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运用

◎月亮在漂流

辽阔的乡村。村庄树木和山岚都很矮

矮过天上的云彩。夜晚

月亮在白云间漂流。丰收的人们开始

坐下来抽烟

我坐在禾场小矮凳上，听返乡的民工

讲述城里的灯火。熟悉的乡村

被故事所包围。香烟闪烁

月亮在天上。我想

我的“车轮碾不过城市畸形的坡度”

这是乡村的午夜

有谁跟月亮一样漂流在自己的影子里

◎村庄在漂流

村庄的黄昏里。沉寂又苍茫

只有轻轻摇动的炊烟

依依地照着闪光的河水

我感觉在风景里站得太久

狗牵着我的村庄，问要走多长时间：

我说，从小学课本里折叠的纸船

到一声翠绿的鸟叫，都让我痴痴地问路

夕阳西下

每一个死去的人都歪歪斜斜地写着家书

而我熟悉的漂流的村庄

却有着与往常大不一样的故事

◎村庄里种了许多梧桐树

很多年以前

村前村后的荒野里种植了许多梧桐树

孤独的时间，我和我的哥哥，泪流满面

我们的梧桐树未发芽，金凤凰始终没有飞来

村民们顽强地活下来。活下来的骨头，一次次

流下热泪，我的哥哥抚摸我心灵的伤口

从尘世间匆匆地走了

很多年以后，我的墓碑把从前的故事全忘了

阵地上只剩下向日葵与乌鸦证明了我的身份

回归故里，梧桐树枝桠茂密，遮天盖日

金凤凰一批又一批地飞来

我开始真正筹谋我死亡的日子

以及我将要安葬的地方

◎一群又一群草籽生长

辽阔的乡野，潮湿而又落寞的地带

有时干涸得没有一滴水。一群又一群草籽

迎风飘泊，并不是莺飞草长

草籽像河流山岚一样延伸，一代又一代

传输着祖传的血脉

摩挲着身子里每一根神经，艰难向前

父亲殷红的血液沸腾，我殷红的血液沸腾

又见村口，村庄左边是山，右边也是山

中间是一群草籽覆盖的小路

闲暇时刻会掀起三尺风浪

笑看大地

2011.5.20.　深圳新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