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美的蝴蝶也飞不过曾经的沧海,再美的回忆也没有前世轮回的路。一切都是销声匿迹的沉寂,一切都是高不可攀的追寻。
题记
聚散匆匆非偶然
2006年1月我来到长沙。北方的冬季依然在迂回,可是南方已是繁花似锦。高大的香樟树,错落的灌木层,几点点缀在密叶里的茶花,是我对这个城市的第一印象。
我不是来工作,仅仅是逗留自己漂流的匆匆脚步,自从我在网上知道长沙是“不夜城”之后,我变有了来长沙的冲动,青春的叛逆让这种不可一世的冲动暴露的淋漓尽致。我没有和家人商量,我觉得自己有一点点自私,但这种自私可以换来我的无拘无束。我习惯了飘荡,我曾经一个人跑到绍兴,仅仅是为了看看鲁迅先生的故乡,我一个人坐着火车跑到北京,仅仅是为了看看北京的胡同。没有任何的精心准备,只是盲目的冲动。
一个背包,一张单程的车票,一个寂寞的我。
我习惯在屋里挂一张中国的地图,偶尔望得出神,模糊地看到我家乡的名字,不过只是一种思念的海市蜃楼的虚影。思念是一个美丽的传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小的时候,我喜欢坐在褐色的山坡上,一个人望着夕阳发呆。远处的小树林里浮起的层层薄雾,晚归的鸟儿在枝头盘旋。这一如真如幻的场景总是飘在我的梦里。飘得时候,我喜欢带上家里的几个僵硬的冰冷的馒头,轻笛吹落思念的时候,我就要咬几口馒头,因为它有家乡的味道。
我拿着黑色的中性笔,在地图上描摹着每一条铁路线,我想把这些铁路线都踩在脚下,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徒步走完延伸远方的铁轨。可是无情的现实否定了我的愚蠢,我只能坐缺乏真实感的火车,用车轮来涂鸦我的梦想。我把每一个想去的地方在上面画一个圈,然后带着地图,去买火车票,随意而烂漫。长沙的旅行就是我用笔标出的,一个黑色的小小圆圈。
我在星沙租了一套宽敞的二室一厅楼房,20楼,是这套公寓的最高层。我喜欢高的地方,因为它接近水色的蓝天。那种纵横的忧伤的蓝色灼痛我的双眼,但是我还是固执的不停地仰望它,而四十五的角度往往让我迎风流泪。北方的漂流的孩子多数是沙眼,因为他们的忧伤是丰富而敏感的。一片枯黄的落叶通常会撕毁他们单薄的快乐,带来绵延的无尽的惆怅。我站在阳台上,大声的无拘无束的喊,放肆的喊,没有人在乎我的傲慢的喊声,车依然在穿梭,街上的行人依然在奔走,只有空荡荡的冷清的回音在喧嚣。
夜幕降临的时候,我去易初莲花超市买了一大包的曼特宁的咖啡豆,圆润的琥珀色的咖啡色,在我的案几上不停地跳跃,我必须把他们碾碎,然后泡一杯大大的咖啡。我喜欢享受夜色下的诡人的静谧,光着脚丫在地板上跳来跳去,踩得地板啪啪啪的响,我喜欢那种似乎回响历史的石跫音,质地而富有骨感,漫无目的踩过后,慵懒的靠在白色条纹的沙发下,看我的脚印散乱的堆在大理石的上面印着花朵的地板,陶醉着自己的杰作,仿佛是一位雕刻家在审视自己的艺术品。等那些以孤寂的傲慢姿态的脚印枯萎的时候,我会跑进卧室里,放一首爵士音乐,那种暴雨捶打帘幕的疯狂的声音,让我澎湃激动,我跟着爵士音乐的节拍甩动自己的头脑,不停地扭动自己的身躯,直到精疲力竭。
万家灯火消逝黑暗包围夜晚的时分,我会静下来,在泛白的word文档里敲下满满的黑色宋体四号字。联想电脑臃肿的主机旁放一杯浓浓的咖啡,文字随着沁人心脾的香味而弥漫在屏幕里。我不喜欢那些大幅大幅的扭曲的白,这种苍凉的白让我窒息。我不喜欢坐在电脑前发呆,因为墙壁的大块裸露的白会迷离我的双眼,我只有不停地啪啪啪啪的敲字,不让自己的思维冷却下来,才能禁锢那些白色的让我呕吐的墙壁。那种变态的、扭曲的白就像我一个人站在漫天的雪地里,没有飞鸟,没有人迹,只有泛滥的眩晕和绞痛的寂寞。
