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则上讲,每个人都有可能是绘画天才,只要他能找到自己。实际上,社会却不允许天才们找到自己,否则那些所谓的名家和教授们就会丢饭碗了,而且会彻底动摇艺术界里的等级关系。
我们喜欢呼唤大师,然而在这个根本就不需要也根本产生不了大师的时代,我们的“呼唤”充其量不过是个信仰,就像基督徒信仰虚无的上帝那样。更多时候我们之所以敬重大师,只是因为我们自己想当大师。
一方面我们热衷于研究套路,就像拜师学武那样,另一方面我们极度反感套路所带来的所有负面效应。最大的负面效应有两个:技艺决定一切(靳尚谊语),真把艺术当成了武术;风格取代了灵魂,真把套路当成了“一招鲜吃遍天”的玩意,且几乎所有画家都喜欢这么干。
我们渴求创新,但同时却喜欢固守继承的概念。
我们越是渴求创新,就越是缺乏创新的能力,因为我们在创新的路上总习惯于寻找所继承的东西。这是我们的不幸,也是我们的幸运,不幸的是我们根本不懂创新,幸运的是我们根本无须创新。
有人问毕加索:“你是怎么创新的?”,毕加索回答“我从不创新,我只是善于发现”。
我们善于发现吗?不,我们只善于抄袭,这是东方人的不幸,也是东方人的幸运。幸运的是我们无须为原创权问题大动干戈,因为举国的画家都在抄袭,不幸的是我们的艺术成就,永远只能停留在抄袭的水准线上。
艺术市场是双刃剑,既可以把艺术家伤得体无完肤,也能彻底颠倒商品社会的市场价格规律。被拍卖行炒作出来的天价油画,实际上很多都是一文不值的垃圾。
我们都喜欢用苛刻的目光去注视画家的作品,经常用各种继承下来的偏见进行不负责任的评论。我们都是在这种教育体制下长大的,且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一方面我们呼唤个性,另一方面我们又习惯于否定个性。
每个人都不同,每个人画的画也不应该类似或相同,但我们却大都喜欢求同,能否存异另当别论,求同绝对是评论绘画作品的第一原则也是最平常的小民心理,所以我们的一面是泛泛之人,另一面又喜欢自诩为艺术家。
一方面我们对艺术界里的烂事儿深恶痛绝,另一方面却又很想融入其中。我们的强烈个性几乎都被美协的官僚们给边缘化了,于是我们就渴望有那么一天也能有机会去边缘化那些官僚,或许还想顺手去边缘化无数正打算踩扁我们的后来者,而后来者也会面临我们所经历过的所有问题,然后循环往复着同样的经历。
我们喜欢呼唤真诚,但在实际上对美展上的画作进行评论之时,我们的真诚都会无声无息地自动消失。我们习惯使用各种继承下来的偏见对每一幅画作横挑鼻子竖挑眼,喜欢对着桃子说没有苹果的香味,对着香蕉说没有菠萝甜。干这种事儿是不需要任何勇气的,真正的勇气是善于发现别人的长处,而我们,只善于遮掩自己的短处。
“我们”是谁?“我们”就是包括我自己在内所有喜欢对别人的画作胡乱指手画脚的人,包括所有的著名画家,美院教授,画院的画师,美术评论家,美协官僚,及所有画匠,大家其实都是一个模样。我们从小所受的教育都是这种模式:对别人的态度是,在鸡蛋里挑骨头,在骨头里挑鸡蛋;对自己的态度是,鸡蛋是骨头,骨头也是鸡蛋。
绘画界里悖论太多,根本总结不完。但是能真正找到自己的人却很少。能找到自己的画家基本上都成了真正的绘画大师,看起来好像找到了自己实际上什么都没找到的人都成了有关部门所封赐的伪大师或利益媒体所炒作出来的扯蛋大师,而像我这样还在寻找个不停的人,应该是大多数。
喜欢练套路的名家和伪大师们,根本看不上如我之流的无名之辈。的确,我们的表演并不精彩,因为我们还没有形成套路,我们压根就没打算过要形成某种套路,因此我们无法从事表演工作。
艺术界是表演套路的地方么?原本不是,但现在是。所有人都在表演:名家,教授,画师,策展人,拍卖行,画廊,美术馆,评委,及画匠。
我们缺乏创造力,这根本不算罪过,若我们都缺乏发现的能力,则是最大的罪过。缺乏发现的能力,导致我们发现不了自己,也发现不了别人,尤其发现不了自然界的万象所呈现出来的千变万化的独特之美,因此我们的艺术,除了套路也就没什么了。
混迹在美术界里的上上下下,绝大多数都是睁眼瞎,但是搞起理论来,都很有一套——抄袭永远比发现更容易!
2011年5月21日
山野居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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