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串字一口气就能念完。可要真做起来,那距离怕比多少光年都远。悟道修身是自己的事,成效只有内心知道。拿把扫帚扫扫客厅这事常做也不难。但要说扫天下就很狂妄了。毕竟立足山村放眼世界的,绝非常人。舍家报国去家卫国的,也不是人人有份。
关于家国的关系,曾经觉得很清楚,只是现在又模糊了。
年轻时向往英雄,不管是黄继光还是邱少云,觉得自己也能做,很想也找个机会比试一下子,只是没仗打了机会难得。平常上学放学路上很注意观察路边庄稼地里是否也有地主老财偷辣椒什么的,没准碰上了也能捞个刘文学干干。在家里父母说什么悄悄话也扎起耳朵听,看是不是有什么反动言论能上纲上线,报告了也换个黄帅张铁生的荣誉。
不过努力了不少,到现在英雄终究没做成,还是一介碌碌无名的平民。当然,也不能这么说,党组织好像是入过,只是早忘了小组长是谁,母亲不待见咱。工会会员证好像也还没丢,可至今不知娘家门口在哪儿。歌咏比赛唱毛主[xi]最亲时嗓子都喊破了,唱完了再看最亲的人还是那张纸,肚子饿了还是要回家找不起眼的娘或老婆。说句没出息的话,除了上班的八小时,大多数时间就窝在家里。至于跟国有关的概念,好像除了工资袋里必交的国税,就是屏幕上闪现的领袖头像了。
说这些话有点落后,不过现在宽容多了,应该不会因此被评为消极分子。正如你可以听殷秀梅唱《党啊,妈妈》,也可以听台湾妞唱《我想有个家》。想来两者都不可偏废,家是最小的国,国是千万的家。不管党妈多么慈祥,可这躯体太大,平常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小细胞里去。如果细胞也国有化了,还真难想象会是什么样子?
当然,这也不是不可能。希特勒就实施过德意志民族优秀工程,挑选了一批最优秀的纯种日耳曼青年,专门繁衍本民族优秀的基因。不过这工程并未全面完成。在斯大林时代也曾实施过根据职务大小安排不同数量女人的共产主义计划,这个是小道消息,不足为证。
就中国来说,天子三宫六院,富豪妻妾成群,多数百姓还是一夫一妻的多。对众多家庭细胞有过影响的,好像只有义和团,教主创造了男营女营,禁止夫妻生活,好在他们很快就玩到了。
到了在新中国,第一部颁布的法律就是婚姻法,加上后来的半边天运动,家庭关系越来越稳定。就是大食堂那短暂的共产主义,至少还允许夫妻住在一起,而没说成是耍流氓。至于现在的二奶三奶,只要不影响家庭团结和社会稳定,也合情合理合法。因为这在数量上可以说成是极少数,在理论上也可解释是优秀传统的回归。
一个家庭除了夫妻,就是孩子了。不管是用来养老,还是用来报国。用马克思的观点,人口再生产是社会再生产的重要部分。按马尔萨斯的观点,指数增长的人口会造成灾难。所以中国也经历了跟苏联老师学人多力量大的时代,也实施了计划生育的严厉国策。
比较一下,改革开放以来,马克思一直有点式微,倒是马尔萨斯相当坚挺。这样计划生育国策,几十年来就真正落实到了祖国每个村庄。
像邵阳那样将孩子卖给洋人的事或者少有。即使有,如果不是洋人自己招供,别人也无从知道。但跟计划生育有关的故事,谁都有一大堆。不说别的,就说那满墙的标语,都那么雷厉风行:计划生育丈夫有责。养猪好过养孩子。你敢生仨,立马抄家,你敢超生,不得安生。
说亲身经历的,乡下受气的女人多数是没儿子闹的,但因此离婚杀人的还是少见,毕竟娶个媳妇不容易。为生儿子超生被抄家甚至拆房的,实在很平常。而做绝育手术的多数是女人,偶有倒霉蛋丈夫成太监的,会在村里一辈子抬不起头。可能就村民看,一个太监加一帮女人的庭院根本不能叫家。于是这一刀下去,国策完成了,家也消失了。
有个真实的故事,发生时没亲眼看见,但母亲说过多次,而故事主人公们至今还活着,有名有姓。
故事说的是,承包这村计划生育任务的女干部,在一次夜袭时收获颇丰,一下逮了五个大肚子。女干部把她们押上一个拖拉机到公社医院手术,心想一笔钱甚至荣誉眼看要到手了。谁知是路况差颠簸,还是产道宽易生,其中一个大肚子居然生在了路上。生产很顺利,婴儿是男孩。同车妇女帮着料理产妇,将婴儿包起来。可面对这些,女干部忍无可忍,一伸手那婴儿就死了。……
那时候,掐死溺死一个俩的婴儿根本不算什么,尤其是女婴。可晚上回村,女干部碰上那刚生了儿子又死了儿子的父亲。这个倒霉父亲对女干部说:“婶子,跟你说句话,你是先告我还是我先告你?我把你儿子扔到村西水井里了。”
老百姓不善于打官司,最后谁也没告谁。只是从水井里捞出了那个6岁男孩的尸体,后来两家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不过现在想,应该还是会发生点什么。例如一下子死了俩男孩,女干部超额完成国家计划生育任务,该拿更多点奖金。再有就是这两个家庭从此再也不完整了。
平常说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国哪有家。歌里唱国富民强,只是说到这里,倒模糊了这种家国关系。在一片朦胧里,眼前忽然闪现一片血红越来越清晰:宁叫家破,不叫国亡。这本是写在老家西山墙的标语,几十年过去现在应该还能辨认。
于木鱼宅
2011-5-19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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