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也的确怪异。尽管经历的事情很多，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自己那段时间的宣传经历却是念念不忘。尽管离开那个行当已经有十多年的时间了，可不知怎么，总是感觉许多事情就是发生在昨天。去年冬天的时候，有位老部下就告诉我，说想把过去在一起工作过的老宣传召集起来，让大家在一起叙叙旧。回忆一回往事。

我当然举双手赞成。只是这时说过之后好久就再也没有动静了。当时我想，许多人好多年都不再联系了，也许联系起来很困难。是不是凑不在一起。不过部下的提议倒是留在我的心里，觉得我们那些老宣传的确是该在一起聚聚了。不为别的，就是一种感情的回归。再说了，人生在世就是一种交流。我们这伙人当年在一起风风火火，热热闹闹的。现在想起来还真的就是一般菜。

对了，记得我也曾在那篇文章里写过，说朋友在一起就是一盘菜。现在我倒是觉得，我们这些老宣传更是人生的一盘大菜。就在前几天，突然接到老部下的电话，他说人已经通知齐了，问我那天有时间？因为现在大家都知道就属我的事情最多了，只要我有时间，大家都不会有我问题的。我当时就表态，那一天都行。这样的聚会毕竟不是工作，我们当时在一起工作，我的年龄很小，所以如今到场的恐怕大多数都是大哥大姐那一级的。

时间定了，果然定的时间和我的几项重点工作冲突在一起了，而且还是高考的大事。不过我想了，不管怎么样，最后我还是要去参加老宣传聚会的。因为几十年了，这样的聚会还是头一次。我觉得，什么都可以错过，唯独这样的聚会是决然不能错过的。

尽管后来我去迟了，大家早就已经坐在那里等着我。见我满头是汗的赶到了，开始大概还想说点什么的。这会儿也什么都不说了。我一到，大家就开始举杯了。说来也是的。我们一共召集了二十六个人。而且这二十六位都是先后从单位进出的，唯独我一人一直是和大家在一起共过事。

别看都在一个县，别看我们县就像巴掌大，可是二十几位还真的有些已经好些年都没有再见过面了。特别是老张，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患了重病，当时送她去省城的时候，很多人都觉得也许是诀别。可是后来她做了好几次手术，竟然奇迹般的回来了。记得当时医院给她开的证明是半休，然而她一天也没有休息过。

当时我俩在一个组，从事理论工作。她是组长，我是组员。桌子对着桌子，可以说也算是朝夕相处了。当时我还很年轻，看到一位身患绝症的人竟然会有如此的勇气，当时在我的心里真的是很佩服她。后来我为她写了一篇长篇报告文学，题目现在已经记得不是很准确了，大概是《黄土地情歌》，当时在报纸上发表还引来了很大的轰动。为此她还去省里介绍过经验，谈过自己的心得体会。

尽管我们现在住的不远，可是大概也有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了。见面先握手，她张口就说，几十年过去了，我还是风尘火火的，现在可比不得过去了，自己的身体很重要。是本钱，先不管是谁的本钱，至少是本钱。

我知道老张说这话的意思。当年我很胖，也很结实，工作起来没白天和晚上的。如今不行了，前年还在省城医院住了两个月。说到这点。老张恐怕不只是我的楷模，她对生命的认识简直就是入木三分。记得后来她的病转移了，又去做了手术，而且把肠子取掉了好几米。当时我想，她就是在顽强，恐怕也难过鬼门关了。然而老张就是老张，她竟奇迹般的活过来了。记得当时我们为此开诚布公的交流过，她的回答很简单，就是努力活，力争看到儿子结婚。

当时我就觉得这是一种母亲的勇气。后来她不光看到儿子结婚，而且儿子也有了出息，现在也是部门的一把手了。几年没见，老张依然还是那样。身体给我的感觉永远都是那么的富有活力。我们在一起寒暄，最后她说一直想找机会去我的单位看看我。她知道我现在的单位很忙。他让我注意身体，别干起活来什么都不顾。

老党算是这次活动的发起人之一，他是热心人，这么些年了，性格一点没变。当年我们也曾桌子对桌子坐过一阵子。那时候我他喜欢打篮球，据说水平不错。也当过兵，在部队就是打篮球的。不过后来他去了别的单位，又去了乡镇，回来一直在政府的要害部门上班。我们平日也见面，只是交流很少。记得就在去年快要过大年的时候，他告诉我这个想法。也许都因为到了这个年龄，也许是生命走到这个节骨眼上，人都有了一种怀旧的心情。