电脑里没有最新版的qq,我必须重新下载,没有文字滑落的夜晚,我必须聊天,不喜欢寂寞的人无法忍受一个人在黑夜里构思孤独,这是我狡辩和陌生人聊天的谎言。我一共有255个好友,8个群,这足以保障我时刻可以随心所欲的聊天而且无间断。我的第一句聊天的用语是生活很混蛋,不过真的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之后,我才发现,生活并不混蛋,混蛋的是我自己。这时我就是没脸没皮的笑,恬不知耻的笑。我想我可能真是混蛋,像我这样没心没肺的人真应该到非洲去挖煤,或者吃添加染色剂的馒头混着双汇的火腿。自我作践,窥出颓废的生活态度,我作践,但我不贱。
凌晨4点,我看了看自己从杂货摊上淘来的表,很困非常困,强烈的感觉袭过心头,眼皮无力的搭在沉重的眸子上,人不喜欢加班,眼睛也不喜欢加班,同理。我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沉重的倒在了齐美斯的舒适的床垫上。刚刚进入朦胧的梦乡,朋友涛打来电话,问我现在在哪个街头暴尸,我回答他说,在彼岸花开的地方。啪的,我扣了电话,关机睡觉。我有一个洁癖,睡觉的时候一丝声响都令我不安。
午后的阳光透过蓝色的大玻璃涌了进来,照的我眼涩涩的发痛。我揉了揉困倦的双眼,百无聊赖的去洗了把脸,我想去酒吧呆一会或者去溜冰场。我把一枚硬币跑向空中,如果人头,酒吧;反之溜冰场。落在地板上,反弹了几下,是明晃晃的人头。我决定去离这最近的:伤心酒吧。可是伤心与我毫无瓜葛,我只是消遣这漫长的白昼。
伤心酒吧白天的人并不多,似乎人都愿意把自己的悲伤积累起来,等待夜色降临再放肆的宣泄。我要了一杯啤酒,坐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伤心酒吧的旋律很舒缓,肖邦的f小调,我不明白这么缓缓流淌的悠闲的曲调怎么去稀释人们的悲哀,我觉得来这里放松很惬意。对面的桌上,是一位泪流满面的女孩,18、19岁的模样,粉色的连衣裙,瘦削的青春的脸庞,还有与这个美丽年纪极不相称的忧伤。我端起自己的啤酒,走到她的身边,淡淡的古龙香水,萦绕在她的身边。我说不介意我坐在这吧。她点点头,绿绿的眼影翻出一道清纯的如水的光,那道光像是闪烁在湖面上的滟滟波光,明丽而妩媚,轻轻地划过心头,荡漾在我的心端。我说,你失恋了吗?她摇摇头说,自己高考不理想。我真想大骂教育的弊端。我熟稔的端起杯子,告诉她,你想喝一杯鸡尾酒吗?我认为喝诗情画意的酒可以洗去心中单调的忧伤。她惊愕的看着我,一定认为我是疯子,但是令我疯掉的是,她的回答,当然可以了。于是我们各要了一杯鸡尾酒,澄清透明的鸡尾酒,杯子上嵌着一枚含苞待放的梅花,清新而别致。我们用吸管慢慢的品味起来,她可能不喜欢喝混酒,一下子呛出大颗的晶莹的眼泪来。我告诉她,应该慢慢的咀嚼鸡尾酒,而不是溉,以一种优雅、高贵的喝法,小姐。然后她笑了起来,一朵娇艳的百合花,盛开在我的对面。
她显然是醉了,脸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像是一朵带露的桃花。我说,你喝醉了。那个女孩说,我不是醉了,而是碎了。我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我把你送回去吧。她没有说地址,我只能叫了辆的士在长沙的繁华声音不停地穿梭。的士问我去哪,我说去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然后是一道不可思议的目光,显然,的士认为我是神经病。幸好她醒了,问我在哪里,我说在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她说她想去湘江大桥,我说好。
湘江大桥,桥上两个漂流的影子,桥下是滚滚的涛水和一去不返的时光。我靠在雕花的栏杆上,沐浴在和煦的江风里,我似乎透过生活的帘幕看出其本质的惬意与横贯之中的风*。月光里的女孩撩弄着飘逸的长发,粉色的连衣裙在风中蹁跹。
我说,我们回去吧,她说再见。我说那我们怎么才能再见呢?她说伤心酒吧。我本来想问她的名字,嘴巴抖动了又放弃了。
