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痕》

你离开这个城市之后的每一天

我在夜色中写下的每一句晚安

现在满满的有好几页纸

若你知道

一定会难过的哭泣

所以我决定

永远永远，不告诉你

原谅我

好吗

…………　

——【痕】

那些少年的小心事，我想一一说给你听。

向你抱怨在学校里看见的男生假情假意的暧昧，告诉你生日收到的惊喜，然后不厌其烦的告诉你我小说的点击率又突破了多少，是略带着骄傲的口吻。

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现在真的很好。

但，我总觉得你是不够爱我的。可我却又时常的为你编出借口，说服我自己，你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爱意。

现在我仔细的回忆那些为你准备的说辞，兀自哑然失笑。我明白那是我给自己的肤浅的说辞。

长时间看到的，是你经常附在短信末尾的：宝贝，妈妈想你。

但大部分的时间，我觉得自己被欺骗，你可以几个月不打电话给我也没有短信，像是忘记了我的存在。

我现在这样想着，内心也可以毫无波澜，没有难过也没有微小的痛感，仿佛我只是像平日编着无关痛痒的故事一般，是那般淡然的心情。

因为你已让我习惯了你的这些冷漠。

可是还好你偶尔的还会告诉我你很想念我，还好耐不住寂寞的我会主动的打电话给你然后安静的听你对我嘘寒问暖。

这个时候我会非常的难过，我不明白自己向你讨要这些温暖是为什么。

现在我想，又或者是，这是我生活无数闹剧的又一场闹剧而已。

从来你打电话给我，我都在关机，而从来我开机的时候，你以为我的电话不用了。

我发现我多么的会帮你找托词，我动用无数的写作细胞，为你杜撰一个足够深刻又有说服力的理由，然后微笑着原谅你。　

我知道你让我拥有的温暖总是不够温度，总带着将要熄灭的让人绝望的冷感。

但即使是这样，我仍然那么需要。

——【光】

有一天她突然说：宝贝，妈妈想你，妈妈回去看你好么？

我反反复复敲打着手机的按键，却打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对你说，你别来看我！这样么？

说哎呀，我很忙的！这样么？

还是，好吧，我挑个时间联系你。却再也不回短信，再被问起就说忙的忘记了。这样？

不管怎么样，都还是，口是心非的，自己扛，自己装，好像是不在乎的样子，却兀自的一个人难过。

妈，你让我怎么说呢？

——

妈，你还是不要来了……

妈，可是我好想你……

打开窗，跪在窗台上，眺望马路对面的车站，路灯还没有亮起，天渐渐的暗下去，再暗下去，慢慢的变成了我讨厌的灰。

于是，伏在窗框上的我的身体，渐渐的，低一点，再低一点……直到额头抵在腿上，眼泪终于直直地砸了下来，就像动漫中煽情的女主角把头抵在男生宽阔的肩膀上，眼泪亮晶晶的就直直的掉了下来。在我看来，那一直是漂亮的场景。

但是我皱着眉头的样子一定不好看，我悲伤的表情一定不好看，我哭的时候扭在一起的脸，也一定是不好看的吧。

用衣袖抹抹眼睛，被擦的感觉很疼，吸溜吸溜的吸着鼻涕，又把目光投在我能看到的，唯一的车站上。

依旧是灰灰的颜色，让人生厌的皱起了眉头。却在下一秒中泪雨滂沱，但那一定是与悲伤无关的。

昏黄色的街灯，透出微弱的，细小的光，却像是要被吞没在一片灰色里。然后，突然的被点亮，像是黑夜里突然跳跃起的火焰。不断向远处伸展的灰色的路面在视线里无尽的延伸，两旁孤单的路灯，将光亮在瞬间蔓延整条街道，像是流星划过墨色的苍穹突兀的留下的绝望的轨迹。

