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心情一直很不好,所以喜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尽情地抽烟。抽烟并不能减轻任何痛苦,却也总是不由地抽起来。我想,抽烟抽的并不是一种味道,而是一种感觉。那感觉让人更加颓废,那感觉让人与死亡接近。那感觉让人颓废到死亡。我说:生活,他妈的去死吧!可是,生活他妈的还存在着,而该死的是我。这是我从一家外贸公司辞职后的一种愤慨。
我在那家外贸公司工作了一个月,干得有声有色,老板见我表现颇佳,决定让我高升一截。就在授予我荣誉勋章的头一天,我说,职场真他妈没意思。于是甩手走人。
就在我与烟为舞中,快要找到颓废到死亡的感觉时,娜娜来找我了,她问我为什么要让自己颓废。我说做不了自己喜欢做的事,就会让人看不到希望。她问我喜欢做什么。我说,我喜欢自由,想去许许多多的地方,想看美丽的风景。她说,那我们走吧。我说:去哪里。她说:看风景啊。
于是,我们去了石林。
在昆明那么多年,却从来没去过如雷贯耳的石林。在我的心里,它神秘,甚至有些神圣。但这仅限于来自别人的口头传言和广告板上的文字宣传。至于为什么选择去石林,说实在并不全在于它是风景名胜区,主要的是石林离昆明不远,坐火车十八块就到了,一个小时,第二天就可以反回来,这样以至于在我的荷包里,不至于出现太大的空洞。
在火车上,一路上有说有笑。是因为坐的是火车,我才会有那样的兴致。我是一个不喜欢坐车的人,尤其是汽车,因为我会晕车。从小就如此,坐上汽车不出一小时,准会晕到天眩地动,甚至口泻三千。我记得,第一次坐汽车是上小学6年级的时候,随父亲到县城里看病,来回坐了十二个小时,路是土的,坑坑洼洼,抖得五脏六腑快要弹出体内。一路上不停地反胃,一直吐到毫无污物可吐。我在心里想,他妈的,这辈子永远不要坐车了。可是永远不是永远,三年后,我却坐上了长途汽车到昆明上学。来到城里,生活便离不了汽车,而我也无法因为憎恨汽车而远离城市生活。晕车是一件可耻的事情,而这可耻却要伴随我的一生。好在后来我认识了一种名叫火车的东西。这东西能带我去更远的地方,而且不再让我感到“可耻”。
从昆明到石林的沿途的风景不美,没有青山绿水,只有铁道边偶尔会有几颗不知名的大小树闪过。窗外是一片宽阔的黄土地。可娜娜说,那是红土地,不是黄土地。云南的土是红色的。娜娜是新疆人,她们老家才是真正的黄土地。我记得有人曾经问过我,云南的土为什么是红色的,我说:奶奶说是用革命同志的鲜血染成的。小时候,我特别敬重这块土地,就像敬重脖子上的红领巾一样。说到红领巾,那可是我的一个荣耀,那是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那年学校突然改变了以往常规,要求评选少先队员。少先队员这个词让人颇为激动,因为平常我们只在书本上见过,课本上总会出现国家领导人与某个学校少先队员们站在一起的合影。所有人都戴着红领巾。我非常羡慕那些少先队员。学校要求每个班级评先十个少先队员,由学生选举,每个人都有参选的资格,而我竟然是全班票数最多的一个,这并不是因为我在德智体美劳上的积级表现,而是因为我很合群,我和所有同学都很要好。出于友情,也必须选了我。可是红领巾还没发下来,老师却要求我们先交钱,一个少先队员三块钱,说是买红领巾用的。当我向父亲要钱的时候,父亲对我怒吼道:这种东西应该是由学校负责的,买来的有什么用。但他还是掏了三块钱给我。后来,我一直很崇拜我的父亲,他是一个有见地的人,尽管他的文化很低。
我和娜娜买到的票是晚上的,所以,到石林天已经黑了。原本打算在车站旁边找一处旅馆的,可是,这个堂堂的火车站,竟然无旅馆,也无饭馆。到是有不少违章拉客的微型车和摩的。一下车,他们便追问要不要去城里。我总算知道,火车站原来不在城里,在城外。看来,要想不露宿,还非得去城里不可。几张微型车上已经塞满了人,可是师傅还在不停地往他车上拉人,我真佩服,他们是要爱钱爱到死啊。我们原本也打算坐微型车的,可是发现车上根本无立臀之地。于是只好打了张摩的。还好,我这个晕车族不晕摩托车。