回到公寓,房间里一片漆黑。没有光明,就努力的探索光明。我觉得胃里灼烫的酒在涌动,在不停的翻滚,我疾步跑到洗手间,彻底的呕吐出来。那一刻绝望涌上心头,生活里的失落在不停的嘲笑着面目全非的我。我狠狠的捶打自己,痛恨繁华的大把光阴如白驹从我的生命里打马而过。我努力地站起来,我告诉自己,就算是倒下,我也要倒在冲锋的路上,我不知道勇气从哪里汩汩而出,全身的血液沸腾。我漱漱口,坐在沙发前,静静地听时钟滴答滴答的摆动声,我似乎恍惚的听见寂寞唱歌的声音,那么凛冽,那么残酷。时钟里的指针定在蝴蝶花案的表盘上,那只蝴蝶是如此的栩栩如生的娇美,可惜只是没有生命的塑料仿制品,没有生命,却依然以一种鲜活的姿态永恒的保留下去,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幸运。
第二天,我想在家里玩一会红色警戒2,不想逛街,因为我对陌生的地方会迷路,很多时候,我都忘了来时的路,包括人生。所以我宁愿蜗居在卧室里,也不出去逛街,走在举目无亲的街道更令我心生酸涩。连续几天,我都在网上等angle的邮件,她给我发来征稿的信息,我凭借可以挣的仅仅自给自足的生活费,偶尔她会要求我半个小时写一首新歌的点评,往往使我手足无措,勉强的交上稿子,没有时间润色打磨,文章如同一件精美的瓷器,只有在百遍的打磨和雕琢下,才能巧夺天工。没有润色的稿子,生硬、晦涩,像是卡带的歌曲。
晚上,我去了伤心酒吧,那个女孩坐在紧靠在蓝色玻璃的窗子下,花边的丝质裙子,月白色的帆布鞋,白色的耳机,青春季节里特有的青春味道,她招呼我示意坐在她的旁边。我从吧台那里拿了一杯啤酒,坐到她的身边。她说那天很感谢我,举起杯子,让我们喝一口。我堆起笑容,吐出一个好字。玻璃杯轻轻地碰触的快乐的声音在酒吧里微微的荡漾。
你很美丽。
是吗?她笑着问我,你觉得我哪里美呢?
你的美无处不在。
我们哈哈的笑起来。确实她很美,像是一只缤纷的蝴蝶在百花丛里游荡,只是有时候,她会哭泣。
你叫什么名字?
浮萍,她淡淡的说。
浮萍,好名字。
你错了,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名字,像一朵浮萍,四处飘荡,随波逐流。
你呢?
孤独的黑夜守望者。
呵呵,都是性情中人。
我想去远方,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
那我们怎么再见面呢。
如果有缘,还会再见。
那我怎么见你呢?
我也不知道。你听过辛弃疾的聚散匆匆非偶然,二年历遍楚山川。
但将痛饮酬风月,莫放离歌入管弦。
萦绿带,点青钱,东湖春*碧连天。
明朝放我东归去,后夜相思月满船。
颂完这首词,我们呵呵的笑了起来,笑的那么冷酷,那么狰狞。
那个自称“浮萍”的女孩走了,以后也没有回来过,不过伤心酒吧,就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伤心酒吧。
我还有保持着晚上去伤心酒吧的习惯,只是为了一个奢侈的愿望和一份可望不可即的眷恋。我总是想起大口大口喝鸡尾酒的女孩,曾经有一个女孩在伤心酒吧说你错了,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名字,像一朵浮萍,四处飘荡,随波逐流。或者我们都是流浪的人,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因为流浪,所以寂寞,因为寂寞,所以流浪。
伤心千万遍,却不从改变。
第二天,我决定去应聘一份工作,哪怕是送水工,在人才市场里,涌动着不安的焦躁的人群。我索性逃了出来,狼狈不堪。路过新一佳超市的时候,我买了点曼特宁的咖啡。我还有晚上喝咖啡的习惯,只是不再浓烈。自从咖啡捕获我的心得时候,我就知道,我的生活不能摆脱咖啡的影子。
angle又发来了一封邮件,写一篇寂寞的小说,字数5000,没有关于稿费的只言片字。我还是孜孜不倦的写了起来,写着写着,我就想到了那个浮萍的女孩,我想去伤心酒吧,我对自己说,这个愚蠢笨滞的想法还没有完整的诞生就被我活活的掐死了。我只是想写一篇小说,一篇桀骜不驯的涌动着寂寞暗流的小说。我煮了杯咖啡,已是凌晨的4点,我写好后赶紧给angle发过去。
