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春节的时候，我们才能与父母团聚，平时想念父母的时候，只好通过电话来完成。今年

母亲节前一天下午，我踏上了回家的列车，经过一夜的颠簸，于次日上午十点多返回老家，与父母相聚。

2011年春节期间，母亲和我闲聊的时候，提及了想要个手机的想法：村里和母亲年纪相仿的婶婶、婆婆们中，有的儿女将她们用旧了或者不流行的手机送给了她们的母亲。我们姊妹比较多，而且都在外工作的挺好，村里人说起我们姊妹们，都表扬我们混得不错。母亲看着婶婶、婆婆们通过手机与她们的儿女聊天的情景，心里油然而生敬意，于是将想要个手机的想法告诉了我：儿子，你大娘、大婶都有手机，都是她儿女给的。你们姊妹们多，都不在跟跟前，我和你爸都年龄不小了，有时想你们的时候听听歌，或者随时随地和你们说话都不方便。想来想去还是和你说吧，妈也想要个手机，和你们联系起来方便，你把你不用的手机给妈一个……看着母亲眼角闪现着晶莹的泪花，我还能说什么。

春节过后，我们踏上返回的路，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母亲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响起：……妈也想要个手机，和你们联系起来方便，你把你不用的手机给妈一个……母亲说话时的情景又呈现在儿子面前。我也有“离退”的手机，但是使用起来不太好使，犹豫之后还是决定给母亲买了一部供老人专用的新手机——sos老人机。手机买好后，及时告诉了母亲，母亲听了很高兴，估计那天晚上母亲高兴的没有休息好。给母亲寄回去吧，刚有手机没有卡，也不能用，父母都上岁数了，上卡还得到县城去，县城离家近三十里路，虽然交通方便了，但是父母毕竟都年过古稀之年的人啦，腿脚不灵便，骨质疏松，行动起来不方便，万一上下车时候磕碰了怎么办？考虑再三，我还是没有及时将手机邮寄回去，而是在母亲节到来之际，专程回去为母亲手机办卡，在网吧给母亲下载了母亲喜欢听的老歌《南泥湾》《四季歌》、《二人台五哥放羊》等歌曲，并且手把手教会了母亲接打电话、播放歌曲、验钞器、手电筒等常用的使用方法，把我们姊妹的联系电话都一一存储在电话本中，便于母亲随时拨打。

头天晚上，母亲和我聊天，七点吃罢饭，收拾完毕后，母亲让我早早睡觉。（母亲知道我每次回去在路上都休息不好。我回去路上乘火车回去的，沿途在火车上度过了近十五个小时，平时我一个人乘车习惯坐硬座。）躺在被窝里，母亲和我倒腾村里一些事情，不说则已，说起来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凌晨一点多了，我实在有些困乏，母亲和我继续说话的工夫，我就睡着了。（第二天早晨，母亲对我说，昨晚一点多的时候，妈和你说话的时候，说着说着你就睡着了。）

第二天晚上，早早吃过饭，母亲昨晚没有休息好，白天又忙着给我准备饭菜，闲暇还给我准备一些粉条、小米之类，便于我返回时候带回。母亲早早进入了梦乡，父亲开始和我聊叙别后情景，从我能记事起，和父亲说话三言两语就完成了，这次父亲却和我说了好多好多。从晚上八点多一直谈到第二天凌晨三点多，从父亲出生到中年以及现在发生在他身边的事情，他都和我一五一十地说了。听了父亲所说，我对父亲的人生经历肃然起敬：父亲年轻时走了不少弯路，吃了不少苦头，好不容易踏上了仕途，但是，在仕途上，别人善于把握时机，青云直上；父亲没有把握好机遇，一错再错，最后卸甲归田。但是，我不会怪怨父亲，毕竟父亲有父亲的苦楚，只不过他不善于表白而已，再则，那时候我们还小，他即便说出来，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父亲出生在1934年，1934年是一个平年，是农历甲戌年（狗年）；同时也是民国二十三年；满洲国大同三年，康德元年；日本昭和九年；越南保大九年。当年10月11日，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发布命令，中革军委、红军总司令部和总政治部及其直属部队组成第一野战纵队，主力红军组成野战军，开始进行战略转移，拉开了万里长征的序幕。父亲就是在长征不久，即11月份出生，祖父性格善良、朴实，祖母左眼先天性失明，性格急躁，争强好胜，因家境贫寒，为此，经常责骂祖父，祖父一声不肯。父亲在弟兄中排行老四，祖母生下父亲的时候，不想要父亲，打算把父亲给别人，已经打问好了下接。（接受收养的主家。）在五奶、六奶劝说下，祖母才不情愿地接纳了父亲。虽然父亲之后，还有五叔、六叔，但是，祖母对五叔、六叔疼爱有加，对父亲却不冷不热。打小时候，父亲就是祖母的出气筒，弟兄之间打架时候，只要有父亲在其中的话，不问青红皂白，父亲就是一顿挨打。相比之下，五叔、六叔以及上边的伯父们都是盆花，（经不住风吹雨淋。）而父亲却是一棵野草。

