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伯

佛祖的伟大，自不必说，要不怎会有那么多信徒崇拜的五体投地？可毕竟见过佛祖的人不多，聆听了佛祖教诲的人就更少。作为信众，运气好的人，也就是有幸瞻仰一下他烧剩的舍利。更平常的人，也就读读后人编写的佛经，听听和尚无聊的讲道，跪跪几个泥做的菩萨而已。但这样跪拜的时间长了，就会有变化，连自己都觉得这仿佛就是真正的佛国了。而等站起来就瞎想，好像佛祖的本意本来是并不要留下经典的，眼前的和尚未必似乎长着一张很歪的嘴，而膝下这鎏金的泥胎，怎就真有什么有求必应的灵验？

依法治国的时代，法律至高无上。这法律的威力就如同佛祖的天堂。但正因如此，面对法律，凡人也往往也只能向往而不能到达。走出庙堂的现实里，庄严的法律，只有通过法官和法庭来解释。而这一切解释，自然也就成了真的法律。而有权解释权的人，也就成了法律的化身。

就说计划生育吧，这执行了几十年的基本国策，当然比法律更法律。作为法律，违背它的代价不言而喻，不管是罚款罚到你倾家荡产，还是流产流到你死去活来。而同样作为法律，执行它的荣誉也不可小瞧，不管是让你升官发财，还是使你荣誉等身。

你看，就在离伟大领袖家乡很近的邵阳隆回，也和全国一样，几十年来对这个国策严格的落实着。胆敢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父母暂且不说，没按国家计划降生在中国大地上的婴儿，自然也只能被组织收缴了。这是一面。另外一面，严格执行政策的县官员，也自然成了湖南省“计划生育工作先进县”。要说，这都是法律规定的事，对婴儿、父母和计生官员，一律平等，大家只有遵照执行的份儿。这也算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人口面前你我公正。

可几十年过去后，就有国外媒体曝光，说这些被收缴的婴儿，其中多数只是第一胎而并非超生，只因父母拿不出钱来，就只能被组织收缴。而收缴了以后他们多数已被国外收养，当地政府也按每名3000美金的标价收纳了孩子的领养费。

看到这里，就有点糊涂。对这些计生干部，他们究竟是造福一方的功臣，还是贩卖人口的罪犯？对这些婴儿，他们是适用计划生育国策应被收缴，还是适用非法贩卖儿童的法律理应保护？这实在是个难题。要回答它，似乎不是法律本身的问题，而成了凌驾于法律之上的另外一种解释了。

人口交易，尽管不被提倡，但只要加上慈善的外套，还很可做大做强。隆回只是被抖出来的倒霉蛋的特例。用慈禧太后的话，“以中华之婴儿、结友邦之欢心”。按市场经济的观点，爱心和慈善本就是交换的商品，一个婴孩等于3000美金鸡地痞，非常公平公正！

生为中国人，非官非富，注定一生只是廉价劳力的一员。与其辛苦的廉价一辈子，倒不如一次性的娇贵一回：幸福受孕，十月怀胎，痛苦分娩，加起来等于3000美金，这生意很划算。所以，具体到隆回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方式其实很简单：就是把这笔钱再拿出来大家处理一下，完事大吉。毕竟这事不管是政府做，还是父母做，都是自家的事，并没影响别人，用不着别人够逮耗子。

可醉驾就不一样。本来用于提供个人方便的汽车，在醉鬼手里就成了杀害无辜的凶器。尽管醉驾犯罪已是国际惯例，但中国有权特色就不接轨。但这特色终于要变色了。新的《道路交通安全法》明确规定醉驾要追究刑事责任。

对此，咱作为没车一族、没酒一群，正要欢呼一下。可这呼声尚未消散，就听到最高法院副院长张军解释：醉酒驾驶机动车不一律构成犯罪，要注意与行政处罚的衔接。各地法院应慎重稳妥。对在道路上醉酒驾驶机动车的行为危害社会行为情节显著轻微危害不大的，不认为是犯罪。

到这里就知道，还是不要高兴的太早。交法只是一张纸，院长的话才最高。这样一想，以后李刚儿子们的酒量一定还能超过张妙的胃容量，酒精检测器的精度有时候还是不如法院院长的力度。而被拘留的名人里可以有高晓松，但一定不能有空军号牌军车里的首长司机。