我没有见过angle,我也不知道她的年龄、籍贯,记得在小时候读安妮宝贝的小说时,她笔下的主人公有过这样的生活。我和angle只是通过简单的邮件的往来联系彼此,简单的客气套话,严格的小说征稿要求,架起了我们沟通的桥梁。我不知道这种沟通能持续多上时间,因为我不知道自己的生命有多长,李煜写过“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向东流”如果李煜笔下的愁是来描写我的生命的,我一定感激不尽。
晚上大把的空虚的时间使我战栗、恐惧万分,我想用实际的体力劳动缓冲自己的胡思乱想,我决定去应聘一份送水工或者送报纸的工作,那种不停穿梭,往来于这个忙碌城市快节奏生活另我亢奋。终于我在一家自来水公司应聘了一份临时工,底薪800元,一桶水提成0.5元,如果努力工作的话,这将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但是对于漂流的我来说,不过是一份短暂的临时体力劳动。那种持续的充实感连绵了半个月,下半月沉重的体力劳动是一种昂贵的重荷,我瘦削的肩上压出一块块淤积的红肿,我喜欢这种自我的折磨,这种变态的扭曲的虐待可以剪掉我对生活的任何不切实际的遐想和对那个女孩的思念。我在乎的不是钱的多少,而是虐待自己的快乐感。
月底发工资的时候,我拿了2000元,稀薄的几张红纸足以维持我的生活了。伤心酒吧,那个陌生的地方又渐渐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我似乎看到胖嘟嘟的老板的笑脸,还有靠在蓝色玻璃角落的哭泣的女孩子。我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升腾的扩散的烟圈,典雅而舒适。记忆就像一支烟,快乐的往事化成烟圈不断消逝,而痛苦的酸涩却被吸进肺里,合着生命的节拍而舞蹈。
填酒回灯重开宴
早上一觉醒来,阳光已是撒满高楼。江南的韵味似乎被钢筋混凝土的森林所阻隔没有一丝的征兆,我想去田园亲吻青瓦粉墙的江南。小时候读书的时候,江南给我的梦境是:一叶扁舟撑出荷叶田田,一把雨伞邂逅绵绵酒巷,一片苔痕写过岁月深深,一支幽笛吹落梦乡清清。这是诗里的江南,多愁善感的诗人笔下的江南。而我所来的江南是霓虹灯下的绚丽,没有墨香的书卷气。我决定做乡镇小巴逛逛风景,写一写自己的心情。
我做着从星沙到榔梨的小巴,时值1月,春意盎然的气息铺天盖地的袭过我的心头,我推开黑色的玻璃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几家新开的超市鞭炮隆隆,几个小孩正在抢着买玩具,还有婀娜的少女掠过到淡淡的眼神。我喜欢流浪,坐在车里颠簸前进。
在榔梨玩了一个满满的下午,尤其是古色古香的陶公庙,恢弘的建筑、斜飞的檐角、朱漆落尽的房檐。我站在一棵800岁苍翠的的青松面前,觉得人在时间面前,正如2元一张的陶公庙门票,显得微小而渺茫。
回到公寓已是晚上10点,几颗隐约的小星星在广袤的夜空里泛着微微的光,像是几只迷失了回家路地萤火虫,孤寂的点缀在天边。我想给好朋友涛打几个电话,他现在游荡在北京淘着自己的梦想,他告诉过我,他想做一名出色的曲作家,我听过他的曲子,忧伤而落寞,我问他为什么你的曲子是如此的悲伤,他说为了祭奠死去的过去。我拿起了电话,但是没有给涛打,我想涛可能睡了,或者在忙于作曲亦或者写几个中国风的文字。流浪的人是不需要打扰的,因为有寂寞在身边。
往事被埋葬,回忆被私藏。
