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与狼碰撞陕西吴尘

发表于-2011年05月25日 下午5:10评论-7条

——记知青生活片段之五

儿时候去动物园,各种各样的动物真多,玩耍嬉戏的猴子,虎舍里酣睡的老虎,活泼漂亮的梅花鹿,昂首挺胸的长颈鹿,黑白条纹相间的斑马,五彩缤纷的孔雀……这些动物被人工饲养后,逐渐适应了动物园的新环境,显得悠然自得,安居乐业。可只有狼这种动物在铁丝网罩里不停的来回上蹿下跳,焦躁不安,那种骚动、那种想要回归山林的野性尽显。这就是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狼的印象。只感觉狼这种动物野性十足,具有威胁性,人见了它挺害怕的。听长辈说,狼会吃人、吃羊,样子乍一看像狗,可狼的长尾巴拖着地像把扫帚,这是判断狼与狗的标准。从小我就把狼划在了敌人的范畴。

第二次说到狼,是四十多年前在我上山下乡的那个小山村。我们生产队座落在群山环抱中的一处平台上,离唯一流向山外的那条不算太大的无名小河比较近,这平台距离河滩有三丈高,顺着山势走向,大约有六、七丈宽,百十米长,住着队里百分之九十的人家。其余有三、四户人家住在二百米远处对面山腰的平台上。只有一家陈姓的农民,小两口约三十岁,只有一个三岁的女孩儿,安徽人氏,住在这三、四户人家的下边(有三丈高,垂直距离)的窑洞里.一出了窑门就面临着那片河滩地,也面临着唯一能进、出山里的一条公路和一条流向山外的小河。

一天午饭后,陈家夫妻干了一早上农活,吃罢饭,歇一会,下午还得上工,可陈家的小女儿却在窑洞门口的河滩地上玩耍。不曾料想,光天化日的正当午也会有狼出沒,叼走了女孩。当老陈发现女儿不见了,漫山遍野地寻找、呼喊,全队的农民闻讯赶来也帮着一块找。人们声撕力竭地呼喊着女孩的名字,却听不到回应、见不到身影。山间里回荡着久久不散的呼叫……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女孩,从人间消失的这么快,这么突然,这么寻无影觅无踪。此时此刻人们感到很愤怒、很无奈、很无能。看着女孩母亲满脸的泪水、父亲失声的痛哭,人们对狼的仇恨陡然剧增,以后不管谁看见狼就往死里打,剥它的皮,抽它的筋,方解心头之恨。狼吃娃、狼吃人并非传说,幼时听大人们说狼会吃人,在山里眼睁睁地成了现实。那可怜的小女孩儿从此再无音信。

第三次见到狼,那是一天中午下工后。人们端着大老碗蹲在太阳坡吃着中午饭,一大溜吃饭的人,一边吃一边说笑好不热闹。这是陕西八大怪之一:“有凳子不坐蹴(方言:蹲的意思)起来”的真实写照。突然有人高声叫了起来:狼把羊叼走了!对面山坡的羊群是队里的羊,放羊的是队里会计的弟弟,从小是个哑巴,任凭大伙高声呼喊:“狼把羊叼走了”!可放羊的哑巴却听不见。大家伙放下手中的饭碗,向对面的山坡奔去。只见那狼非常老练娴熟 ,用嘴咬住羊羔的脖子,用力一甩就放到背上,非常轻松自如的往山上跑,像电影拍摄的慢动作,不慌不忙。等我们跑到山腰,狼已翻过了山顶。穷追不舍的人们追到山顶时,早已不见狼的踪迹,顺着绕山水渠(早年修的,因未能引来水而荒废)里种的麦地,终于找到了被狼吸干鲜血死去的小羊羔。那活泼可爱的绵羊羔 ,是队里才从外地引进的优良品种。短而卷曲的羊毛洁白无瑕,脖腔流出的鲜血洇红了雪白的绒毛,显得格外刺眼醒目。就这样,一只善良的小绵羊被那凶残的狼夺走了生命。人们亲眼目睹着眼前的惨状,更加激起对狼的满腔仇恨。同仇敌忾、消灭野心狼,是人们此刻真实的写照与心声。儿时听大人说“狼吃羊。”,在山里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狼凭借着山的地利——生存、繁衍,在山里占有着一席之地。

第四次碰到狼,那是六九年“五一”劳动节的夜晚。那时山里阶级斗争复杂,夜里的天空时常有红、黄、绿色的信号弹出现。可是作为武装基干民兵的我们,背着枪奔上山岭,却找不到放信号弹的人。气喘吁吁的民兵们,张望着四周连绵不断的山峰,敌人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真是困惑和迷茫。备战、备荒、为人民,狠抓阶级斗争的弦不能松,一时间连国家规定的法定假日也要派民兵夜间巡逻。那天夜晚是我和根根班长一组去巡逻。班长背了个三八大盖,总共有五发子弹,子弹上膛。我手里拿的是个三节电池的手电筒。我俩顺着通往公社的公路上走着,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山里不大的天幕漆黑一片,凭着日常的记忆往前行进。突然,我发现不到五米路边的草丛中有两个绿色发亮的幽光,我对根根说:“可能是只狼!我手电一照,你就开枪。”可手电亮了,枪没响。我看见了那只狼,大概有一米长。受到突然刺目的光线照射,狼吓跑了。我埋怨根根:“你怎么没有开枪?”根根说:“如果开枪,大队、公社的人都会闻声而来,询问有何敌情,怎么说呀?”听民兵班长这么一讲,当时觉得还挺有原则,挺有道理的,我嘴上没有说什么,可是心里还是不服气,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好的机会,要是换了我,此狼必定一命休矣!也算是给死去的小女孩儿,死去的小羊羔报了仇,雪了恨,出了气,说不定还能用狼皮做个褥子呢!