不过，对此倒也不该有太多怨言，毕竟醉驾是极少数。就算他撞死了车外一百人，没准下一次相撞死的是他自己。而每人只能死一次，在车轮面前人人平等。而在你没死之前，还要很好遵守现行的法律法规，因为它们是保护你的最后一道防线，尽管很多时候这道线其实也很橡皮筋。

看昨天焦点访谈《茅台镇上的强迁之痛》：假如你开着一个店铺，所有的工商执照，卫生许可，公安标志，城管证明，一律齐全。而你的经营很好，正常进货，正常销售，正常盈利。突然就被要求立即搬迁：两天搬走没商量，经济损失没人管，自己不搬有人动手。一条街上多家店铺，都遇上这样的麻烦。你是不是要求一个说法？该谁来给你一个说法？是该找法官呢，还是找法律？

对这个问题，记者没给出答复，老板们也没敢问。想来，找谁都没用。因为在最新的“政府决定”面前，一切法律法规都是摆设。正是市长大人自己拟定了这个规定，他也就成了有权解释这规定的唯一的人！

今天早晨听新闻纵横，北京多个幼儿园被勒令关停，数千幼儿面临无园可上的尴尬。政府说是出于对幼儿安全的考虑，园长说我们都是被你们批准过的。看来，政府和园长之间也面临同样的尴尬。昨天说你合格非常正确，今天让你关闭绝对必要。至于到底是安全还是不安全，关键是看谁有权做解释！

中国讲求温情，以德报怨。建设和谐社会更是要以人为本。要达到这个目的，就要对刚性的法律适度柔化。这柔的过程，就是具体情况具体分析，，看准了来人再下菜碟。

县官不如现管，这也是真理。联合国的法最大，可跟你有什么关系？宪法也很大，可永远不会落到你身上。法律法规其实都是冰冷僵硬的条文，而领导亲笔批示和口头指示才是对法律法规最切实的解释，能最生动而鲜活地现世报。

毛主[xi]把人民当家作主解释成了人民需要一个主子，所以他自己就万岁了。小平同志把按需分配共产主义解释成了一部人先富起来，所以黑猫白猫以及和耗子伙穿一条裤子的猫就都富了。江主[xi]将安居乐业解释成了要大搞地皮，所以祖国大地就很快长高了。

一个商场搞促销，精美画册的一角都有个很小的标识：本次活动解释权归本公司，所以你获奖的可能基本被解释掉了。一个学校搞创先，一百条纪律都没法囊括所有违规，所以只要老师看你不顺眼你自然就铁定违了规。一个城市要创优，在创优压倒一切的最新解释下，拥有合法手续的商铺也只能按照执行。因为那台隆隆开来的挖掘机才拥有最高的解释权。

韩寒曾解释某些菜馆里有两份菜单的原因：老百姓去吃，是一个价格的菜单，因为老板知道他们要自己掏腰包。政府官员去吃，则拿出另一个更高价的菜单，因为老板要考虑客人如何方便的收回扣。这条经商经验值得推广。

北川公安局解释他们的兰德酷路泽是要作“应急通信指挥车”使用，陆地巡洋舰是低价厂家赠送的，这自然就解释清了这些车并不是为了领导舒服，也没有违背中央的规定。于是，一切问题都烟消云散了。

北京砖家把在人身上捅刀解释成钢琴选手苦练弹琴基本功是否有效，还有待观察。湖南官员把计划生育解释成人口输出的努力，显然已开花结果。而在高院院长部分醉驾不入刑的解释下，那群马路上酒精考验的杀手一定喜出望外。至于江西新余那个闹着竞选人大代表的刘萍是否够候选人资格，只要听听新钢集团选举工作指导组办公室主任解释就很清楚了：因其本人不具备人大代表候选人的资格，所以刘萍不再是代表候选人。再主任看来，选举法，代表条例什么的，都是要等我解释后才存在的东西。

法律并不可怕，这玩意只是权力膝下的傀儡。而权力也并非平等，有些卑微有些高贵。其中解释权则是权中之权，尤其是党你有权对它做解释的时候。它是法中之法，权中之权。

于木鱼宅

2011-5-16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