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杨刚诗印象――现代浪漫主义

◆布衣郎子

提起诗歌的浪漫主义，我们会第一时间想起诗仙李白。以丰富的想象、大胆的夸张创造新奇的艺术境界；以比拟、象征和梦幻的手法展现自我。这是李白的浪漫。那么赖杨刚的浪漫又是什么样的呢？是大白天里用阳光洗澡，是不分春夏秋冬地月上柳梢，还是黄土地里随风舞蹈？他和李白是远亲、近邻，还是？

一、他的语言是一种行为艺术。

他淡化了词语的辞典属性，而尽显词语的表现属性；它颠覆了传统的语言习惯，以超常的搭配营造意外而合情理的新奇效果；打破惯常的句式和句子组合，跳出参差的句式舞蹈。

《乡下亲戚》

谷草堆姓赖　手推车呢

姓杨吧　而春天打着补丁

孩子们管它叫刚叔叔

语言，在这里不再是为了记事，不再是为了知性表达。它不再置于形而下的地位。它有

自己的艺术天地。它不但有名有姓，会走会跑；它还有性情，神态丰满。它有属于自己的文化艺术世界。　

谷草堆，手推车，补丁，不是呆板的物质存在。它以一种矢量的方式营造出劳动的氛围。姓赖，姓杨，孩子们，刚叔叔，不是一些随意的标签，它们给人一种强烈的新切感。

在这里，语言隐含合谐的矢量，也是一种透明的表达。

《保姆遛狗》

牵着一条黄昏

遛过生活小区　寂寞不听话

偏往笑声多的闹市钻

语言，在这里不再穿着语言规范的小鞋。“牵着一条黄昏”，“寂寞不听话”，语言的习惯表达被颠覆了。出人意料的表达，却又在情理之中。

它的行为只跟着诗人的感观思维行走，而后完成了诗人交给它的使命。

《青杏》

接稳了　别松手　妹妹扔过来的一颗颗　小　性　子

语言，在这里不再是些自平八稳的句子。

我们对判断句式麻木了；我们对被动句式也麻木了；我们对整齐一致的句群钝化了。试

试谓语前置，试试成份抛词，试试变换或隐藏叙述主体，试试超常的句式，试试参差的句群。试试，让句式旋出舞步。

二、他忠实的是感观里的世界。

《女儿回家》

狗叫声滑出小院　

被红裙子弹了回来　妈妈的心

咯噔地暖了一下

诗，于他是一种感观的艺术。

“滑”“弹”“咯噔”，纤细而富于神韵。滑，极言狗的迅捷、轻快，同时更体现了它见到小主人回来时那种喜出望外的欢悦。弹，则表现了小女孩的活泼与调皮。若说前面两个动作是一种来自感观刺激完成的感受，那么第三行则同时混合了母爱那种澄澈的境界了。这是靠贾岛式的冥思推敲所难以办到的。它是以心脏律动生活，以感观关照生活的结果。

《观花不语》

芬芳是花朵的耳语

会呼吸

《那一夜》

隐约有一些花香

把月光敲响

大自然里本没有生命的物体。在他诗意的感性思维的烛照下，万事万物也就都有了心跳，有了知觉。以感入诗，达天人合一的境地，花儿的芬芳成了窃窃的耳边细语，成了有节奏的呼吸，成了暖暖的心跳。本来飘渺而无形的花香，竟有声有色，还把月光敲响。这是一种通感？一种移情？不，它是一种在感观世界物我两忘的境界。在这个境界里一切事物都有声有色，有心跳有呼吸，所有的声音都是在交流。

读这样的诗，你不需要去想什么思想，想什么抒情，想什么哲理，想什么生活逻辑。你需要做的，仅仅是泡杯西湖龙井，然闭上眼睛。这样就足够了。

三、奇幻的想象，是他飞翔的翅膀。

《高原真高》

青草伸伸懒腰　就

碰落了一群白云

《森林一景》

斧刃上　违章地站着

一只啄木鸟

《菊花有根》

阳光有根　一定是

陶渊明的形状　

想象是诗的翅膀。一首诗能不能飞翔，与它的想象是不是丰盈密切相关。就算你用再多的词语再大的天文数字，也没有“青草伸伸懒腰就碰落一群白云”这般让人叹为观止。就算你用再激励的言辞，也难于有“啄木鸟站在斧刃上”这般发人深省。至于阳光有根，而且长成陶渊明般形状，就更是奇幻了。

