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躁而憋闷的午后,睡意朦胧地接通你的电话,耳畔传来伴着聒噪的蝉声的你的低语。喑哑的嗓音带着焦躁与不安如同一块破旧的砂纸在话筒另一旁撕磨。
听不清楚。
你声音大一点。
你说什么,我这里信号不好。
哦哦。
喂?
喂喂?
… …
颓然地垂下手臂,刺眼的阳光穿过未遮掩的窗帘的一角直刺下来,在粉红色条纹床单上形成一个诡异的交叉线。游荡在空气中的尘埃在泛着橘黄暖光的格子中跳跃,逐渐凝固成静止的细小焦点。
(一)
十三岁。
你背着画板,挽起裤脚,在雨后的清新石板路上跳飞机格,空气中散发着雨水过后的清甜。这是我们一起学画的日子,彼时的你,骨骼纤细,穿米色背带裙和白色布鞋。
一起喜欢两毛钱一根的冰棍,颜色鲜艳的塑料发卡,芭比娃娃的贴纸,六点半的大风车,学校对面的那个卖串串的和蔼的老奶奶。同样的不喜欢数学,作业,妈妈的唠叨,零花钱太少,穿细高跟鞋的喜欢用眼睛瞪人的女老师。
你拉着我的手,每天每天,一起吃饭,一起上课,一起游戏,我们有着一样的爱好,一样在有着明亮落地窗的画室里被铅笔弄脏手。
就算是我被父母以不务正业为名勒令禁止学画的时候,你依然拉着我的手,擦干我的眼泪,目光坚定的一字一句地说,你不要哭,我会带着你那部分,一直画下去。
那是不知道誓言是什么的年纪。
你用你像星星一样发着光的眼睛给了我最纯真最美好的誓言。
(二)
十六岁。
我远远地看着你向我奔来,白色长裙在风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脸上带着清浅的甜美的微笑,栗色长发柔软地垂在身后。
你噙着笑从书包里拿出一封精美的情书, 我们一同蜷缩在树荫下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写回信。你歪着头,一缕长发划过脸庞,时光重新雕刻了你的容貌,稚气之中又带了几分秀美。
我们彼此写信,隔天做一次交换,写下一本又一本的交换日记,在北方的寒冷的冬日里的田地里奔跑,大声互相呼喊对方的名字,用树枝在雪地里写下心愿掩埋起来,在彼此的生日里送一千块那种的拼图,然后用一整个下午面对面把它拼完。
那是不知道烦恼是什么的年纪。
你用你让人心生暖意的微笑拂去一切尘埃与忧愁
。
(三)
十九岁。
按下发送键,我怅然地望着屏幕上发送暂缓的标志,不停闪烁地荧光绿在黑夜中如同嘲笑的眼。
犹豫着拨通你的电话,长久地沉默中,我切断了不属于我的喧嚣。想象得到,另一端你青春洋溢的笑脸在光怪陆离下的灯光下闪耀着怎样明媚动人的光彩。
我抚摸着手中的书,无意识地瞟着书架上去年你送我的你最爱的画家的画集。
那是带着秘密的年纪。
假如秘密需要一个人来分享。
我多么希望那个人是你。
我又多么希望那个人不是你。
你不知道我流泪烧掉了我所有的画,你不知道我帮着你给我喜欢的男孩子写情书,你不知道我在雪地里写下的那个愿望是关于谁的。
… …
你不知道,
我之所以看你的背影会流泪,
并不是因为我伤心。
而是我知道,
无论多少年过去之后,
你挥动着手臂奔向我的样子,
都不会退色。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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