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很在乎遮体的衣服是否光鲜,当然不知道什么是布衣了,粗线乱麻的,很觉得见不得人。
其实我那时才有多大?少不更事的年龄,却也是多愁善感。见不得别人的锦衣玉食,想着,到大了,别的东西可以不要,但那锦缎的衣服,满桌的佳肴必先穿在身上嚼在口中为快。好像这么多年也真在为这年少无知时的梦在苦苦打拼,当有一天,不再去为穿衣吃饭而发愁,却觉得日子一天一天比一天苦闷,生活的意义大打折扣,甚至又想起那时穿着粗线乱麻赤着脚走在乡间野地的日子了。
那时,除了要为穿衣吃饭发愁,是不需要为别的事劳力伤神。而穿在身上的好坏,也是决不和身份地位的高低枝叶关情的。当年,赤脚走在乡间的日子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会明白布衣是我一辈子脱不了的束缚,那黄袍马褂紫衣红裙罗衫青衣当然也可以穿在身上,但是衣物之下的骨子里却是与生俱来的卑微。
以一袭布衣穿行行走在人世总是需要太多得勇气,若是无知也好,那也就无畏。不过洒脱是与自无缘的,即使为了逃避去故纸堆里寻一点慰籍,但是也往往更自惭形秽,就连书中的酸腐愚知也在字里行间有意无意的让你只可仰视不可亵玩其味。那屈原被贬汉地二十年最后是衣不遮体披头散发临要投江时还不是写一篇《离骚》惊天地泣鬼神吗?那《离骚》开篇:“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取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这出身高贵帝王之后或可让刘备之流可以比拟,但要在寅年寅月寅日出生的天下又有几个?这不屈的屈大夫是明摆着不让人和他举案齐眉,倒也罢了,谁叫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又出则为相贬则为名士流落江湖依然是忧国忧民,天下本就没几人可以望其项背。若说,这时的屈大夫布衣烂衫不及当年的“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汨余若江不及兮,恐年岁之不吾与。朝搴阰之木兰兮,夕揽舟之宿莽。”峨冠佩带,衣纫江离辟芷木兰宿莽之香草,屈大夫是与吾等布衣天地之别了。
其实,慰藉是可以找的,如果我们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的话。不要望远了,只要在比屈原更近的盛唐,追寻诗仙太白的遗迹,在他的《与韩荆州书》中自然发现“白,陇西布衣,流落楚汉。”这一句,足够。
想,李白是个何等纵情人任,挥洒自如,人间谪仙,已不能被人等同余人看待。不过,这样的人也不只是一个陇西的布衣吗!
若是要在别处看到这一句李白的相当与今天一般名流的调侃式简介,我倒也是不敢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敢与古人试比高了。若问,李白这句话的出处,单先看这韩荆州何许人也。当时天下谈士相聚而言:“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一识韩荆州。”认识和得到韩荆州的赏识自是比封万户侯更有实惠。
按理,我们知道的李白是不要也不会去甘愿为韩荆州这样的人鞍前马后的供其驱使。可惜,我们知道的李白,是个纵情山水放任诗酒已到晚年的李白,那时他可以千金裘五花马呼儿将出换美酒。物与事,人与情,在表面对他已不是太重要了。而当年,在《与韩荆州书》无果后又《再与韩荆州书》,此中滋味无奈,常人已不可以忍受,何况才气纵横生性不拘的李白!这一切,不就因为:白,陇西布衣吗?
当年要一腔心迹尽与君候的中年李白在受种种磨难坎坷打击后终于成晚年谪仙太白。此中滋味,外人无可得知。但他不会再为自己的布衣和万户侯的锦衣玉食耿耿与怀了吧。
想来,人是不能脱俗的。为生活打拼,为功名利禄而流血流汗也本无可厚非了。只是在这一路打拼的路上,有时难免会跌跌绊绊,此中甘苦,只有冷暖自知。
只是,什么时候都不要让自己的一颗心流血不止,累也罢苦也罢,都是自己的事。要拥有的,要放弃的,都不可以强求,佛家说要舍得。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锦衣玉食是我得所求,不过,若是不能拥有,吾就固守我的布衣吧。
本文已被编辑[漠孤寒]于2004-9-20 17:52:03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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