如果说丰盈的形象唤醒了我们对抽象的，概念的，空洞的东西的审美知觉，那么，奇幻的想象则给我们安上了一双飞翔的翅膀。让我们一次次去体验从未有过的境界，从而一次次满足我们永无止境的审美期待。

四、他的意象世界童话般让人着迷。

他是大山里背柴的孩子，牧歌里的放牛娃，黄土地里的农民。他的生活无限地贴紧大西南的山水草木。他的心跳无限地契合自由的飞禽走兽。这些与他自小为伴的风花雪月，飞禽走兽，构成了他鸟语花香的意象世界。

《守口如瓶》

有水的地方　月亮肯定会

来洗澡的　看到青蛙脱掉了夏夜

请，不准乱嘘

《啊　索玛》

风的筒裙边　总

晃荡着溪水的响亮　鹞子飞啦

翅膀盛开山区的阳光

但这个世界里，他又不同于古人的自命高雅和单纯的寄情山水。他只是给予人文的关照，和这些自然之物共享生活的欢悦与乐趣。他构建的不是一个世外桃源，而是一个健康极积，知足常乐的阳光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人与物都可以选择快乐地生活。

《土墙》

他们在刷标语　刷着刷着

就成了广告

《旧事》

老屋已折迁多年　那些钉子户　

仍然钉在城北　深而紧

是一粒拨不掉的初恋

他对生活的无限热爱，让生活之物也成了他意象世界的重要组成部份。这些生活之物与自然之物水乳般交融在一起。

标语，广告，钉子户，对这些非自然物的抒写，展示了他不但关照着自然，也同样关照着社会。

《天真》

风同花香藏猫猫

《篱笆》

猫　趴在篱笆上

它的呼噜

蔓延着晚风

《小游戏》

石头上　

阳光在开碰碰车　刹一脚

顺便搭上苔藓的乖乖绿

他的意象世界还总朦胧着童话般的神韵。

躲猫猫的天真，趴篱笆的童趣，碰碰车的孩子气。无不体现了诗人孩子般纯真的心。这也许就是诗人诗心的原动力吧。而在这种童年思维的烛照下完成的诗歌，必将给我们如梦般的体验和回归般的淡然。

五、民俗化的写作追求，使生活诗歌化。

《跑马康定》

坐稳啦　我的康定

群山正以情歌的快　跑起来　

天空被甩在吆喝之外　你慢慢蓝下来

《洗衣姑娘》

年青的夏　相貌好天晴　

眼神掉进水就是鲤鱼的短裙　

哟　格子花的

《小镇听蝉》

妹妹很含蓄　蝉开始发急

以姑奶奶的口气　催哥哥：

修房子买家具修房子买家具

口语的清切自然，风土人情的描写使字里行间馥郁着浓浓的生活味。诗即生活，生活即诗，在这里得到很好的印证。

六、蒙太奇式的表现手法，还诗更大的艺术空间。

《静夜思》

那时　月光还住在乡下

邻居都叫她阿莲　城里的哥哥说：

错！叫——李　太　白！

过去与现在，乡下与城里，阿莲与哥哥，对比式的剪接，呈现出一个静中有动夜晚，一个在静中思绪万千的夜晚。

这种蒙太奇式的表达，扩展了诗里的时间和空间。它形成一个立体的场景感，并不断产生一种冲击力。

到此打住吧，把这些浪漫、洒脱和唯美还给读者吧。最后，请允许我以一首小诗结束这篇烦文。

《被诗宠坏》

我　一个被诗宠坏的女子

叹息也是押韵的　

写于2011年5月，浙江义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