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宫殿死去了,成为了废墟,或者成为博物馆,丧失了生命力。而布达拉宫继续活着作为某种精神生活的载体,屹立于世界屋脊之上,活在过去与未来之中。
布达拉宫不是应该参观的对象,不是博物馆,它整个是一个活着的巨大珍宝。漫长的历史,神秘的传说,杰出的建筑,无数依然在呼吸的文化,永不终止地环绕在它四周的朝圣者,一起构建了布达拉宫的生命。
布达拉宫雄踞在大地的核心,对于西藏人,它是一个崇高的宗教象征。对其他人,它的象征力量则与形而上学的领域有关,崇高、伟大******严、朴素。大地所隐藏着的内在语言,被敞开在天空下,它与希腊、埃及、吴哥等地的伟大神殿处于同样的精神领域。人们环绕着布达拉宫的四周,顺时针不停地行走,并不时伏地而拜。队伍浩浩荡荡,络绎不绝,每一天都是一个永不结束的节日。
每当黎明,太阳从拉萨东面石头山岗升起,把光芒投向海拔3700多米的拉萨城的时候,最先亮起来的是布达拉宫。这个伟大的宫殿在大地上的位置非同风、凡响,一开始它就被建造在那个必有宫殿的地址上,日后,它果然为整个世界景仰。
随着这宫殿又一次从黑夜里升起,无数的朝拜者穿过苍茫大地,正在继续走向它。这个朝拜布达拉宫的运动,已经持续了数世纪之久,如今朝拜的浪头波及到了整个世界。它不像麦加朝圣者那样的狂热,但更加经久不息。日以继夜,无数的朝拜者越过海洋,穿过天空和大地,利用各种交通工具前来,世界上没有一个宫殿被如此地膜拜过。朝拜者队伍从中国内地、从西方列国、从印度的恒河、从尼泊尔、从缅甸、从蒙古草原……。
朝拜者前行的方式,有乘坐现代化的飞机、汽车、火车。也有用最原始的步行、骑马、甘蔗牛车……更有不计其数的最虔诚的佛教徒,继续着那个最古老的、最艰苦的、只有圣徒才能忍受的磨难方式。朝它走去的时候,每一步都以磕头的方式前进。他们的身体像一把尺子,丈量着高山、河流、草地、马路,一寸都不会马虎忽略。他们不会因为四处没有人看见,就搭车或骑马把路程贪污掉几公里。在他们的心目中,宗教就是生活方式,为此,他们有专用的工具:皮裙、手套、木制的手板。在抵达布达拉宫的时候,他们的身子轻盈的象头猎豹,磕一次头,可以滑跃出去四五米之远。
许多中国内地人士,一生的梦想就是登上布达拉宫,成就自己的一个壮举。“我去过布达拉宫”成为汉语中一句自鸣得意的话语。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像布达拉宫这样,当你从那里回来的时候,你有自我感觉在精神境界和人生经验上高出了周围的人群。
每天,人们环绕着布达拉宫行走。上千个黄铜制作的转精筒,安装在宫殿的外墙上,里面放着大悲咒等经文,这些经筒都是信徒们自己出资做的,边走边转动着这些经筒,是藏传佛教信徒修行的一部分。经筒高高低低排列在白墙上,镶着黑边的藏式窗子,如布达拉宫长的眼睛,不动地看着每个人流过。转经的队伍浩浩荡荡,经筒转成了一条金光灿灿的哗啦响的河流,这是一个永远不会结束的节目。五光十色的人们,身上带来大地之色,梅里雪山的白、德格印经者身上的墨迹、塔尔寺僧袍的暗红、缅甸和尚黄色的袈裟、甘孜草原的绿、芒康高原的牦牛之黑……。意念不同,但都相信转动经筒会给自己带来某种好运。转经这缓慢走着的有、边走边磕头的有、边跳边转的有、坐在地上化缘的有。有人为了转经专门配置了手套,要把上千个经筒都推动一下,一般的手是吃不消的。
转经者的目的各不相同,某些人为今生而转,企图好运当场兑现。但大多数信徒只要能够每天环绕在布达拉宫的周围,内心就充满了喜悦。好日子是什么?就是一生都可以侍奉在神的旁边,转经就是他们的圣职。那些坐在地上衣衫褴褛,但表情安详的人们,谁知道他或她是不是一个转世的活佛呢?那些经筒发出各自不同的声音,犹如每个都装置这喉咙,有的尖锐、有的暗哑、有的闷扎……。这个长叹刚刚消失,那个喃喃又重新响起,声音轻重不一,长短错落。许多香客不只是右手转动经筒,左手还举着一个小的转经筒。有的人转一把不转一把,最虔诚的个个都要去转动的,有时转动的次数比较密集。经筒旋转速度快得只看见一道金光,手根本无法去碰。无数的声音围绕着布达拉宫,经筒旋转时发出的咕噜咯吱的声音,人们念叨六字箴言的声音,脚步移动的声音,由于高原缺氧而导致的沉重呼吸声,混合成了一种美妙的音乐。
布达拉宫就像一个巨大的乐器,世界和人生环绕着它在转着,轮回着,此人成了彼人,现世成了来世,永恒的流水,把日新月异转得灰飞烟灭。转着,转着,这宫殿仿佛也在旋转中升腾在天空中了。
2011-5-15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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