凌晨2点的时候,我辗转反侧,不习惯夜晚睡觉的人在夜晚睡觉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折磨。我打算去伤心酒吧喝几杯啤酒以便尽快的入睡。下电梯的时候,我看见几张黄色的书页散乱的排列在楼梯口,我随手捡起来仔细的不遗漏掉任何一个细节,应该去洗浴城,匆匆的改了行程。马路的对面,是著名的红枫叶洗浴城,几个小彩灯闪烁的大字在物质的腐烂的夜晚里发出诱人的灯光,我知道在昏暗的灯光下是鲜红欲燃的嘴唇。我点了一个广西的女孩子,不是因为她姣好的容貌,而是她淡妆素颜,没有一点点糜烂的浓抹重粉。我扭动着身躯,狠狠的发泄,把生活的浮躁全部倾泻在她的娇小的身躯上。做完的时候,我抽起一支烟,向她吐了一个白色的如雾的烟圈。我看见那烟圈浮现在她的白皙的脸庞上,她扭曲着脸难受的咳嗽了几声。我狡亵的笑了笑,掏出200元摔在她的脸上。
我狼狈的跑了出来,漫无目的的游荡在空冷的大街上。路过旺旺网吧的时候,我走了进去,我不喜欢玩游戏,只看更新的恐怖片,那种扭曲人性的影片使我兴奋,那种突兀的恐惧随之而来的尖叫的喊声使我激动。我知道我的人生也由此变得恐惧,面目狰狞。
每天下午,我都会去看血腥的恐怖片,主人公的恐惧让我刺激,还有日韩的另类伦理片,让我冲动,我就像是沉醉在海洛因里,不可自拔。看完影片,我都会跑到酒吧,大口大口的喝啤酒,直到把清醒的意思灌醉。我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可恶,不知道可恶的源头在哪里。只是一种模糊的意识:我可能得了抑郁症。这个大胆的设想掠过我的心头,令我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麻木可憎,沉沦可恨。
咖啡的香味把我引入现实的轨道,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只有咖啡还能让我保持短暂的清醒。有时半夜里起来企图从20层地高楼上跳下去,我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而流浪只是一个幻想的梦想,所有的回忆,都像一个个蒙特奇衔接成了人生的模糊的电影。我想尽快离开长沙,这份沉重的压抑孤立在我的心头,让我窒息。
我必须离开长沙,去涛的地方。我又拿起了笔在那副早已不知被我描摹了多少遍的地图上又一次描摹。简单的勾勒了几笔,以往我的线路都是漫不经心,可是这一次目的地明确而清晰。1750公里路,跨越5省市,漫长的铁路线,漫长的恐惧。我不想在长沙再带一分钟,哪怕一秒也会让我疯掉,我还没有来得及再次打量这个城市,变要离开。我担心我会猝死在长沙,一个客居他乡的人在异乡死亡,是多么的悲哀。
我急匆匆的定了去北京单程的火车票,345元,我想换一个地方或者可以令自己释然。我没有闲心再去记录路途的风景,抑郁像是影子一样徘徊在我的身边,我只是猜想,我没有到医院去查询,单纯的从网上浏览病症,结果发现这真的是抑郁症的症例。恐惧使我战栗不安,那一刻我体会到了死亡的临近。一个夜晚熬过之后,火车到了北京西站。2006年3月,陈楚生的《有没有人告诉你》飘落北京这个前卫的都市,这首歌已经开始燃烧。站在火车的月台上,我向纵身跳下去,像一只蝴蝶飞向黑暗的死亡。胆怯把我拉回了死亡线,我怕自己死的支离破碎,我想勇敢地死,有意义的死,“死”每天盘旋在我的脑子里,让我恐惧不安,我曾想象过无数次的死法,可是我怕痛,不甘心让我顽强的走下去。
我必须尽快联系涛,接连打了几个电话,依然是嘟嘟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声音是如此的残酷冰凉。我无力的靠在站牌的一侧,等待命运的审判。我毫无头绪的上了916公交车,一路走,一路恐惧,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在哪里下车,因为我不知道哪个多余的站点肯收留曾经叛逆的我。一直到了田园居饭店,我才下去。饥肠辘辘是我难受,我必须填饱肚子,点了一只北京烤鸭,狼吞虎咽的吃起来。我满手都是油的时候,涛来了电话,我只好按了免提键。
我刚才在睡觉,关机了,什么吊事啊。涛一味的抱怨。
哥们刚到北京,在田园居饭店。你快来接我啊。我哭着祈求涛
