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哀牢山剿匪记美泉

发表于-2011年05月15日 晚上9:59评论-16条

谨以此文,献给为新平解放事业而壮烈牺牲的烈士们。

——题记

【1】

古老的小镇,坐落在大山怀抱中,依山傍水,茶马古道从镇中心的青石板上穿过。每逢五天一次的街子(“街子”集市之意)天,十里八乡的山民前来赶集,从明清以来,热闹非凡。

这小镇,当地民族叫戛洒,流经小镇脚下的江,是红河,就叫戛洒江,它从朦胧的远山流淌而来,绕过小镇一周,又向远方流去。

江边的古渡口,几只破旧的木船,在摇摇晃晃中吃力的摆渡着过往的人群。

这一日,是个传统的街子天,背着山货前来赶集的人们却惊恐不已,在每条路的入口,都有几个穿着黑色民族服装,身上挎着枪支的土匪,在大声吆喝和驱赶着人群。

“老表们,快点哦,快到江边看杀人啰。”各个路口的土匪几乎是一个腔调,推推搡搡的把人们向江边驱赶,街子上顿时乱成一窝蜂,大人呼小孩,小孩找大人,连商铺上那些褪色的布帘招牌,也不知所措,随风摇摆。

江边,一块硕大的空地上,早已人头攒动。沿江畔,茂密的竹林随风轻摆,靠近江水边,几棵苍老的木棉树,飘下一片片凋零的花瓣。

木棉树下,用竹子搭起一个简易的台子。

台子两边和人群外围,吊儿郎当,凶神恶煞的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土匪。

“老表们,老表们!”一个身着黑底红花缎子衣服,头戴礼帽,身材魁梧,满面长满骚疙瘩(青春痘)的汉子,站在台上大声叫喊,两边的土匪大声吆喝,嘈嘈杂杂的人群渐渐静了下来。

“今天请大家来,是看我怎么杀共[chan*]党!”人群一片哗然,汉子说:“大家知道,哀牢山方圆几百里,都是我阿爹的地盘,世代以来,大家安居乐业,想不到共[chan*]党来了,要征粮,还要分我家的田地,日他娘,真是岂有此理!”

汉子咬牙切齿,目露凶光。

台子靠江边的一面,竖着的十多根圆木上,五花大绑双手向上,吊着十八个满身血污的大军(当地人叫解放军大军),他们破碎的军装,在血污中显出紫红色,只有鲜红的领徽,鲜艳夺目。

其中有三名面容俏丽的女兵和一个十多岁的男孩子,他们嘴里塞着破布,但一个个努力扬起头颅,目光坚毅。

骚疙瘩回头指了一下被捆绑的大军,继续说:“我不杀了这些大军,你们就没有好日子过。”

人群里一片唏声。

汉子招了一下手,四个敞胸露怀的大汉手执雪亮的名族弯刀,走上台子,很多胆小的人有的背过身去,有的用手掩面,站在前面的几个孩子,吓得躲到大人身后。

屠杀,眼看就要开始。

“慢着!”一声娇斥传来,从台子侧面,脚踏马靴,踏踏声中,走上来一个身着国民党军服的年轻女人,合体的军服把她美丽的身材勾勒得凸凹有致,一双媚眼,顾盼生辉。

“莫副司令,不忙杀。”她走到台上,把刚才喊话的汉子拉到一边说,“战死了那么多弟兄,好不容易抓到了这几个共[chan*]党,对我们还有用,待审问后再杀不迟。”

女人名叫胡笑波,是国民党军统局昆明特务组沈醉派住新平的特务组长,直接受台湾的毛人凤指挥,解放大军挺进西南,陈赓将军率军捣毁蒙自机场后,特务们分散到岭南的崇山峻岭里,和土匪沆瀣一气,用尽各种手段,对抗新生的人民政权。

她来到新平已经半年多了,为了拉拢当地最大的土匪莫之,用尽各种手段,包括献出自己骚媚的身子,才换来了匪首的亲睐。

被她称为副司令的汉子,是盘踞哀牢山的大土匪莫之的侄子,叫莫安,是台湾亲自委任的“滇南反共救国军”副司令。真是老天有眼,因莫之嗜血成性,杀人如麻,明娶暗抢了无数女人,就没有为他生个男孩,就过继了他大哥家的侄子莫安为子。

莫安见胡笑波阻止他杀人,满脸很不高兴,说:“胡组长,共[chan*]党都是死硬骨头,你原来不是没审过些,有谁向你招供了?杀了还可以震慑一下这些山民,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窝藏帮助大军。”

“真是鼠目寸光。”胡晓波撇了一下擦得像吃了死人肉一样的嘴唇,不屑的说,“杀了这些人容易,但我们要放长线钓大鱼。”

莫安说:“行行行,我说不过你,那就审吧,除了那三个女的,留下给弟兄们消遣,其他的审不出来就杀了,不然在这么多山民面前我还有什么面子。”

胡笑波扭动屁股,向绑吊着的大军走去。

【2】

1946年7月15日,云南大学至公堂,座无虚席。

“反动派,你看见一个倒下去,可也看得见千百个继起的!正义是杀不完的,因为真理永远存在!”

“你们杀死一个李公朴,会有千百万个李公朴站起来!你们将失去千百万的人民!你们看着我们人少,没有力量?告诉你们,我们的力量大得很,强得很!”闻一多先生身着马褂长衫,挥动坚实的手臂,炯炯的目光面对无数听众,在悼念李公朴先生大会上,慷慨之中,作《最后的演讲》。

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党反动派企图挑起内战,多少爱国人士奔走呼号,国民党特务不断屠杀,在昆明教书的民主人士李公朴先生就这样惨死在特务的屠刀下,一石激起千层浪,李公朴先生的牺牲,激起了更多爱国的仁人志士。

著名诗人,民主爱国人士,“七子之歌”的作者闻一多先生还在慷慨演讲:“我们不怕死,我们有牺牲的精神!我们随时像李先生一样,前脚跨出大门,后脚就不准备再跨进大门!”

全场掌声如雷,经久不散。礼堂的第三排,有三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是昆明振华中学的学生,中间的一个留着短发,面目清秀,双眼明亮的,叫席淑媛。

“先生讲得真好!” 淑媛笑容灿烂,边鼓掌,边对身边的同学说,“婉芝,若兰,你们说是吗?”