这次是他做东。从饭桌上的菜肴看，他是动了心思的。几乎所有的菜肴都很高档，至少在我们这小县城里是这样的。特别是每桌点了一只乌龟。其实我知道他的用意。我们这些做宣传的人，走到今天其实什么都明白了。就是不说话，谁还能不知道生命的流程什么。

老陈算是我们这里年岁最大的了。当年他从部队上回来的时候已经四十好几了。记得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营教导员。只是回到地方上职务没有了。就和我在一个办公室里。他是典型的军人，忠诚老实，做事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后来他去电影公司做副经理，又做经理。那段时间好像正赶上电影公司改革，我知道不是他的错，可就在那一段时间，他的单位总是不安静。当时我已经是县委宣传部长了，所以他几乎隔三间五就来找我。

后来他去了医疗单位做书记，直到退休。这些年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少，偶然见面也是在菜市场什么的地方。不过去年县里搞了一个展览，我去参观，无意间遇到了老陈。他告诉我，说这些年自己一直在练书法。还说这次展览有他的作品。最后还兴致勃勃的把我带到他的作品前让我欣赏。

说心里话，老陈的书法不是我想象的那样。但是作为老宣传，我对他这样的锲而不舍还是很感动的。我觉得老陈这一辈子其实活得最踏实，也活得最让人开心了。我们碰杯。他是海量我知道，可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喝酒了，他也知道。我想喝一点，他拦住了。说他喝完，我不用喝。我的现在最主要的是身体。只要身体问题解决了，什么都不会有问题的。我坚持要喝，最后喝了半杯。我想尽管大夫说了，我不能在喝酒。可我想，在这样的场合，遇到和自己一起工作的人，不喝点酒兴许会是终生遗憾。

还有这次最热心的老成了，他是当年我的副手，我们在一起可谓是珠联璧合。我喜欢新闻，他是搞新闻出身的。那些年头不像现在，动不动就有矛盾，动不动就勾心斗角。我们那个时候一心就是为了家乡的事业。还别说，当年家乡的苹果还就是我们一起宣传出去的。老成年长我几岁，听他说，今年八月就该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了。他还开玩笑说，让我给他找个看门的差事。做了一倍的事情，突然无事可做，人会受不了的。

老成是个把事业当事业来做的人。尽管他从宣传部出来一直在其他单位做书记，可是他喜欢文字的爱好一点也不减。去年我听说他还用业余时间给县志办撰写了不少的文字。有时候我真的很敬佩他。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在什么情况下，他总是那么的乐观，总是那么的令人开心。这次他是组织者，也是我们大家说的秘书长。我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就属他的话最多了。

另外的一张桌子上坐的是年轻一些的老宣传了。我和大家一一碰杯。因为这张桌子上坐的全是我当年的部下，除了一位现在还在宣传部供职，其他的已经离开了宣传岗位。和大家都碰了杯。尽管我们只有三桌饭，可是场面却是异常的热闹。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提了个建议，说没人说一段话，也算是多年情分的一种见证。

我们选了会长，他是我们这次聚会里边的最高行政长官了，是政协副主[xi]。虽说我们知道，在县里，政协副主[xi]实在是没有多少权力，可是对于我们这些真正的老宣传来说，这也算是对心灵的一种告慰了。他说了几句话，我听得出来，尽管他在宣传部呆的时间不是很长就去了广电局。可是他说在宣传部的日子里，是他心里最值得记忆的日子了。今天和大家在一起，也是最开心了。

因为我接到电话话说，晚饭后省里的高考督查要来检查，我是不能和大家继续热闹下去了。于是我说我先说几句吧。说心里话，要说宣传，我恐怕是感情最深的一个了。这些年坎坎坷坷，经历很多。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的心里就是放不下宣传这份情结。我当时想好了许多话想说，可是一站起来却一句也说不出来。最后我想到了一盘菜。看着我们这些当年雄心满志的宣传人，经过人生的冲刷，经过人世间的磨砺，今天大多都已饱经风霜了。我想尽管这盘菜未必好看，但是一定可口，因为它是在生命的三昧真火中被锻炒出来的。

最后想到这里，我就说了一句话：“我们老宣传就是一盘菜，缺了谁都不成，都会变味，都会留下隐隐的无形遗憾。”说完话，电话响起来了，我一接是单位打来的，说上级的人已经到。我只能和大家告别。就在这时，坐在一边的老郭终于说了一句话：

“怎么，你想让这盘菜里少了味道。”大家哄堂大笑起来。我合手给大家赔不是。因为我真的得走了，高考可是大事，既然做这事，就马虎不得。也许这也是人生的一盘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