你等着,我马上到,我骑着马立即赶到。
甭管骑什么。你得立即到。
没问题。
涛是个爽快而且善于黑色幽默的人,尽管他的幽默很朴素,但没有丝毫的做作和虚伪。涛的快乐杀死了一大半的恐惧,一种莫名的欣慰感溢出心头。表情从苍白复苏为悠闲,我品味起烤鸭来。半个小时去过了,依然没有出现涛的影子,恐惧再次苏醒,我似乎听见恐惧微微的酣睡声越来越弱,它可能要醒过来。我快哭了,我憎恨老天,开始憎恨生命里每一个出现过的人,就在我无休止的憎恨中,涛终于出现了。
你被人追杀啊,催的这么急。涛坐下吃我的烤鸭。我一脸无奈的看着涛,把抱怨扼杀在自己的嘴边。看着狼吞虎咽的涛,我真的很纠结,似乎生活的困难在乐观的涛面前不值一提。
你真会享受,哥们几个月都没吃烤鸭了。涛擦了擦嘴边的肉渣。
涛坐在的士上对我说,北漂的生活很痛苦,自己在这里呆够了,想回去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至于什么理想,留给下一代人吧。我说,你挺慷慨的嘛,连梦想都能无私奉献给下一代。谁让他们碰上我这个五千年才出一个的好人呢。放你妈的屁,我狠狠的回敬恬不知耻的涛。
涛住在北京郊区的四合院里,院中央一棵高大的槐树,他住在南屋,西屋是房东,北屋是广东来的打工的俩姐妹,东屋是一个自称艺术家的长发男子。推开涛的屋,我目瞪口呆,一张弹簧床,东倒西歪的啤酒瓶子,满地的烟头,几本泛黄的褶皱的音乐书,衣服散乱的扔在床上。涛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清洁、整齐的标签,我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花了还是这就是现实。
北京的3月依然残留着冬季的威严,一阵风裹挟着寒冷吹过。
我想涛的生活里肯定发生过什么波澜,究竟是一场如何巨大的波澜是一个固执的船手要放弃远航的理想,偷偷的逃回避风港。我忘了消极带来的死亡崇拜,可这仅仅是我的一厢情愿。生活的意志不会因为某一人的固守而弯曲,相反它会以一种更加巨大的意志昭示着自己的不可挑战的强大。
繁星稀疏的夜晚。我照例起来煮咖啡,不过我没有买到曼特宁咖啡,只有低级趣味的蓝山咖啡,尽管这种咖啡很畅销,我依然不喜欢,大众的口味代替不了我的口味,独特的标新立异的口味使我对于咖啡很挑剔。不过口味还是可以敷衍的,蓝山咖啡尽管没有曼特宁咖啡的浓香、酸甜,其芳醇的口感、圆滑的质地往往令人不喝不厌。涛不喜欢喝咖啡,尽管他晚上也不习惯睡觉。我跑到厨房,煮了两杯咖啡。
尝尝我的手艺。我端给涛一杯。
我想我不喜欢喝咖啡,冰红茶还行。坐在电脑桌前的涛回身说。
什么品味,不喝拉倒。
我端着咖啡,自己慢慢品味起来,没有人分享自己的成就觉得很失落,那一刻,消极的抑郁再次袭过心头,我必须找点事做,否则我会有自杀的冲动。我想睡觉,但在床上辗转反侧,涛扔给我一个白色的药瓶。
里面是安眠药,吃了就可以一觉天亮了。
我不想吃,我觉得自己还可以自我痊愈的。
我现在天天吃,不吃就睡不着,失眠、心悸、神经衰弱,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你胡说什么,我们要勇敢的活下去。
涛没有说话,只是漠然。我想起来鲁迅先生的名言“沉默呵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或许我们就会在沉默里灭亡。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有灭亡的声息在游走,涛停住了笔,一切死一般的静。
第一个夜晚过去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样的备受煎熬的夜晚,禁锢着梦想的夜晚。死亡,不再陌生,向死而生的释然让我豁达。史铁生先生说过“死亡是一个必然降临的节日”如果死亡是一个节日,就让我们勇敢地庆祝这个节日。