她身边的两个女孩,一名叫孟婉芝,一名叫张若兰,在外人看来,她们都是要好的同学和朋友。

暗地里,三个年仅16岁的女孩,在学校地下党组织的“燎原会”中,早已是会员,而席淑媛,比其他两个女孩长两个月,因其教书的父母是开明人士,有个哥哥是投诚起义后参加了解放军,在家庭的熏陶下,她于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加入了共[chan*]党,为地下组织送情报,和父母共同保护前来云南工作的地下党同志。

人群拥着闻一多先生向礼堂门口走去,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响,拥在先生周围的学生看到,先生胸口渗出了鲜血,慢慢倒了下去。

学生一片哗然。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 不如多扔些破铜烂铁, 爽性泼你的剩菜残羹。”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看他造出个什么世界。”

闻一多先生倒下了,步着李公朴先生之后,在特务的密谋中,用鲜血印证着真理,践行着自己“不在跨进大门”的铮铮誓言。

三个女孩和众多学生一样,顿时泪如泉涌。

1948年12月1日,昆明,震惊中外的“12.1”学生运动爆发,反蒋反内战,声讨国民党特务的暴行。

刘邓首长率领的解放大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挺进大西南,不几日,原国民党云南省主[xi]卢汉宣布起义,昆明和平解放。

节节败退的国民党第八军和第26军,在李弥和余程万的带领下,仓皇逃亡,隐入滇南的崇山峻岭之中,和军统潜伏下来的几百特务,与他们平时不屑一顾的土匪狼狈为奸,企图和共[chan*]党打游击战持久战,等待第三次世界大仗爆发,等待蒋介石“反攻大陆”。

为了打败国民党残军,阻止其从滇南逃亡东南亚的企图,陈赓将军率部入滇,追剿残敌。同时,地方武装积极动员起来,投入“征粮剿匪”的战斗中。

陈赓将军所辖师团的三团一营,是一支久经沙场的先锋营,在营长董耀南的带领下,作为先头部队,悄悄挺进土匪残军横行的哀牢山腹地。

三个女孩子毅然而然,参加了谢同之为团长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滇桂黔边纵队独立第一团”(简称“边纵独立团”),和三团一营的战士们一起,告别大城市的父母,奔赴时刻可能牺牲生命的第一线。

【3】

莫之的庄园,很独特的建在山巅。

这地方叫冬瓜林,从高高的山巅,可以俯瞰整个戛洒坝子,但上山的人,到了眼面前,也不知道在常年碧绿而高大茂密的水冬瓜树丛中,有着一座恢弘的庄园。

有水冬瓜树生长的地方,不仅仅长年从山涧里流出清清的溪水,还是当地传说的风水宝地,这宝地处于戛洒江西面巍峨的大山上。

庄园身后的山形,恰如一尊打坐的观音,庄园大殿,就坐落在观音的打坐的手掌上,占地300多亩的庄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全部用青石板建成。

周围,明碉暗堡,处处充满杀机,有几条地下山洞通往观音身后的山腰小路。

大门飞檐高耸,玉石刻成的门楣正中,硕大的浮雕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陇西世族”。传说莫家是明朝中叶从陕西充军来的贵族。但当地人都知道,是靠抢夺茶马古道上过往的马帮而发的财。

两边的门柱,像明清时候富贵人家祖坟上的大墓,浮雕着八仙过海,松鹤献寿等传说故事。

大门两边刀劈斧削的对联书:“积金积玉不如积德,问富问贵还须问心”。历来土匪恶霸都以善人自居。莫之也如此,遵循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古训,小恩小惠施以周围山民。

庄园房屋无数,层层递进,曲栏幽阁,外人进入就像迷宫八卦阵,很难走出来。

此时,莫之躺在卧榻上,很惬意的抽着大烟(鸦片),身边两个俏丽的小丫头,小心翼翼的在为他捶腿上烟。

“老爷老爷!”尖嘴猴腮的管家莫忠忙颠颠边叫边进来。

莫之吐出一口浓烟,不高兴的说:“你娘死了呀,慌慌张张的什么鸡巴事情。”

“是这样的,老爷。”莫忠点头哈腰的说,“前几天胡笑波组长说的那个党国的大官来了,听说给你带来了好消息。” 

“这些人有什么鸡巴本事,几百万军队让共[chan*]党打得七零八落,还不是跑到我们山里来,要不是看在他们给我的好处,老子才懒得理那些笨逼。”莫之总归是山里的民族,平时养成的满嘴脏话。

他放下烟枪,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挥手叫小丫头下去,打着哈欠问:“来到那里了?”

莫忠说:“观察哨的弟兄传来话,说到山脚了。”

原来,胡笑波率10多人的特务组到达新平,目的就是手中有3000多人枪,横霸一方的大土匪莫之,经莫之在昆明的亲信和其取得联系后,为有了这股实力强厚的土匪而高兴不已,当即发电报给在昆明的沈醉,通过毛人凤,给莫之空投来了大量先进的枪支弹药。

卢汉起义后,莫之表现出了犹豫不决,特别是陈赓将军率部攻克蒙自机场,断绝了残军逃亡台湾的后路,胡笑波慌了,赶紧电告沈醉,把原住伪满洲大使大汉奸莫焕章紧急从台湾遣送来云南,协助莫之打游击战,同时,报告台湾的上司,为了稳定土匪,给莫之封官许愿。

胡笑波在给沈醉的电文中说:“日前党国正处于生死存亡之际,应广纳贤士,收编名团,利用滇南的丛林山川,和共[chan*]党打持久仗,以图党国反攻大陆,奈何缺乏参谋,闻莫焕章智谋过人,且与莫之同姓,便于开展工作,祈望组长应允,并酌情封莫之官衔。”

到响午时分,莫焕章率十多个随从,和胡笑波一起,在莫之住山下古镇的中队长阿三带领下,来到神秘的庄园。

“恭喜莫司令,贺喜莫司令!”莫焕章前脚刚踏进庄园,看到大堂上坐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身着黑底红色铜钱花缎子马褂的人,就猜到了那是大名鼎鼎的莫之,就不断的拱着双手说。

莫之挪了挪屁股下垫着的老虎皮,并未起身回话,而是用深邃的双眼,打量着这个从台湾来帮助自己,连声呼唤“司令”的大人物。只见其身穿一套笔挺的中山装,路途遥遥骑马颠簸并没有染上灰尘,足见在小镇上已经打尖梳理过,左边上衣袋上插着一支钢笔,钢笔上方,一枚崭新的国民党党徽特别耀眼。摘下头上戴着的黑色礼帽,寥寥不多的几根头发梳得毛光水滑,双眼尽是笑意。

“哟,司令,这就是我向你说过的,从台湾专程来协助我们的贵客莫焕章特派员,贵客到来,您就不请杯香茶?”胡笑波见莫之态度冷漠,骚媚的说。

莫之不理胡笑波,冷冷的说:“坐吧!”

