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标题之后,不知道再从哪里下笔来写他们。
我的父母结婚几十年,一起走过了金婚,如果母亲今还健在的话,他们已经度过钻石婚了。几十年留给我许许多多关于他们的记忆,印象最深的还是他们的磕磕碰碰,争争吵吵。
我的父母属于革命夫妻,父亲来自北方,母亲生长在南方,在当时这样的结合是一种时尚的婚姻,现在看来那是一种很滑稽的结合,两人不是很了解,又一南一北语言都不是很通,地域文化差异也很大,却经过组织介绍被“结婚”,生活在一起磕碰在所难免。
小时候,我的父母工作忙,他们都是早出晚归,没有周末更没有节假日,我们几个兄弟姐妹都不常见到他们,所以也没有什么清晰印象可言,只是从我外婆口中得知一些概况。我父亲南下过来在我们老家剿匪,非常英勇机智,他当时很有名,土匪贴出告知要父亲的人头,据说他的人头很值钱。十担稻谷外加一百两银子。父亲因为剿匪饥一顿饱一顿身体一直不好,因此心情跟脾气也一直很差,虽然他们语言不是很通,可是我的母亲却一直忠心耿耿又小心翼翼地对待父亲,繁重的工作之余起早摸黑包揽所有的家务,桌上好吃的菜都往父亲的面前摆,父亲难看的脸色都往她的肚里忍都不会有半句怨言,典型的贤妻良母……
到了文革,我渐渐长大懂事,看到了外婆口中叙述的那个对父亲忠心耿耿的贤妻良母。父亲关在牛棚,母亲想方设法给父亲传递外面的信息,父亲被送到“五七干校”“改造”,母亲十天半月做点好吃的让我乘半时的火车替父亲送去。
文革过后,才有机会跟父母更多地接触,也因渐渐长大懂事印象也深刻起来。那时的父亲心情开朗了许多,性格脾气也不像外婆所说的那样易怒暴躁,母亲依旧一如既往地把桌上最好的菜往父亲的面前摆,也照样起早摸黑干着家务,所不同的是母亲的脾气却在见长,于是俩人时不时地火星撞地球起来,更多的时候,是母亲脾气暴躁,父亲只阴着脸,现在想来似乎没什么原因,或许是文化与地域习惯的差异,父亲的大男子,不体贴,不体谅?或只因为母亲的更年期?所以一段时间家里像埋了地雷,一不小心就会开咋,幸好这种地雷不太具有杀伤力,一会就雨过天晴,想来这也许是他们之间沟通的一种方式吧。
渐渐地他们这种拌嘴争吵,成了他们离退休之后一道不可或缺的生活味精,有时俩人为菜烧的咸淡口味不一也会脸红耳赤,有时因为一句话说了或没说也争个半天,更多的时候他们每天下午下象棋,因好胜的父亲耍赖,母亲便跟他扯着嗓子哇哇大叫,这是母亲专门为陪父亲学会的一门棋艺啊,父亲这个老小孩不领情耍赖,我母亲能不哇哇叫么?
就这样他们在外面风风雨雨,在家里磕磕碰碰走过了50多年,直到母亲查出身患癌症。那段时间我们家从来没那样的和谐过,父亲学会了给母亲做可口的饭菜,母亲在父亲面前不发一句怨言,母亲第一次动手术的那天,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守在手术室门前,在家等待等待的父亲,按捺不住焦虑一直在跟陪伴在他身边的女婿诉说自己的过去,诉说一个个亲人是如何离开世上的。。。。。。
三年中坚强的母亲两次手术终没能留住她的生命。母亲离去对父亲打击甚大,一下子失去相伴几十年的老伴,那份心情,那种内心的悲凉,没有经历过的人我想是很难体味到的,只知道父亲在母亲逝去的开头几年半夜常常醒来落泪,早上起来看见枕边湿了一大片,父亲性格变得古怪,从不在我们面前提我们的母亲,也不愿去母亲的坟前去祭拜,开始我们以为父亲竟然这么绝情,不可思议的绝情,后来发现是我们对他了解不够啊,细心的弟弟发现在他们的卧室里父亲至今还保留着母亲的一双鞋,客厅的墙上一直挂着母亲的遗像,每到逢年过节母亲的一遗像下面的茶几上总会换上一盆新的花盆,春天茶花,夏天茉莉,秋天菊花,冬天梅花,这些都是母亲身前所喜爱的花卉,也是父亲慢慢地为母亲摆上的。这就是父亲表达对母亲的一种形式,如同让他们的沟通方式那样独特又充满深厚感情。
这就是我的父母亲,一对携手走过半个多世纪的革命夫妻。
-全文完-
▷ 进入凝结的风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