白天我们都在睡觉,涛没有固定的工作,只是偶尔的怜悯的稿费挨过一个个艰难的日子。写不出文字的涛,会大口大口的灌啤酒,白色的泡沫沿着啤酒瓶淌在地上,像是梦想腐烂后的气泡,然后一个个破碎,化成一滩浓密的脏水。
为梦想奋斗是一场艰苦卓绝没有硝烟的战争。
涛在每天晚上睡觉前必须吃下大量的安眠药。发了稿费的时候,我们回去洗浴城狠狠的和小姐*爱,或者去酒吧比拼酒量,费尽心思的折磨自己,不过是为了更早的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没钱的时候,我们会蹲在台阶上,对着漂亮的女生吹挑逗的口哨,对男生不屑一顾的鄙视。我们常常和地痞打架,很多时候,鼻青脸肿的是我们;衣衫褴褛的是我们,但我们需要这种疯癫的快乐。
记得有一次,我和涛在酒吧喝酒,醉意浓重的我失手碰掉了别人的杯子,当时他们人多,我向他们道歉,结果那个人拿起一瓶啤酒就向我脸上倒,一边倒一边嘲笑我,等拿瓶啤酒空了的时候,我告诉他,这瓶啤酒算我的钱,但瓶子归我,他把瓶子给了我,我告诉他,你转过身去,我们两清了。就在他转身的时候,我把啤酒瓶砸到他的脑袋上,结果我和涛挂彩了。
后来涛失眠的晚上越来越多,而我自杀的冲动越来越边缘化。可我们依然相互劝慰,灰色的幽默在调侃着我们的无奈。
生活真他妈的混蛋。
说这话的更他妈混蛋。真应该把这样的人送去非洲挖煤。
非洲有煤吗,我只听说石油多。
有什么挖什么,反正你去非洲当苦工就行了。
你的思想就是你嘴巴的伟哥,让你射出更多的非言。涛坐在沙发上慵懒的愤怒。
我们都是一群灵魂走失、*体臃肿的败类,你我不分彼此。
笑。
涛说今天他想出去散散心,我说好。
我想一个人。
好。
回来的时候,涛带回一袋白白的粉末。涛拿来火机,把白色的粉末放到纸上用打火机烤,贪婪的吸着。我心下一沉,白粉。我一个箭步冲过去,夺下了白粉,扔出门外,接着和涛扭打在一起。我大声的问涛,问什么吸毒。涛迟钝了一下,蹲在地上哭了起来,不停地捶打着胸膛。我该死,我该死。涛诅咒自己像是在诅咒一个与自己有着深仇大恨的人。
涛答应我,以后不吸白粉了。我说好。
没有白粉的涛,渐渐地瘦了,深陷的眼眶盛着干瘪的眼球,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精神恍惚,有时半夜起来,偷偷地溜出去。我知道涛的毒瘾发作了。
某一个明媚的清晨,涛跳楼自杀了。
死的义无反顾。
涛死前给我留下几句话
左手,我活的很痛苦,重重的理想压的我窒息,我没有自由,只有不停地工作,表面的快乐浅层里潜伏着巨大的抑郁暗流。与其苦痛的活着,倒不如快乐的死。
同是天涯沦落人
涛的离去,基本宣誓了我流浪生涯的结束,活下去是一个很好的归宿了。我决定回到小山村里,安安静静的过完自己的一声。去一个没有烦恼的地方,我曾经对一个陌生的女孩发过誓。可是我把这个誓言遗留在了长沙,我想现在把它找回来。
回到家乡的时候,是个星期天的下午。我的到来令年迈的母亲非常的吃惊。母亲问我在外的生活怎么样,自己会照顾自己吗,以后还出去吗。面对母亲一连串的问题,疲惫的我只想休息。我只是告诉白发苍苍的母亲,以后不出去了,在家里守在您老身边,哪里也不去了。母亲很高兴,满脸的皱纹舒展的有序不乱。母亲说你吃饭了没有,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我说不用了,我只想听您说说话,母亲说,好好好。
清晨,我跑到褐色的山坡上,山谷里浮起薄薄的轻雾,几只早起的鸟儿在枝头歌唱,村子里的公鸡传出几声清亮的叫声,远处的几棵杨柳在隐约的站立着身躯。我想我是属于这个村子的。
我是一只没有飞过沧海的疲惫了的蝴蝶,蜷缩在回忆的蚕茧里。站在山坡上的时候我常常这样想。不过今天的我们依然能从昨天的故事里窥出青春的倒影,前尘往事,沉香难留。让们缅怀那些逝去的岁月吧,为青春喝彩,举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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