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和母亲通电话,临了,母亲总会叮嘱说,少吃肉啊多吃青菜,注意身体。此刻,我在激动的同时,常常忆起村里分肉的往事。
记得农村还是大集体的时候,在周边的十几个村子里,我们村算是比较富裕的。百十来户的人家三四百口子的人,粮食基本够吃,村里还有一个存栏一百多头的猪圈,每年春节,村里都会宰上几头猪分肉过年。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许多人拿着肉票也不一定能买到肉,我们村家家户户能分上几斤肉过年,算是很丰盛的春节了,这让其他村的人羡慕不已。可是,就这样能够自给自足的村子,一到分肉,大家就会喋喋不休地争吵,不是这家闲肉太瘦,就是那家说骨头太重,大家都想多要几片膘肥酯厚的肉块。
记得有一次,我跟随母亲去分肉,因为队长多给了一块瘦肉和一块排骨,母亲和他吵了起来。我当时尚小,不懂得缘故,就对母亲说:“瘦肉和排骨不是比肥肉好吃得多吗?”我这一插嘴,队长找到了托辞,他嘻嘻的笑着说:“看,孩子就愿意吃瘦肉喝排骨汤呢。”母亲很生气,一巴掌打在我的头上,我委屈地大哭起来,队长一看没折了,赶忙换了两片膘肥酯厚的肉块。回到家,母亲心疼地柔着我的头说:“娘知道瘦肉比肥肉好吃啊,可家里一年只分到十几斤菜籽油,哪够吃啊,村里家家户户都缺油,都指望多分点肥肉炼成油,补济补济呢。”
我明白了,不是瘦肉不好吃,大家确实顾不上享受啊。我们村和我同龄的十几个孩子常在一起聊天,经常有人说,家里油吃完了,只好吃几顿咸菜,这比没油的青菜更容易下饭。我懂得了缺油的痛苦,后来每次分肉,我总会替母亲帮腔,多要肥肉。
农村大包干之后,村里还分过两次肉。记得1982年小年那天,是村里最后一次分肉。那一天,母亲像往常一样,排在分肉的队伍里。轮到母亲分肉的时候,母亲一看秤盘中的肉肥多瘦少,一把伸手从秤盘中抓出两条肥膘肉,又抓起两条瘦肉放进秤盘中。负责分肉的队长愣了愣神,说:“你以前不是要肥肉的么?今天怎么倒了个个儿?”母亲故意板起脸说:“都时兴吃瘦肉了,你怎么还用老观念看人呢,给我拣那么多的肥肉,我家里可不缺油吃了。”队长乐了,呵呵呵呵的冲我说:“记着,儿子,以后要替你妈多挑瘦肉,哈哈哈哈。”后面等待分肉的村民们也笑了,说:“变得真快啊,以前缺油吃,把肥肉当作宝贝,现在日子过好了,都知道挑肥拣瘦了”。
再后来的日子里,肉似乎多了起来,家里不仅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置办些肉款待客人,平日里,也会时常买几斤肉打打牙祭。
肉,不再是逢年过节才有的美食,已贬身为日常生活中的家常便饭。年前那热热闹闹的分肉场面,永远定格在了记忆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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