大堂两边,摆列着两排雕花的古椅子,国民党的人坐左边,莫之的人坐右边。

丫头端上茶来,看着莫焕章绅士的品茶动作,加之同姓,莫之对此人有了些好感,问:“特派员有什么喜事带给老夫?”

【4】

董耀南率部一行,在当地地方武装的安排下,按照部队首长的指示,夜行晓宿,星夜直奔戛洒江东一个叫蒿枝地的民族大寨子。

蒿枝地,是我当地武装“边纵独立团”所在地。

从蒙自途径石屏、建水,从杨武进入新平地界,在地方武装的带领下,一路顺利。

这一日,在已经解放了的杨武镇,那条通往西双版纳的古道边,用云南松碧绿的松树叶,搭起了舞台,老百姓载歌载舞,欢迎大军到来。

随大军一起来的席淑媛等三个女孩子,被分派到部队政工团,此时,笑容满面,和当地彝族群众一起狂欢。董营长和镇上的干部以及地方元老,喝着当地自制的“小锅酒”,看部队战士和群众跳舞。

“董营长,今晚就住在我们这里了。”刚成立的杨武镇人民政府镇长老邱说,“部队几日急行军,也该休整一下。”

董营长说:“谢谢镇长好意,按照军区命令,我们必须尽快到达目的地,吃过饭补充点给养,傍晚我们就出发。请镇长安排好向导。”

“既然如此,我再敬营长一杯酒,”老邱双手高举酒杯,说,“祝咱部队进展顺利,为我们老百姓剿灭土匪恶霸,尽快过上幸福安宁的日子。”

是夜,月色朦胧,部队一行,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越过峨山,从新化向蒿枝地进发。

翻过一座山头,一条河流阻断了对面的大山,部队逶迤而下,到河边的时候,看到河水波光粼粼静静流淌,但河面宽阔,没有船只,难于涉过。

向导说:“营长,已经进入土匪和国民党残军的地界了,大家要小心。”

“这条河叫依施何,从哀牢山中发育,连绵百里。你们在此稍作休息,我去找当地老乡,用竹筏让大军渡河。”向导见董营长面对河水露出为难之色,说。

“辛苦你了!”董营长说。

当下布置好岗哨,让大家原地休息。

突然,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报告营长!一众土匪混合着国民党军来了,刚才杀了我们的岗哨,我鸣枪报警。”

在营长站起来的一瞬间,哨兵来报。

“大家别慌,听我指挥。”董营长说,“敌人情况不明,一连从河的左边,二连从河右边,移回到敌人身后,摸清情况,随时报告。营警卫连,随我行动。”

朦胧的月色下,灌木丛种,影影绰绰迂回着敌人。此时,向导回来了,说,敌人大概有500多众,不会少于一个团的兵力。

原来,卢汉起义后,在卢汉女婿龙云的威逼下,驻云南所属第8军、第46军也随之起义,但军统住昆明特务组组长沈醉,明里同意起义,并在起义书上签了字,暗中向毛人凤汇报后,秘密组织特务,策反已经起义的军队。

第46军驻守江川的一个团,起义后,经不起特务的威逼诱惑,在团长王耀云的带领下,重新反水。在接到军统“率团进入哀牢山,和莫之的队伍会合,在崇山峻岭中坚持斗争,等待反攻大陆”的命令后,已赶先董营长的解放军一步,也到了依施河,沿途,收集了无数离散的残兵败将,人数集聚到了500多人。

这一日,零零散散的国民党残军,在离依施河五里地,丛林密布的一个叫“一拖味”寨子休整,望风的小土匪来报,说,发现了共军的大部队。

“好呀好呀!”弄清了共军的人数后,王耀云眉开眼笑,“老子正愁没有礼物送给莫之呢,解放军送上门来,真是天助我也。”

于是,悄悄部署,准备全歼三团一营的解放军。

敌人的先头部队,从丛林中钻出来,杀害了我军的哨兵,另外一个哨兵发觉,开枪报警。

土匪和解放军,对当地的地形都不熟悉,枪炮声隆隆,依施河战役打响。土匪凭借山腰的优势,像处于河边的营警卫连发起猛攻。

“弟兄们,解放军没有退路,给我杀呀!”王耀云气势汹汹。

月色被枪炮声掀起的烟尘覆盖,灌木丛种,董营长率部队拼死还击。

“嘀嘀嘀嘀,嘀嗒……嘀嘀嘀嘀,嘀嗒……”,一阵震撼人心的冲锋号声,从敌人的身后传来,压过了枪声。正当敌人优势明显,乱哄哄蜂拥而上,董营长部从正面眼看就支撑不住的时候,一连二连吹响了冲锋号,解放军战士如同下山猛虎,从左右两侧直赴敌人身后。

“快逃命呀,解放军援军来了!”本来已经是惊弓之鸟的敌军,不顾王耀云的吆喝,丢盔弃甲,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仓惶逃窜,跑得慢的,像砍甘蔗一样中弹扑倒在灌木丛中。

董营长率队大声呐喊,从正面反攻,在三面夹击之下,敌军一溃涂地,剩余的残敌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王耀云如丧家之犬,在卫兵的掩护下,逃回一拖味村,心还在怦怦直跳,庆幸捡了一条命。

天渐渐亮了,一营大获全胜,打扫战场中,发觉歼敌近200人,我方牺牲战士30多人。

当地老乡很快来了很多,就地砍了竹子,扎成竹筏,浩浩荡荡,把大军送过依施河。

【5】

哀牢山,土司庄园。

莫之正襟危坐,问莫焕章:“什么鸡巴司令?你给我带来什么好消息?”