父亲在祖母的挨打之下，练就了坚实的臂膀，造就了父亲长大后能饱经风霜的硬骨头。

父亲到了上学年龄，在学校里，父亲刻苦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顺利地考上了高小（和现在的初中差不多。）祖母不愿意供父亲上学，但是祖父愿意让父亲继续读书，期望通过读书能出人头地，为刘家光宗耀祖。祖父平时很少言语，祖母谩骂的时候，祖父只顾一根接一根地猛抽烟，以此来排遣心中的郁闷。在父亲继续上学这件事上，祖父显得意志非常坚决：砸锅卖铁要供父亲念书。祖母极力反对，伯父们也站在祖母的立场上，因为父亲是男人，在大集体能挣工分，至少能减轻祖父肩膀上的重担，如果继续上学的话，不但不能挣工分不说，还得花去好多钱。跟上支持父亲念书，祖父也吃了不少苦头，虽然在家里支持父亲读书的除了祖父，没有别人出来支持，祖父显得势单力薄，父亲处于进退维艰的困境之中，父亲背转祖母、叔伯们对祖父说：“爹，您不要为我为难了，我不上学也能养家糊口……”其实，父亲当时也是为祖父想的，没想到祖父朝父亲的脸上就是一巴掌：“住嘴，老子决定了的事情，谁也别想阻拦，开学时候，你一门心思给老子好好念书就是了……”

父亲不负众望，考取了当时很有名气的“梅桂英学校”。上学时候，和母亲结婚成家。跟上父亲上学，母亲也吃了不少苦头，父亲很少回来，农活儿都交付给母亲一个人搭理。祖母看不起父亲，自然对母亲也不好，做饭做两样饭：伯母们都有伯父在身边照顾，伯母们之间表面上一团和气，吃饭的时候，人家吃玉米窝窝头，给母亲余外蒸糠窝窝头；父亲长期不在母亲身边，在家里，母亲受尽了叔伯、伯母、姑姑们等的欺凌。父亲姊妹九个：六男（伯父过早夭折了，二伯父一直外流，很少回家，家里一切事务都由三伯父代理。）、三女，他们中间，数三姑年龄小，数三姑心狠手辣。乘父亲不在身边，母亲挑水回来，三姑故意将门堵上不让母亲走门，让母亲走窗户。父亲回来后，为此和家人大发雷霆，责骂她们不应该这样做事。

毕业后，父亲顺理成章踏上了仕途的第一台阶：任某市文秘。正当父亲仕途一路路攀升的时候，不久，传来了不幸的消息：奶奶仙逝了。奶奶走后，打发奶奶的事宜由三伯父主持，三伯父和叔伯们商量，一人出三十元打发奶奶。父亲得知祖母去死的消息后，迅速赶回老家奔丧。

父亲将三伯父叫到跟前说：“三哥，我好歹在外边还吃公粮，手头还有些钱，这次打发妈的事宜就由我来操办吧，办好办坏，花多花少都由我来出，你和谁筹集了多少，还如数交还给人家。你把兄弟的意思都和他们转达一下，让哥嫂、弟媳等戴孝来吃饭就是了。”父亲为祖母定了吹鼓手，出殡那天，父亲还特意让吹鼓手送到了坟地。料理完奶奶的丧事，父亲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失去亲人的悲痛如烟如雾一样笼罩在父亲星空，令父亲暂时摆脱不了痛苦的困扰。和父亲相处不错的朋友开始劝说父亲，但是收效甚微。不知谁提议玩牌的主意，收效不错，父亲很快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不久，又有人建议父亲一同看电影等消夏活动。父亲的业余生活一下子变得丰富多彩了，人的精力毕竟还是有限的，父亲在业余生活上投入的多了，工作上显得松懈了，思想上明显涣散了。别人的建议都满不在乎了，“逆水行舟用力掌，一毫松劲退千寻。”刚刚从奶奶的悲痛中走出，不久，五叔找到父亲，对父亲说，祖父病床不起，多日不吃不喝，急需见父亲一面。父亲和领导请假后，唯恐祖父有个三长两短，连夜随五叔赶回老家。

