母是租期到期的最后一天，她帮倩倩整理好东西，结清水电煤费用后，仝志将余下的押金款退给倩倩。倩倩抱起女儿，倩母拎着行李往外走去，临出门回眸一笑，谢谢了，再见！仝志不知怎么竟脱口道，帮帮倩倩吧，你女儿蛮苦的！

祖孙仨在拐出弄堂口时突然响起刺耳的骂声，娘额屄！侬寻死呀，呵七答八跟人家瞎说什么.　.　.　.　.　.

其中

2011年6月6日　14：32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