莫焕章神秘兮兮的从手提包里,摸出一张委任状。

“司令大喜哦,这是蒋总统亲自签字的委任状。”莫焕章把盖着鲜红打印的委任状递给莫之,说,“总统任命您为‘西南反供救国军’司令,莫安为副司令,通管思普区(即哀牢山所属区域)的反共救国。”

莫之接过委任状,他其实识字不多,但看到青天白日党徽下自己的名字和右下角蒋中正字样,顿时笑逐颜开。

莫焕章从公文包里重新取出一张电文纸,念道,“闻莫之乃陇西世族,忠勇可嘉,居山野而不忘报国。今党国为难之际,有君等之将才,不愁党国光复大业,‘反攻大陆’指日可待。望君等不负众望,全力抗击共军,等待光复之日。”

“这是军统局给司令的电报。”莫焕章说。

土匪们群情激扬。殊不知,后来莫焕章念的,是其为了拉拢莫之,稳定其心,自己瞎编的电文。

但委任状是真的。

“多谢党国栽培!”莫之笑吟吟的站起来说,“老夫山野村夫,想不到蒙总统挂怀,今生还有出头之日。”

他继续说:“请莫特派员和胡组长放心,我一定配合国军,消灭敢于来我哀牢山的共军和游击队。”

不一会,丰盛的酒菜上桌,交杯换盏之间,众人洋洋得意,假惺惺的说了很多忠于党国的话,醉醺醺之中,人人像喝了马尿一样亢奋。

胡笑波紧坐在莫之旁边,用软绵绵的身子擦了一下莫之,说:“司令今天大喜,借花献佛,我敬司令一杯,愿我们精诚团结,共同对付我们的敌人,保山里的老乡们平安过日子。来,司令!我先干为敬。”说完一仰脖子,喝下了杯中的酒。

“哈哈哈,难得胡组长美意,喝就喝!”莫之一手搂过胡笑波,一手端起酒杯,“咕嘟”一声,也喝干了。

坐在一边的莫焕章鄙视的看了一眼,心中嘀咕:“真是土匪,不仅满口脏话,大庭广众之下,调情嬉戏,要不是为了党国的利益,才不屑与你们为伍。”心里想着,但口是心非,也站起来满脸堆笑的敬了莫之一杯酒。

“司令,要不商议一下,策划一个方案,消灭蒿枝地的共[chan*]党?”莫焕章没有忘记使命,喝干了莫安敬他的酒后,说,“一方面可以震慑一下共[chan*]党的地方武装,另一方面也给台湾一个惊喜。”

莫之双手在满脸酡红的胡笑波身上乱摸,嘴里说:“特派员说的是,我莫之知恩图报,是不会辜负总统的,但要打蒿枝地,必须商量一个万全之策。你说是吧?我的美人组长?”边说边问胡笑波。

胡笑波假意推开了莫之,说:“自从卢汉起义后,各地国军军心不稳,连吃败仗,我们兵强马壮,是该给共[chan*]党一点厉害。”

“我的情报人员给我来电了,在江川的国军王耀云团长,已经率一个团的兵力,星夜兼程,正赶往这里,准备和我们会合,消灭蒿枝地的边纵独立团。但共军也知悉了这个行动,派出兵力,赶往蒿枝地,我们一定要在共军到达之前,彻底消灭边纵,让深入大山的共军没有立足之地。”胡笑波虽然喝酒上脸,但酒量特好,很清楚的一口气说完。

土匪副司令莫安、中队长阿三等人参加,几人边喝酒,边商议好攻打蒿枝地的方案。

饭后,莫之叫管家莫忠,令传号的土匪,用平时传递消息的长号(民族乐器的一种),召集所属匪部中队长以上头领,前来庄园议事。

庄园的议事厅,设在第一层大殿。

不一会,人员到齐,小丫头端上哀牢山中最好的普洱茶。 

莫之仍然端坐正堂的虎皮椅子上,坐在他左边靠第一位的莫焕章站了起来,说:“诸位,莫司令现在是咱‘反共救国军’司令了,刚才与司令谈了,请大家来合计一下,把江对面蒿枝地的共[chan*]党消灭,清除后患。”说完望了一眼莫之,示意他表态。

莫之笑吟吟的看着弟兄们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用手理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山羊胡子,说:“弟兄们,我们世代在大山里安居乐业,共[chan*]党来了,要让那些穷鬼们‘翻身解放’,日他妈,敢和我莫家叫板,从明清以来的官兵官府我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区区共[chan*]党。”

“今蒙蒋总统厚爱,老夫当上了司令,光宗耀祖之余,国民政府还派了特派员来协助我们,一个团的国军也将于近几天到达,势必将共[chan*]党消灭在哀牢山。”莫之喝了一口茶后,很自信的继续说,“下面,请军统的胡组长安排具体攻打方案。”

胡笑波站起来,严肃的说:“弟兄们,大家辛苦了!共[chan*]党的边纵现在就在我们的江对面,天天派出工作队,不仅征粮,还到处宣传共[chan*]党的好处,很多穷鬼不知道真相,跟着瞎起哄,为了保证我们的安全,不辜负总统对司令的厚爱,我们必须消灭边纵!”

她用手拉直了一下皮带下的军装,继续说:“共[chan*]党是土匪,仇视当地绅士的利益,是不会长久的,国军目前是遇到了困难,但这是暂时的,在美国人的支持下,总统已经制定出‘反攻大陆’的计划,不用多久,国军将打回来。”

“哼!”她说到“土匪”两字时,莫之非常不满的哼了一声。

土匪们打哈欠的打哈欠,讲小话的讲小话。

莫之严肃的往下扫了一眼,众土匪才打起精神。

胡笑波长篇大论鼓动了一番之后,继续说:“下面,按照商定的方案,我作布置。”

“救国军现在共三个大队,除留下家丁留守庄园外,其余全部出动,全体人员在后天凌晨之前,悄悄渡过江后,第一大队从正面进攻,第二第三大队从左右两侧进攻,我们国军的一个团,从江川赶来,一方面阻击共军的增援部队,一方面从后面截断蒿枝地敌人的后路,量边纵的共[chan*]党插翅难飞。”

莫之说:“刚才胡组长所说的,是我们商议确定的,你们必须执行,谁要不听,老子把他鸡巴割下来喂狗。”

“这次行动,只准成功,不准失败!”莫之继续说“总指挥是莫特派员,副总指挥是莫安副司令,大家把台湾空投来的先进枪支弹药用上,务必在规定的时间内消灭蒿枝地的共[chan*]党。”

“听见了吗?”莫之大声问。

众匪首站起来,大声回答:“听到了,消灭蒿枝地的共[chan*]党!”