进了家门，祖父躺在被褥上蜷缩成一团，看着祖父骨瘦如柴的样子，父亲心里防线一下子崩溃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下来：“爹啊！儿走了几天，你竟成了这个样子……儿回来了，你坐起来陪儿子说说话……”

祖父感觉到儿子回来了，睁开眼，欲言又止。父亲上炕欲扶祖父起来，祖父嘴一张一翕后，永远闭上了眼睛，任凭亲戚如何哭喊，都不能将祖父唤醒。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失去亲人带给人的伤痛，料理祖父的后事也由父亲一手操办。料理完祖父的后事，父亲返回单位，心情一直在痛苦中煎熬。为了缓解内心的悲恸，父亲整天“浸泡”在赌博场，不能自拔。哥哥刚满八个月，母亲在家边带哥哥边耕作农田。五叔到了成家的年龄，祖父祖母都魂归故里，三伯父在家操持家务，平时能招呼住五叔、六叔就不错了，至于他们的成家事情，他实在无能为力。二伯父在外，自然也帮不上什么忙。为五叔、六叔成家的重担顺理成章成了父亲的事情。毕竟父亲出门在外，每天接触的人不一样，办事考虑的多一些。为了成全五叔的婚事，父亲将上边发给自己的呢子大衣让给五叔穿，相亲时候看见女方父亲见菜蔬寒酸，父亲打发六叔从村里买回一条羊腿，事情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接下来筹办婚庆的事宜也成了父亲的事情。六叔成家的事情，也一样由父亲出谋划策筹办。

跟上赌博，父亲被劳改，短短几天的劳改结束后，父亲再次步入赌博场，企图借赌消愁，孰料借赌消愁愁更愁。不久，父亲被再次劳教，期满后被调离了原单位。由文秘被调到车辆段段长，调到不久，父亲赌瘾再起，三赌五赌，数次被调动工作，屡教不改，最后卸甲归田。

回到农田，父亲肚里有些墨水水，能写会说，当了村队长。村里办红白事都找父亲做总管，父亲在村里的威望也颇高。五爷、六爷有个什么重要事情都要找父亲商量，只要别人有求，父亲都必应。六爷的女儿慧慧在县城上学期间，和比她小十六岁的耿老师恋爱了，六爷得知慧慧姑姑恋爱的事情后，找到父亲，征求父亲的意见：“四子，凭你的眼光，你慧慧妹和她老师成亲后，将来的她们日子过得怎么样？”

父亲直言不讳地说：“慧慧妹嫁给她老师，要说过日子嘛，好了好过，坏了坏过，两口子日子勉强过得去，但是不会太宽裕。村里人也常说，‘硬嫁个撬猪的，不嫁教书的。’当教员的都酸文假醋的，教师的前景不是太好。”

尽管六爷竭力制止慧慧姑姑和耿老师继续交往，让父亲也协助六爷切断慧慧与耿老师之间的联络，可以说“棒打鸳鸯”，慧慧姑姑有自己的主见，亲戚的要挟都不能阻隔她与耿老师之间的连理枝，结果两个人还是走到了一起。慧慧和耿老师结婚后，将父亲跟六爷所说的话都如数家珍地传达给耿老师。耿老师对父亲疾恶如仇，后来姐姐中考以二分之差名落孙三，我中考屡屡失败，感觉与耿老师从中作梗分不开。但是，我从不怪怨父亲，毕竟父亲有父亲的难言之苦。

父亲不惑之年的时候，家里遭受了一场却难。我上边有四个姐姐，加上父母就是六口之家了。尽管母亲生活节俭，还是接不住新粮下来的时候。面对嗷嗷待哺的小嘴，父亲不得已的情况下偷掐了一筐高粱，被村里一位叫高征的老师举报，之后，我家遭受了抄家。在大队队长的带领下，将家里仅有的两张红柜、一头母猪都被抄了去，父亲戴了二尺八的牌子大街上游行示众。母亲有身孕，哭的一塌糊涂。

父亲被整得筋疲力尽，为了避开母亲的视线，回家之前，在家门外事先梳理一下破碎的心绪，以掩饰内心的痛楚。生怕母亲看出蛛丝马迹，强颜欢笑；膝盖被牌子磕碰得血肉模糊，紧紧贴着衣服，为了避开母亲的猜疑，父亲咬紧牙关，挺直腰杆儿。

父亲游行结束不久，母亲坐月子。农历九月二十，一位男婴呱呱坠地了，那年。虽然家被别人折腾得支离破碎，父母看到了襁袱中的男婴，像看到了一缕阳光照射进来，照亮这个久违阳光的家。那个男婴就是我，因营养不良，导致我眼睛斜视。