于是……

无尽的灰色被湮没在两条平行的光痕中

却也像是不甘心的　

还残留着

就在头顶上方的天空上

永远无法被光痕触及消散

只有变成

更浓郁绝望的墨色

……

我也是这样的不甘心着

却

止不住的悲伤……

只是在这里，两条平行的光痕兀自的，绝望的美丽着。

至少，是在现在的我的眼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惊艳的光痕，莫名的温暖涌上全身，泪水顺着先前悲伤的眼泪滑落的轨迹，流下来，汇聚在我下巴上，然后一起坠落。

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就象这样的，带走我所有的悲伤呢……

“所有的悲伤，

总会留下一丝快乐的线索，

所有的遗憾，

总会流下一处完美的角落，

我在冰封的深海，

寻找希望的缺口，

却在惊醒时，

瞥见绝美的月光……”

几米所说的，从没想过会被我这么深刻的体会了。

这也许是真理。

可是，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在这绝望之时瞥见这绝美的光痕

如果可以的话，妈妈，我们坐在十字路口的花栏上，目视延伸的路面，等待光痕贯穿整条街道。

看路灯在马路上投下的光，被树枝挡成斑驳的形状。

妈妈，让我这时看见你眼中光痕的形状。

妈妈，让我看这时你脸上幸福的表情。

我在夜色降临之时凝望灯火阑珊的街道，杜撰着，然后卑微的幸福着。

妈妈，非常非常的，很多很多个非常的——想念着你。

可是对不起，我却不想见你。

不，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够，这让我更加绝望。

妈妈，告诉我，这句对不起，能不能换来你的没关系？

在她22岁最美丽的年龄时候，我开始叫她妈妈。

现在我所唤作妈妈的依然是这个女人，只是她已开始苍老。

她是寂寞而不快乐的女子，所以她给我买所有安妮宝贝的书，并且看着我认真的说，她爱这个叫安妮宝贝的女子，以及她文字中的所有。

她爱着安妮宝贝，因为她爱着她自己。

那个叫安妮宝贝的女子，妈妈的身上有她的影子。

我想，看着妈妈眼中的光痕，就可以看见安妮眼中美好和幸福是什么形状。

她们一样是寂寞又常常不快乐的女子。生活有时颓废，一边渴望着心中完美的爱情，一边被现实狠狠的用指甲抓破了脸。

妈是聪明而又骄傲的女人，却也常常是最笨又善良的女人，做错很多事，伤害很多人。可美丽的脸上依然是美好又无辜的表情。

“谁都不是故意的，可走着走着就成了必然……”这是我看到的最绝望的句子。

妈是这样的，不是故意的，结果却是必然的。我们都一样，很多事情，并不能像我们所想一般。

也许这只是一个借口，但在我看来是很好的借口。

妈有时抽烟，喝酒，即使是那样的时候也依然是漂亮的女子。却有很多很多的人指责。

我知道的，她只是不快乐而已，寂寞而已，真的仅此而已。

很多人对我说不喜欢安妮宝贝，我会很不开心。他们不懂那些文字，不懂那些寂寞美丽如苔藓的女子，他们的内心对那样隐忍而深刻的文字自然的生出厌恶。因为他们不懂。

我是幸运的，我可以很认真的读那些文字，亦可以懂得那些文字。

我爱安妮，因为我最爱的女子爱她，因为我爱我最爱的女子，那个美丽如苔藓的女子。

她是属于我的女子，我对她自私而深刻的爱着。但我依旧希望，有一日看见她身边站着的帅气挺拔的男子，还有她脸上漾开的幸福的笑容。

即使从那时起，她不再属于我，我还是会抬起头，望向那个男子，看他眼中是否有诚意和善良的颜色。

然后，微笑着，对他说声：谢谢你……

如果任何一个男子都无法给她完美的幸福，那么，就有我来给她。

我爱她，所以我义无反顾的付出。

也许她曾经常常神情幽怨的看着我，抱怨我给她的生活又疲惫又沉重。她曾经恶狠狠地指着我的鼻尖质问我：

“我上辈子欠你的么？我到底欠你什么啊？”