【6】

蒿枝地。

这是大山环抱之中一个很大的寨子,全村有300多户人家,近1500人,在哀牢山中,是人口比较集聚的村庄。1946年7月,中共滇中第一个党支部在帽盒山成立后,遭到了伪政府的多次清剿,后就搬到了这里。

整个寨子,全部是彝族同胞居住,彝族的秉性决定了,只要是对他们好,为他们办事,他们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必要时刻,包括生命。于是共[chan*]党的地下组织,在这里迅猛发展。

抗日战争胜利后,国民党挑起内战,特别是三大战役之后,他们狗急跳墙,派遣了上百名军统特务,潜入哀牢山中,企图以此作为最后顽抗的根据地。在中共云南省滇南地委的帮助下,地方武装快速发展,省边纵司令员董治安,亲自任命了南下干部谢同之、李祝荪同志为边纵新平独立团的团长和政委。

1948年冬,昆明地下党工委,边纵司令员董治安亲自对两位领导进行谈话,说:“云南在当前国民党反动派猖獗,特别是滇南的哀牢山,地形错综复杂,外人进入如入迷宫,加之当地土匪恶霸和国民党鱼肉百姓,老百姓大多是民族,对共[chan*]党还不理解,因此,两位任重道远。”

董司令员继续说:“你们到达后,要充分和地方党委合作,不断壮大我们的组织,加大宣传,唤醒在苦难之中的山区人民,共同对付敌人。请记住,蒿枝地是当地群众基础最好的地方,是你们的目的地,你们最重要的任务是征粮剿匪。”

“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不辱使命!”团长和政委自信的说。

“两位历经抗日战争的血腥,日本投降后,在大上海从事地下工作,是久经考验的战士,我们相信你们。”董司令说,“敌人是狡猾的,你们不能麻痹大意。”

几天后,两人和化装后一个排的精练战士,携带伪装后的电台,从昆明秘密出发,星夜兼程,到达蒿枝地。

两人秘密到达后,宣读了上级的指示,和中共新平地下党密切配合,发展地方武装,向十里八乡的彝族同胞宣传共[chan*]党的主张,训练地方部队,为解放军围剿西南的土匪征粮,对少部分地主恶霸土匪进行惩处,动员有土匪的家属规劝土匪们放下屠刀,以迎接新平的解放。

共[chan*]党是为我们老百姓办事的。经过艰苦的宣传动员,在江西片,很多群主知道了共[chan*]党,很多贫苦出身的老百姓,纷纷加入边纵。

到1949年全国解放前夕,独立团的人确实发展到了一个团还多的兵力,但装备太差,大部分战士,用的是当地的火药枪。要消灭江对岸的莫之,还不具备实力,但在江西片,已经有了很深的群众基础。

团总部设在蒿枝地,下属除了团警卫营外,其余两个营,分别驻扎在离团部不远的两个村子。战士们平时大多下村入户,去宣传党的政策,还有新加入的当地新兵,经常回家帮忙种田种地。

实际上,驻扎在蒿枝地的兵力,还不到一个营。即便如此,虚张的声势,也令江对岸的莫之也不敢轻视。

寨子中心的家庙大殿,是团指挥部所在地。

这一日,谢同之、李祝荪和下属的几个营干部,还有新平地下党书记丁万山等人,正在商议如何加强部队硬件配置问题,防备对岸的土匪来袭,分析董营长的部队什么时候能来到等事宜。

“报告团长!”警卫营长来报,“前方侦察兵来报,董营长带领的一营已经到前山路口了。”

谢同之一下站起来,高兴的说:“好呀,咱们的正规军来了,真是雪中送炭。”

“同志们,走呀,去迎接咱们的队伍!” 李祝荪理了一下飘到额前的刘海,高兴的说。

不一会,董营长率领的战士们,很整齐的进入蒿枝地。谢团长安排后勤处,杀猪宰羊,招呼远道而来的战士们。一行人握手后寒暄后鱼贯进入团指挥部。

“报告谢团长,董耀南奉命向你报到!”董营长规范的敬了一个军礼,说。

“董营长辛苦了,快请坐!”谢团长从李政委手中接过热气腾腾的茶水,递给董营长,说,“刚才我们还说呢,路上一定不太平吧?”

大家坐了下来,望着董营长。

“是呀,你们也知道,江川的王耀云反水了,真是冤家路窄,在依施河和他干上了,害龟儿子损失惨重,只剩下300人左右了,现在不知道在何方呢。”董营长说。

“正规部队和地方部队就是不一样!” 丁万山敬佩而羡慕的说。大家都向董营长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董营长继续说:“可别说了,大江大海过来,还差点在小阴沟里翻船。”

“怎么了?”大家齐声问。

“前天夜晚,我们行到新化代味老虎山,遭遇了当地的几百个土匪,虽然被我消灭了100多土匪,但害我牺牲了35名战士,令人痛心的是,还有两名跟随我多年的班长。”董营长说完,面呈难过之色。

“这些该死的土匪,真可恶!”谢团长说,“我们在平时开展的工作中,也经常遭到他们的骚扰,也牺牲了不少同志。”

大家心中默默的为牺牲的烈士难过。

丁万山满面坚毅的表情,说:“相信吧,一定要让土匪血债血偿!”