在农村，没有男孩是被人欺凌的。我上小学的时候，二伯父因积劳成疾，撇下二伯母以及哥哥、姐姐们先走了。二伯父临死前，将父亲叫到跟前，对父亲说:“四子，你侄子们一个个都长大了，医生已经给我下了病危通知书了，估计我也活不了多长了。我走后，你侄子们就交给你照顾……”话还没有说完，二伯父就气绝身亡了。

我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大姐、二姐先后出嫁了。二伯父的大儿子大春、二儿子二春都二十多了，他们都小学毕业了，个子都长得很高，但是都经不住风嚎日晒。村里有的年轻人有手艺的耍手艺，没手艺的靠种地挣钱，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下井挣钱，明知下井是危险活儿，“两块石头之间夹着一块肉”，为了能多挣钱，以后能成家立业，他们将生命都置之度外。大春和二春既没有手艺，种田又弯不下腰，二伯父死后，二伯母带着大春、二春及大春姐姐等改嫁到村里一家姓任的男士。任叔叔长得不出脱，见他的时候，人未到先看见了鼻子，有人见过苏联人，据说苏联人长得都是大鼻子，有人送了任叔叔一个外号苏联人。二伯母改嫁到任家，为任家生下一男一女。任叔叔对大春、二春的将来从来不闻不问，他们弟兄俩想干活儿也好，不想干活儿也罢，任叔叔从不过问。

二姐家在矿区，哪儿有好多煤矿。当年父亲在哪儿给别人盖房垒石墙，父亲是揽活儿的，也是大工。给小名叫二帮的房东垒墙的时候，当时二帮的儿子志强还小，不到二十岁，闲暇时候帮助搬石头，父亲觉得志强性格好，开玩笑要将志强当自己的女婿。等石头活儿交工完毕，父亲带着二姐直接去志强家相亲。这门亲事很快就确立了。顺便提一下，姐姐的婚事也是由父亲做媒成亲的。

二姐家在矿区，父亲将大春、二春介绍到二姐所在的矿区工作。让他们弟兄二人多挣钱，积攒一些钱便于早早成家用。弟兄两人吃住在二姐家，二姐虽然有些怨言，看在父亲的情分上，只好忍了。

大春到了成家的年龄，他和村里的兰花恋爱的如火如荼，他们已经生米熬成熟饭，兰花肚子里已经有了大春的亲骨肉的时候，兰花父亲托村里的狗蛋做中间人。兰花父亲找到父亲商量大春和兰花的婚事。兰花父亲对父亲说：“刘四，我们兰花带肚也不愁找个婆家，但是，既然大春和兰花相爱，我当大的尽量还是成全他们。大春亲爹不在了，你当四叔的应该为大春想想办法。大春要想娶我兰花，少说也得一千五的彩礼，限你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钱筹不起，大春该找谁找谁，我兰花带肚就嫁人了。你考虑考虑。”

父亲对兰花爸爸说：“亲家，能不能缓一缓，让我和亲戚们筹筹，最多也就一个月的时间，你看怎么样？”

兰花爸爸一口咬定：“就半个月的时间，行了行，不行的话，大春也不愁娶，我兰花也不愁嫁。你看着办吧。”

“既然话说到这份儿上，咱们就长话短说，半个月就半个月，一言为定。”父亲接过兰花爸爸的话茬说。

父亲和亲戚朋友筹足一千五百元钱，如期交付了兰花父亲。这样犹如给大春吃了一颗定心丸，原来大春怕自己的亲骨肉跟了别人，这下总算落到实处。

二春成家的时候，父亲年过知天命之年，已经半百的父亲身体消瘦，在此之前，为了生计，父亲一直在外奔波，除了养家糊口外，还得为二春、三春以及其他侄子们添补一些。我家已经是九口之家了，之后，我又多了个妹妹、弟弟。父亲要养活九口之家，还得顾及到侄子等。

二春成家的时候，父亲别的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在金钱上帮助二春，遗憾的是二春所做的事情让父亲寒心。父亲虽然回家务农，但是赌博的习性一直没改。隔三岔五就和村里人打麻将，村里打麻将的场所都在小卖部，大爷（我五爷的大儿子，因比父亲大，当地称呼大爷。）大爷年轻时候赶马车出生，一直给附近乡供销社送货，那时拉运货物的交通工具仅限于马车。后来，随着社会发展，马车被货车替代了，大爷也由原来的送货员被调到乡供销社卖货。之后又在村里设立了村供销社，大爷负责营销。白天负责卖货，晚上叫上几个相好的在一起打麻将或者喝酒。父亲和大爷关系甚好，每次喝酒、打麻将都少不了父亲。最先兴起打麻将的就是大爷和父亲，另外两位也是在供销社工作过的人员。开始他们仅仅在晚上，时间一长，有时白天也玩。围观人像看稀罕一样，越了来越多。

