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鞭炮声还在乡村的上空回荡,呼呼的东北风便裹挟着大雪铺天盖地而来,经过一夜一天又一夜的纷纷扬扬之后,北国的城镇乡村田野河流树木,便被大雪覆盖得严严实实不留一点空隙了。
清晨起来踏着积雪,漫步在田野里。太阳出来了,粉妆玉砌的世界一片澄明。瞻眼而望,好一个雄浑的天地!这红装素裹演绎出一派苍茫消魂的北国风光来。站在广袤圣洁的原野里,和光照在身上,在这天地里,便觉得自己似乎脱离了自己,整个躯体仿佛变成透明的了,那心仿佛鲜亮亮的活脱脱的摆在眼前,不染一点杂滓。
远处近处的树木一色的素妆,正如诗中所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闭了眼,深深地吸一口清凉的空气,那空气里似乎果真有一股淡淡的梨花的甜味沁人心脾,精神为之一振。
村子南面有一条河蜿蜒向东一直流向大海,我们叫它南排河。河堤上原来长着茂密的榆树、柳树、椿树和一些诸如枸杞、紫穗槐之类的灌木,而今,由于人们地砍伐,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棵不成材的老榆树了。我不由地在一株榆树前停住脚步。每每面对这些饱经风霜的老榆树,我总会生出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亲切而又敬畏的感觉。一阵风吹来,枝头“梨花”簌簌而落。细细看来,那裹一层白色绒毛的瑟缩在这风雪的冬日里榆树上,竟缀满了高粱粒大小的黑红色的榆苞。我的心猛地被一种力量所震颤,豁地,我对榆树的亲切、敬畏之感顿时明朗起来。就是它对生命的意义所做的恰倒好处的诠释:无私、坚韧、乐观,对未来充满希望和对美好不懈地追求。是啊,这孕育绿色、孕育生命的花苞要经过漫长的冬的洗礼,待到春风唤醒小草、唤醒小河的时候,那嫩绿的诱人的花便热热闹闹地开了,一串串、一簇簇,缀满了树冠。
每当想到榆花,总会想起我的童年时光。在那人们不能温饱的年代,这绿色的花束竟比任何一种娇艳的花更诱人。春天,白天对于贪吃、贪长的孩子显得尤其的长。放了学,我们结伴来到树下。过午的阳光照着树林,那一簇簇的花发出诱人的柔和的光。几个身形利落的伙伴,噌噌地爬上树,骑在树巅,大把大把地撸在手里大嚼着。树下,我们几个“笨鸭子”仰着头等待着,于是一枝枝缀着簇簇榆花的树枝纷纷落下来,撮起一把放在嘴里,一股清新的甜味沁入心脾。那情景、那感觉完整地保存在我的记忆里至今依然那么清晰。
春天在孩子们的欢乐与期盼中,很快地过去了。挂在树梢上的榆钱已经成熟了,变成一片银白色,风一吹雪一样飘落下来,散在草丛里。夏日的雨露阳光,使它们生根发芽,长成小树,再长成大树。大多树是不能长成材的,它们往往在萌芽时便被牛羊啃食或被人连同野草一起割掉了。但总有一株或几株顽强地生长起来,并开出那绿艳艳的花。
为了绿化家园,村里就派人爬上树采集一些榆树的种子,辟出一块苗圃,撒下种子。不久,那苗圃里的小树苗便万头攒动,茁壮成长起来。再经历几度风雨之后,当它们长到一人多高的时候,或春天或秋后便开始移栽了。那时,种树多半是我们中小学生的事。于是道路旁、河堤上一排排满是孩子们怀着满心的希望栽下的树苗。我们知道来年春天那一排排的小树上就会有或多或少的几朵绿色的榆花绽放枝头。
现在人们大都不曾经历或已经忘却了饥饿的滋味,对于春天的榆钱开得是否茂盛,自然不放在心上。而我每当春天即将到来时,漫步于田野、河堤,远远地望见那些历尽沧桑并给我以启迪的老榆树时,也不由地想到那缀满枝头曾让我馋涎欲滴并给我带来美好遐想与希望的绿色榆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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