【7】

第二天,村子中央古老的戏台子周围,人群涌动。

为迎接董营长来到,更为了在当地的群众中制造影响,震慑土匪的嚣张气焰,团部公开召开了军民联欢会。

席淑媛和政工团的战士们,登台表演。

孟婉芝和张若兰与政工团的其他战士,表演了解放区流行的戏目《兄妹开荒》、《曼三娘劳军》,惟妙惟肖而贴近群众的表演,赢得了阵阵掌声。

“金凤子,开红花,一开开在穷人家;穷人家,要翻身,世道才像话;今天望来明天望,望着老天出太阳;太阳一出照四方,到处亮堂堂。”席淑媛也登上台去,演唱了《金凤子》。

人们记住这个留着短发,青春活泼的女学生。

弹起三弦,吹起葫芦笙,村子里的彝族姑娘和独立团当地的小伙子们,深情并茂的合唱着新编的山歌:“山花朵朵向太阳,彝家热爱共[chan*]党,解放大军进深山,人民翻身得解放。山歌绕山山回音,征粮剿匪军民欢,拨开青苔吃凉水,扫除土匪美名传。”

“咚咚咚……”伴随着当地彝族群众高亢雄浑的木鼓声,村子里的老百姓和战士们一同高兴的联欢,把晚会推向了高[chao]。

是夜,人们抱着对幸福生活的憧憬,甜甜的进入了梦乡。

“哩呜哩啦……哩呜哩啦”近黎明时分,村子周围长号声像哭丧般的响起,此起彼伏之中,把人们从梦中唤醒。

“土匪来了!”人们顿时醒悟过来,这是土匪攻打村子时惯用的长号声。

独立团和一营的干部,刚迈进指挥部的大门,噼噼啪啪的枪声就在寨子周围响了起来。

是莫之的“西南反共救国军”来偷袭攻打了!时值1950年1月6日。

“同志们,穷凶极恶的土匪来了。”谢团长对已经及时赶到团部的董营长等人说,“据侦察兵报告,这次的土匪行动,是事先早已预谋的,莫之的土匪,倾巢出动,加上有国民党特务指挥,敌众我寡,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要尽快做出决定。”

大家一起围拢到地图前。

董营长说:“是呀,面前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王耀云还剩300多残军不知去向,说不定已经向这里赶来。”

“我们边纵独立团,虽然人数已经近一个团,但大多数是新参军的新兵,加之装备落后,还不具备和土匪正面交锋的战斗力。”李政委说。

丁万山说:“土匪对这山里的地形比较熟悉,加上寨子里有1500多老百姓,我想我们还是避其锋芒,在敌人还没有全面围拢之前,跳出包围圈。”

“嗯,综合大家的意见,我看这样:一方面及时向县委发报,报告这里的情况,请他们派部队尽快来增援我们,另一方面,我们通知驻守在外围的两个营,从外围攻入,接应我们转移群众。”

“董营长的一营负责正面阻击敌人,独立团警卫营负责掩护团机关和群众转移,请丁队长马上派人突围出去,通知外围的两个营来增援。同时,请二营派两个连埋伏在老虎山方向,阻击赶来的王耀云部。为了群众的安全,大家不可恋战。”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谢同之安排完,问。

“没有了!”

“那好,大家分头行动!”

董耀南和营教导员杨琪分成两队,带领战士们,迅速占领了村子前面,东西两面的两座小山,这里是可以俯瞰寨子的最高点。

“大家听我命令,等土匪近了再打,尽量节省子弹。”董营长命令。

寨子前面和左右两面,只见火把通明,黑压压的土匪,吼声不断,人头攒动。

莫焕章、胡笑波在20多个荷枪实弹的国民党兵簇拥下,和莫安、阿三等土匪头子,在江边临时搭起的草棚内,借着一盏明亮的马灯,指挥作战。他们身边,两部发报机在嘟嘟作响。

“这次共[chan*]党的边纵插翅难飞!”莫焕章很自信得说,“告诉弟兄们,攻下蒿枝地,每人赏大洋三块。”他想,这次战斗胜利后,可以为党国一直溃败西南,扭转局面,不仅台湾的高层高兴,如果能守住哀牢山,等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国军“反攻大陆”成功后,自己就是大功臣,想到此,一种无比的喜悦溢在脸上。

“报告特派员!电报。王团长的部队已经联系上了,他们马上就赶到蒿枝地。”电报员报告说。

“哈哈哈……真乃天助我也!”莫焕章仰天大笑。

“莫副司令,你和各大队长、中队长亲自到前面去指挥,务必在天亮前全歼共[chan*]党!”笑罢,他对莫安说。

“共[chan*]党历来狡猾,一定要防备他们乘黑夜突围。”胡笑波说:“莫副司令如蒙不弃,我和你们一起去。”

莫安说:“胡组长多虑了,我们那么多人围住他们,再则,共[chan*]党不是讲保护老百姓吗?有那么多的村民和他们在一起,谅他们也不会丢下不管。”

“那我们把他们一锅熬了!”阿三随声附和。

莫焕章说:“快去吧,力争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阿三去寨子前面的东面,莫安去西面,胡笑波去正面,几人分了一下工,在小土匪的火把带领下,疾步向山上的三个大队土匪走去。

【8】

蒿枝地村子里。

“大家不要慌,听我们指挥!”丁万山大声用彝族话指挥着群众。

大人呼喊声,孩子哭叫声和狗叫声交织在一起。独立团警卫营的战士和地方游击队的同志,正在紧张的组织群众转移。

团机关后勤处、文工团战士们没有配备枪支,在自己收集资料转移的同时,也正紧张的配合组织着群众。

“乖哦,不怕,有姐姐呢。”席淑媛一手抱着一个小女孩,一手牵着一个大一些的小男孩,呼喊着解放军里最小的战士王小宝,和群众一起向村子后面转移。

阵地前面,董营长和杨教导员看到,土匪“哇哩哇啦”的叫喊着,火光照耀之中,像蚂蚁一样逼近寨子。

“同志们,给我狠狠打!”

董营长一声令下,埋伏在东西两边小高地上的战士们同时开火。弹网交织之下,土匪们像被砍刀涮倒的山茅草,一批批倒下。

“弟兄们,共军在两边的山包上,给我往山包冲!” 指挥的土匪大队长大声叫嚣。

土匪如梦初醒,纷纷涌向董营长和杨琪教导员埋伏的小山包,美式冲锋枪和火药枪声交织,震耳欲聋。

一营除留下后勤人员和独立团的人组织群众和团机关转移外,全部人员都在阵地上。董营长东边,有一个连,杨教导员那边,有两个连。

连队在小山包上,设置了三道防线,阻击着从正面和东西两面,像蚂蚁一样黑压压的涌来的土匪。

“莫副司令,分一部分弟兄,赶去寨子后面,在王团长来到之前,防止共军从后面突围。”刚刚赶到的胡笑波对莫安说,“我们分别指挥,进攻两个山头上的共军。”

“对呀,我怎么想不到。”莫安说,“阿三,你快点带你中队的人绕过去。”