20分钟后,到了县城,找了一家旅馆住下,然后又去一家小饭店吃饭。沙沙发信息来问我睡了没。她在网上等我。我说,我在石林。她说:那祝你玩得愉快。
沙沙是我的恋人,准确地说是我网上的恋人,我们不在一个城市,也没见过面。但我们彼此相爱。我一度认为我们不只是网恋那么单纯,我们的感情胜过现实里任何一对恋人的感情,何况,网恋也没有什么不实际的,无非就是一纸车票的问题。无论相隔多远,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到她身边去。而我和沙沙恋爱了半年,却始终没到她身边去,而她也未到我身边来。我们并非是没有勇气,也并非是一纸车票的问题,我们只是在等待最适合的时机。她说过她会来找我的,等她考完设计师资格证。
和娜娜出游,瞒着沙沙,在心里我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内疚的。
娜娜喜欢我,对我也很好。而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事情变得圆满,我是一个性情柔弱的人,从不懂得拒绝。说实在,我恋爱过好几次,从来都是被甩,我也追求过好几个女孩子,但从来都是被拒绝。我很佩服她们能将我不喜欢你和我们分手吧说得轻而易举,而我却无法用同样的语言去应对一个连内裤都帮你洗的女人。在心里,我懂得感动与爱情是不一样的,但若要去伤害一个人却又是那么地难。
第二天,一早就起了床。我们要出去看风景。
走在陌生的街道上,竟不知该何去何从。娜娜说,我们去哪里?
我说,走到哪里算哪里,看到哪里风景美,就往哪里去。这种毫无目的的行走,让人感到惶恐,因为你不知道你所走的每一步,是否是徒劳的。美丽的风景或近或远,但我始终相信美景总会存在的。顶多就多走些弯罢了。
我们不熟悉石林县城,也不知道哪里的风景美。只能凭着直觉往街道的另一端走去,还好,没走出几步就看到了一张通往石林风景区的公车。我还是第一次坐不用投币的公交车,因为司机会来座位上挨个收钱,三块一个。
石林风景区的门票很贵,175块钱一人。我认为是很贵的。我说:娜娜,我们偷溜进去。
可惜景区的大门把守得很严,不用说人,就算是一只大点的苍蝇恐怕也只能被拍死在铁门上吧。
娜娜说我们去别的地方吧,不一定非要看里面的风景,外面也有很多石头。此言正合我意。于是,我们沿着外面的柏油马路走,之后又走向了马路边的一条小路,那小路通向一座小山,那里便有许许多多的石头。我对娜娜说,美丽的风景,不一定非要用钱才能买到。之后我们又进入了一片桃园,桃树上挂满了暗红的果实。我们不仅欣赏了美景,也喂饱了肚子。但,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们竟然进入了公园内部。我们就这样从没有路的地方误打误撞进入了公园内部,我对娜娜说:我们省了350块钱。进了公园内部,也就成了真正的游客,我们和那些出了钱进来的人观赏了同样的风景,其实也不过如此,无非就是由许许多多的奇形怪状的石头组成的自然风景罢了。350块钱,我认为它是不值这个价的。出来的时候,我们正大光明地走向公园大门。整个过程,我用手机拍了许多照,我要将其传在空间里,作为永久的记忆,我想,有的地方,或许也无机会再走一遭。
从公园出来后我和娜娜直接去了火车站,然后买票回了昆明。
这样一个短暂的旅行其实取代不了内心的忧伤,那忧伤并不是与生俱来,却是那么根深蒂固。我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特别是这样一个旅行,在你身边的是一个你始络无法爱上的女子,你无论怎样努力始终感觉不到快乐。而相反,在那些石头的穿梭之间,在美丽的风景中央,总会想到另一个女子。她和我一样喜欢美丽的风景,想去许许多多的地方,喜欢自由自在。然而,那个女子,她在遥远的彼岸,犹如我的梦想,只有在梦中才敢去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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