非常让人难过的话语。但是现在没有关系了。

妈妈她上辈子不欠我的，这辈子也不欠，什么都不欠。

是我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继续欠着，所以我理应承受你给我一切的不快乐，还要一边狠狠的爱她。

我只需要她给我多一点的时间，让我一一的把幸福还给她。

我想把自己在她眼中疲惫又沉重的影子，变换成幸福的形状，闪耀着星辰的清辉，带动她渐渐有了弧度的嘴角和眉梢，宛如星辰划过天际的柔软弧度，成为永恒的美好姿态。

腿上开始感到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痛感，麻麻的传遍全身。跪得太久了的缘故，伸开腿都变的艰难。

然后将麻木的腿垂下来，坐在窗台上，转过身依旧伏在窗框上，目光落在远远的街道的尽头，看到的，只有微小的汇聚在一起的光斑，像是两条平行的光痕交汇在了一起。

很早很早以前，数学老师就说平行的线是永不相交的，这是真理。

可是现在平行的光痕汇聚成了橘黄色的点，它们相交了，这也是真理。

就这样伏在窗框上，整整的一夜。迷迷糊糊的睡去，再睁开眼时，整条街道都被染成了厚重的墨色。

微微红了眼眶，却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跳下窗台，裹着被子，被夜风吹的冰冷的身体开始一点一点的温暖起来，于是就这样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下午，却依旧觉得疲惫。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可是梦中，一定没有她美丽的脸。

手指只触到我干燥的脸颊。

站在窗前一下一下的按出她的手机号码，按下拨通键的时候手指感到尖锐的疼痛。然后听到她的声音：

——妈妈想你啊……

——妈妈去看你好么……

——对不起……

——嘟嘟……

——妈妈……我爱你……

接着，是永久的忙音。

断了……

——我也想你啊，妈妈

——不要来看我啊，妈妈

——没关系的，妈妈，你没有错。

这是我想说的，却一直用沉默代替的。

我的喉咙里像是卡了鱼刺，什么也说不出来。却在电话断掉的下一秒，后悔的掉下眼泪来，然后用颤抖的声音说出那句苍白的

妈妈……

我爱你……

没有任何意义了。

望向灰蒙蒙的街道，两旁微微的路灯光跳跃了几下，然后徒然的亮起来。其中的一盏，却在跳跃之后，暗了下去，然后再没有亮起。

却依旧是绝美的画面。

曾今也是在这样的时候，她丢我一人在家里，无论怎样疯狂的拨打她的手机，她都不会挂断，亦不会接起。

然后是我抱着电话无助的哭泣。

为了报复将门反锁，却总在转身的一刻又将其打开。

反反复复的，直到筋疲力尽，坐在玄关上，无助的靠在墙上，听她在凌晨的时候用钥匙开门的声音。然后看见面无表情的我，再看我转身回房间的背影，在我重重的关上门的时候，总听见，她沉重的叹息。

有的时候，她整夜都不回来。地板上，是整夜坐着的我。

我知道那些时候的她身边是一群让我厌恶的女人，醉眼朦胧，其中只有她是最漂亮的。她们偶尔擦擦眼眶，说着自己悲伤的故事。

对方的故事永远像是笑话，悲伤的只有自己。谁都明白。却乐此不疲。

这样的她，也只是寂寞，只是不快乐。

坐在地板上的我，永远的原谅她。

我可以永远的原谅她，可以忘记她曾经的伤害自私和冷漠

无论她走多远，只要她转身，我便会上前握住她的手

永远永远的

在原地等她回来，　却不能追随

无数次的牵起她的手再无奈的放开

只要有一天她说累了

我便握住她的手对她说：

——妈，回家吧……

望向在光痕中灯火阑珊的街道旁，寂寞的车站，有我的影子在那里徘徊。

举起右手划过天空的姿态那般疲惫无奈，每一次这样对着车上要离开的她，都会忍住哭泣到全身颤抖，也从不敢抬头看车上她望向我的目光。

右手是离别的姿态，左手的指甲陷在手掌心里，留下红色的印记。

那潺潺流淌在街道上的，晕开墨色的，绝美的光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