寨子中的家庙里,独立团指挥部。

谢同之、李祝荪正指挥着独立团,紧张而有序的转移群众和团机关的撤退。

“报告团长,有大概一个中队的土匪正向这边赶来。”团警卫营长来报告。

“我们一营二营赶到了吗?”谢团长的问话声未落,“报告团长!我们奉命来到!”是两个营到了。

“警卫营仍然负责转移群众,一营去阻击赶来后山的土匪中队,二营去支援董营长。”

“是!”两个营长匆匆离去。

一会儿,枪声在寨子后面偏西的小树林里响起,团一营和阿三的土匪中队狭路相逢。由于独立团训练和装备的原因,土匪渐渐占据上风。

小山包上,董营长这边已经撤到最后一道防线。

“同志们,为了掩护独立团和乡亲们转移,大家一定要死守,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决不能让一个土匪攻进寨子!”董营长大声说。

火蛇交织之中,一个个战士倒在阵地前。

一阵枪声从身后响起,是独立团二营赶到了。

“他娘的,这共军还有援军呀。”莫安正为占据了优势而高兴时,看到来了援军,说,“弟兄们,共军的枪没有我们好,继续打呀,打死一个赏大洋一块。”莫焕章答应的三块大洋,到了他这里只有一块了。

土匪再次蜂拥而上。

杨琪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由于土匪太多,火力猛,战士们也已经退到第二道防线。

村子后面,陆陆续续的,群众已经转移出去300多人。恰在此时,王耀云从后面赶到,看到拖儿带女,牵牛拉羊的群众,先头部队枪声响起,和我方独立团警卫营、当地游击队交上了火。

形势再次变得危急。

县委此时已经接到独立团的电报,因没有预备的正规部队,只有向地委报告,驻扎在地委新兴区的三个团的部队,100多公里山路,火速赶往离蒿枝。

【9】

天,渐渐亮了。

鲜红的曙光,照在蒿枝地上,枪声渐渐消失。

蒿枝地在鲜红的阳光下,映出惨烈的场景。

进入寨子大门的正面和东西两侧,像小山包一样,堆满了土匪的尸体。

“同志们,为了保护群众撤退,我们与阵地共存亡!”坚持到黎明时分,眼看弹药打光了,董营长振臂高呼,“司号员,吹冲锋号!”

司号员满脸血污从死人堆里艰难的爬起来,用尽最好一丝力气,吹响了冲锋号。

剩下的战士们和土匪,展开了肉搏战,董营长一马当先,用刺刀刺杀着一个个面目狰狞的土匪。刺刀,枪托,双手,战士们和敌人厮杀在一起。

“弟兄们,共军没子弹了,杀呀!”莫安和胡笑波,大声在后面督战,一拨拨土匪仍然蜂拥而上。

“嘭……”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传来,董营长艰难的和几个土匪扭打在一起,身受重伤之时,拉响了身上的手榴弹。

“营长!”对面的杨琪正带领剩下的几个战士和敌人厮杀,看到东边营长牺牲了,大声呼喊,一枪托击碎了一个土匪的脑袋,刚要赶往营长这边,一排排子弹像蜘蛛网一样射向杨琪和几个战士,教导员倒下了,倒在那面弹痕累累的红旗下。

负责正面阻击的董营长和杨琪教导员,以及独立团二营的战士们,全部阵亡。

寨子后面,王耀云的国民党军和独立团交火。在掩护群众中,大部分战士也牺牲了。

土匪和国民党军叫吼着一窝蜂冲进寨子。还没有来得及转移的独立团机关后勤和大批群众,陷入了土匪的大肆屠杀之中。

谢团长带领几个战士,和敌人周璇在窄小的巷道里,一群土匪,哇哇叫着追赶。警卫营的战士,还有十多人跟在团长身后,一同向寨子后面跑去。

李政委带着文工团的战士们,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用砍刀木棍和敌人厮杀。

赶回寨子来接乡亲们的席淑媛等几个女孩,已经无法走出去。

“弟兄们,有几个大姑娘哦,快点冲上去,千万不要打死,要活捉!”土匪看到了几个漂亮女人,在大队长指挥下,顿时亢奋起来,一窝蜂冲向政委等人。

全身溅满了鲜血的三个女人和十多名战士,被敌人打昏,落入土匪之首。

莫焕章,胡笑波和莫安等人,兴高采烈的踏着土匪的尸体,走进寨子里。

一片混乱中,只见土匪们满村抢劫,杀人,强j*。从年近花甲的老人,到幼童,无一幸免。

血腥的屠杀,直到太阳高升。

除了突围出去的谢团长等30多名战士,以及300人左右的老百姓,其余人等全部罹难。

几只野狗,在堆积成山的尸体上闻来闻去。

【10】

戛洒江畔。

胡笑波走向被俘的那个孩子王小宝,装作很亲切的问:“阿宝,你有几岁了?” 

小宝恶狠狠的瞅了这个美女蛇一眼,紧闭双口,一言不发。

“我这里有糖呢,你说了,给你吃。”美女蛇从裤兜里陶出几颗花花绿绿的糖,对孩子说。

“呸!”一抹口痰吐到美女蛇脸上。

美女蛇勃然大怒:“妈的,小兔崽子,你找死呀。”一巴掌煽过去,孩子脸上,映出五个鲜红的手指头印。

李政委大声喊:“骚货,有本事来问我,欺负一个孩子,你算什么东西。”

“哎呀,想不到你这臭婆娘还能叫喊。”胡笑波转过来政委这边,说,“我看看你,面红耳赤,看来你比我还骚。”

“说,你是不是独立团的那个李政委?”

“老娘便是!”