他们玩起来一般不受时间限制，多则一通宵，少则一两圈。一天，父亲、大爷等玩了一两圈后，父亲还想继续玩，大爷一摆手：不玩儿了，今天喝酒。父亲随口问了句：“老大孩儿（老大孩儿。父亲习惯称呼大爷的口语，意思是大哥。）今天有好菜呢？有好菜咱们就喝，没有好菜就打麻将。”

大爷点了点头，示意有好菜了。等别人走后，大爷从碗柜里拿出一个饭盒，揭开饭盒，对父亲说：“老四，看看，这还不是咱们的好下酒菜？”父亲看了看，满满的一饭盒，黄橙橙的，看着就令人垂涎三尺。里面有猪肉、豆腐皮、粉条等。

“老大孩儿，你中午吃好的啦？”乘大爷热菜的时候，父亲对大爷说。

“没有！这是别人给送的。今天是好日子，你猜猜是什么好日子，别人都说老四聪明，我看看老四今天聪明不聪明？”大爷接着父亲的话茬说。

父亲思忖良久也猜不着。

“告诉你吧？今天是二春订婚的日子，他没有给你送？”大爷继续说。

父亲摇了摇头。心想：侄子没钱的时候就想到他四老辈子了，请人的时候就想不到他四老辈子。

村里经父亲牵线成功的有二十多对。真正我到了成家的年龄，父亲已经年过花甲之年啦，我上边的姐姐都先后出嫁了。村里出嫁的姑娘，父母都要要好多彩礼钱为自己的儿子做铺垫。而我的父母在姐姐们身上都没有和姐夫们要彩礼钱，姐夫们觉得父母养育子女不容易，实在过意不去，象征性给点。村里好多和父亲处得不错地对父亲说过：“嫁出的女儿泼出的水，不要白不要，该孝敬的怎么也孝敬，不孝敬的白送也不孝敬。你刘四现在咬咬牙，女婿听你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等你老了，想要的时候，你说话不起作用了。”言外之意就是让父亲多和姐夫们要些彩礼钱放后。

父亲半开玩笑地说：“别人家吃菜是拔根吃，我吃菜习惯撇着吃。”（拔根吃，当时吃得多，但是菜拔根就没有了；撇着吃，当时吃得少，菜还能长，只要不串薹一直能吃，言外之意，你们看得是眼下利益，我是长远打算。）

真正到了我成家的时候，父母都人老珠黄了。父亲快七十岁的时候弃耕的，我长期在外地工作，平时隔三差五给家里邮寄一些零花钱给父母，其余的钱我都自己保存起来备用。每年春节回去的时候，父亲都会问我：“儿子，你年龄不小了，该找对象了，差不多就行了，能给你做做饭，能和你过日子就行了。别挑了，实在不行的话，爹和你妈商量好了，也像村里xx家一样，花上万把块钱，找个夸夸算了。（夸夸，因为外地口音不好懂，村里人习惯将外地人叫夸夸。说白了就是靠拐卖人口贩来的）。咱们村里从贵州那边娶过来的也不少，人家都能养活住，咱们家也能养活住，你别等了……”从父亲的面部表情我能读懂父亲的内心很复杂、难过。但是，我也不能解释什么，因为我的桃花运还没有青睐我，我只好安慰父亲。

我三十五岁时候，桃花运才来，父母都年过古来稀之年了，当时我想：二老身体健康，不给我们子女添麻烦就好了。

记得我和妻子订婚的时候，我给老家的父母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母亲。母亲问我：“儿子，你暂时还需要不需要钱？如果你需要钱的话，妈这儿还给你准备了二千块，你需要的话，妈让你爸给你寄去。”

“妈，我这几年自己攒得钱差不多，不需要妈的钱，妈和我爸平时多补补身体，想吃什么吃点什么。你们身体健康比什么都好，您放心吧……”

曾经听过姐姐们的埋怨：“咱爸，别提了。当官时候不安分守己，生怕我们姊妹们沾光，丢儿郎当。跟上赌博丢了官，回家还是狗该不了吃屎的习惯。跟上赌博经常和妈打架，经常为别人着想，咱们真正指望他的时候，哼……”言外之意，爸爸不干正事，为别人办事多。

父亲，不管姊妹们怎么评论您，您在我心目中还是一位好爸爸。爸爸，如果有来生，我还愿意做你的儿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