第五次碰到狼,那时六九年夏收的一个中午,我们队的两个女知青,中午收工没有和大家一起回去吃饭,因为来回要走五六里的山路,加上中午的毒日头太热,所以俩人带了一点干粮,在山上收完麦子的地里一吃就行了。可麦地周围没有一棵树,找不到一块阴凉的地方,俩人只好把麦捆子一搭一堆,做了一个窝棚,人在里边太阳晒不着。人进去后,窝棚的门口也用几梱麦子堵好了。俩人待在搭好的安乐窝里,感觉不错,还挺有成就感。正当俩人在麦垛窝里品味舒服的时候,突然听到外边有走动的声响,透过麦梱的缝隙一看是一只狼,颜色土黄,大约有三尺长,狼围着这堆麦梱搭成的窝棚,转着圈儿来回的走着,好像是嗅出了人的味道。面对近在咫尺的狼,两人吓得屏住呼吸,紧紧地抱在一起。也不知道狼转了多少圈,待了多长时间。度日如年在这变成读秒如年都不过分,狼总算走了。事后农民这样说:“你俩命真大,以后千万不敢这样,太危险了。”生产队长说:“万一出了事,咋向你们父母交待呀!”

因为这次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人们又对有关狼的事说道起来。一只狼一年随着季节的变换它的毛色四季不同:冬天灰白色,春天灰土色,夏天土黄色,秋天灰绿色。对狼本身来说是保护色,在它对人进攻时就更具有隐蔽性、威胁性和危险性了。

事后两个女知青说:那时候只感到极度的恐惧,脑子一片空白。怎么也不会想到能与狼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不到一尺呀!今后对“近在咫尺”这个成语的理解会更深刻、感受更直观,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次亲身碰上狼的经历。这绝不是传说,这是真实的事件,这是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第六次碰到狼,准确的说应该是狼碰撞上了我。那是一个下着小雪的夜晚,已到子时,路面有一层很薄的积雪,刮着凛冽的寒风,路上无行人,只有风怒号。因为那天白天停电,恰巧赶上面吃完了,所以只好利用平时都不用的水磨磨点面粉。下午扛了有五十斤麦子到水磨房,又带上罗面的罗和木承还有大笸箩、小笤帚还有照亮用的煤油灯,一应俱全。水磨房地处河滩地河水流向的右边,面积最多十一二个平方米,里面有一副二尺八寸的石头磨。河水冲击着灌满的水斗轮子转动,因为重力和水流的速度使动力轴转起来,然后再将水平轴的圆周转动,经过一对伞齿轮变成垂直轴方向上的圆周运动(即底磨盘的转动)水的流量决定着水磨的转速,因为冬天雨水少,所以水磨转的比较慢。没有电没办法。只好认其主宰,快慢由不得人。从下午一直到深夜,才磨完这点麦子,煤油灯里的油也所剩无几了。第一趟先将磨好的四十多斤面粉扛回住处,第二趟再拿剩下的罗(罗里还有剩下的麸子皮)木承和煤油灯。我左手拿灯,右手拿罗,从河滩水磨房沿斜径向上慢慢地走到两丈多高的公路上。刚踏上公路第一只脚还没站稳,就被同一时间出现在我落脚的地方奔跑着的一条狼(当时不知是何物)碰撞上了,扔了手中的罗,撒了罗中的麸子皮,撞掉了手中的煤油灯……霎时两手空空、脑子一片空白,不知是咋回事。后来跑回住处还气喘吁吁,心里咚咚地跳个不停……第二天早晨,天大亮以后到了出事地点,一看碰撞地点的前后留有茶杯口大小的、呈梅花状的脚印——狼的脚印。寻找收拾散落各处的罗、木承、煤油灯。麸子皮已撒落在草丛之中无法收回。看到现场的这一场景,还真有点后怕呢!

这次与狼的碰撞是零距离的接触,是那么的突然,那么的短暂一瞬,是那么的终生难忘。

人与狼的碰撞一生能有几回?人与狼的碰撞之后又有多少思考与回味?我与狼的碰撞今生仅此一回,不会再现。这些年人进狼退,听说山里也很难看到狼的身影了。但与若狼一般的人可能还会相遇。我与“狼”碰撞的记忆将会留在脑海里永远抹不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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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闻文精华:夜雨不朦胧
☆ 编辑点评 ☆
闻文点评:

难忘的时光,挥之不去的记忆。
条理清晰,叙述井然。

文章评论共[7]个
风儿那么缠绵-评论

坐沙发欣赏您的好文章!(:012)at:2011年05月25日 下午6:01

陕西吴尘-回复谢谢风儿编辑赞赏。我会继续努力的。问好、敬茶! at:2011年05月25日 晚上7:37

陕西吴尘-评论

感谢光临指导和表扬。问编辑好!敬茶!at:2011年05月25日 下午6:25

何音-评论

难忘的记忆,难忘的思索。拜读佳作,问候朋友,敬茶!at:2011年05月25日 晚上7:37

陕西吴尘-回复感谢朋友的光临与贵评。问候朋友,敬茶! at:2011年05月25日 晚上7:44

文清-评论

春天,已悄然走远;夏季,已到面前。祝朋友夏安!at:2011年05月25日 晚上10:15

陕西吴尘-回复感谢文清主编驻足留评。问朋友好,敬茶! at:2011年05月25日 晚上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