“你们分区的部队什么时候到来,说了,饶你不死。”

嘴角流着血的政委,怒目圆睁,面向台子下的群众,大声说:“乡亲们别怕,有我们边纵在,有共[chan*]党在,你们将过上好日子了,土匪和国民党,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砰”一声枪响,政委牺牲在美女蛇的抢下。

“他娘的,叫你不要杀女人,就偏杀了,老子们死了那么多人,弟兄们还要开心呢。”莫安满脸不高兴。

“莫副司令,你叫嚷啥,这不是还给你留着两个嫩的吗,真是的。”

剩下的两个女战士,是席淑媛和孟婉芝,李若兰随团长已经突围出去。

胡笑波一一问过去,没有一个人给她好嘴脸。

“莫副司令,你说对了,共[chan*]党都是硬骨头,你来杀吧,我不审了。”

“阿三,把那两个女的留下,其余给我剖腹挖心,给弟兄们做下酒菜。”莫安凶险的说。

土匪的侩子手,把十五名男战士剖腹挖心,然后把烈士的遗体抛到戛洒江中,就连最小的王小宝也没放过。

“不准杀孩子!”群众忍无可忍,涌向土匪。肉搏的嘶喊声,顿时在广场上此起彼伏。

“突突突……”架在台子左右两边的机枪,扫向无辜的人群。

席淑媛和孟婉芝被土匪俘虏到匪巢,莫之东瓜林的庄园里。

“莫司令,捉到共军的女人了,很嫩的。”土匪们把蒿枝地屠村后,从江边带着没有杀害的两位女孩,回到东瓜林,赶在前面的阿三忙颠颠去报告。

“莫特派员真是神算,不仅仅歼灭了边纵独立团,还给我抓来了女人。”莫之喜形于色。

是夜,两位女孩在匪首多次摧残后,莫之手下的成百土匪蜂拥而上,轮奸着,狂笑着。

两位烈士,年仅18岁,壮烈牺牲。

【11】

新平烈士陵园。

高高耸立的纪念碑上,“征粮剿匪的烈士们永垂不朽!”陈赓,宋任穷题词的金色大字,熠熠生辉。

这是60多年后的2011年清明,淫雨霏霏,群山伫立。

几个耄耋老人,在戴着红领巾的少先队员搀扶下,肃立在烈士们面前。浑浊的双眼,满脸的皱纹,好像还在诉说着那些个血雨腥风的年代。

看着长满苔藓的墓碑,思念着永远的战友,人群中,满头白发的谢同之,满脸皱纹的张若兰,泪如泉涌。

走过了60年的花甲,走过了人生的苦难,战友们呀,你们还好吗?

滚滚而流的泪水中,当年的一幕,历历在目——

土匪的暴行,激怒了新生的人民主权,陈赓将军一声令下,二野的三个师团,从东南西三面奔赴东瓜林,越过了莫之设置的无数障碍,包括刀劈斧削的“脊梁山”,捣毁了匪巢。

莫焕章老谋深算,随退守云南的93师,去金三角种罂粟了,几年后,老死异国他乡。

盘踞冬瓜林的土匪,大部分被消灭,只有莫之、胡笑波、莫安等杀人不眨眼的匪徒,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落网。1950年10月1日,在新平县民族广场,上万人参加的公审大会上,正义的枪声,结束了几个恶魔的狗命。

1950年3月,董营长壮烈牺牲的冬瓜林乡,改名为耀南乡,若干年后,烈士的鲜血渗透了的蒿枝地,被命名为爱国主义教育阵地。

哀牢山剿匪征粮,我边纵和人民解放军一起,歼敌近5000人,我方阵亡的烈士,达300多人。

【12】

(后记。

61年前,发生在新平这山区小城的剿匪,撼天地,泣鬼神。一年前的“七一”,就构思这文章,在下乡途中,在出差的路上,我踏遍了烈士们战斗过的地方,聆听了现在还在人世的老革命们的口头讲述,查阅了大量文史资料,深深构思之下,自不量力的写成这小说。

怀着对烈士的崇敬,字斟句酌中,文章写了近两周时间,需要转载的朋友,须经本人同意。

还需要说明的是,本文是以真实的事件为素材,文中所有的战役,还有双方的姓名,大部分都是真实的,处于小说的考虑,把战役联系起来,把人物联系起来,去缅怀革命先烈,去刻录那些曾经的真实。

但本文不是纪实文学!文章中与史实不符的地方,还请党史办的同志和老革命们谅解。编辑老师们认为“后记”是多余的,可以删除!

本文参考资料:

彝族作家普学文撰写的长篇小说《哀牢山剿匪记》。

中共新平县委党史资料。

新平县政协文史资料编辑第三集。

谷青编撰《李润之投降前后》。

潘崇巍整理发布的《烈士名录》。

为新平解放事业牺牲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此文献给建党90周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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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一泓清水点评:

缅怀革命先烈,去刻录那些曾经的真实。
这是作者缅怀为新平解放事业而壮烈牺牲的烈士们的用心之作!
小说构思饱满,场景生动壮烈,很有震撼力。文章不错,推出共赏了!

文章评论共[16]个
一泓清水-评论

欣赏了美泉编辑送来的大作,晚上问好!at:2011年05月15日 晚上11:50

美泉-回复清水老友辛苦了!谢谢深夜阅编!! at:2011年05月16日 早上9:55

风儿那么缠绵-评论

欣赏美编的精彩文章,此文是洋洋洒洒震撼人心的大作,文笔非同一般。问好朋友!春、夏、秋、冬愿你快乐每一天!愿我的祝福常在你的身边陪伴!at:2011年05月16日 清晨6:51

美泉-回复多谢风儿留评! at:2011年05月16日 早上9:56

归燕-评论

为新平解放事业牺牲的民英雄永垂不朽!at:2011年05月16日 早上9:36

美泉-回复谢谢归燕主编!幼稚之作,请多指教! at:2011年05月16日 早上9:57

山尖流水-评论

好文,严重欣赏,全力顶起!问好作者!at:2011年05月16日 中午1:10

轩程-评论

问好泉!!at:2011年05月16日 下午4:52

西子xizi-评论

好久不见美泉,问好,遥祝!at:2011年05月16日 下午5:13

水做的月亮-评论

欣赏美编的精彩之作,问好!@at:2011年05月16日 晚上8:08

呆贝贝-评论

来看泉哥的小说,也是如此的荡气回肠!问好泉哥!at:2011年05月16日 晚上10:29

心无垠-评论

(:003)(:011)(:032)深切的回忆,红色的传说,读罢感慨万千~~·哀牢山真是英武神奇和壮观了~~~这样的圣地,当去瞻仰喽~~~欣赏大作,问好美泉兄弟!该进百家的文章喽~大赞哦!at:2011年05月18日 下午3:16

不想要你-评论

回复有y币吗at:2011年05月19日 上午10:52

绍庆-评论

小说又把人们带进了那个年代,革命先烈有鲜血换来的今天,的确很不容易。不错的小说,真的是大手笔!(:012)at:2011年05月19日 下午6: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