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处离上班的的地方还有七里多路，我又是一个喜欢晚睡晚起的人，每日里上班就像是自己一个人的战斗，那一辆花一百三十元买的自行车又极不争气，往往在最需要它的时候，却和我闹罢工，所以，好多时候，只有急急的洗漱了，关了门，穿过一个极长的菜市，到长江路口去坐三轮车。古人说：“君子不和贩夫走卒为伍。”我虽从没把自己当什么君子，但因为时间的关系，也是坐上车说了地址就走，至于每次坐我前面为我临时充当驾驶的车夫长什么样多大年纪也从没留心的。其实，这不过是最依松平常的事。　

所以，看有车停在路口，说了地址，上了车，一言不发的，一个在前面双手紧紧的攥了车把来回张望路上南来北往的滚滚车流，而我，只能默默的注视他的背影，这三两分钟里，心里却黯然的有了悲哀：说什么命运，说什么前途，说什么打拼，在这一刻，不都交给一个与自豪不相干的命运同样卑微的三轮车夫了吗。这样的黯然三两分钟后，也就到了上班的地方，付了钱，又各奔东西，简单的连一声‘谢谢’都不用说。　

ø　又逢周一三五的要开晨会的工作日，时间本就紧迫，又要在八点半之前参加升旗仪式，在参见升旗仪式前还要花至少五分钟时间换上那套表明工作性质和职位的黑色西服。昨晚在打完一篇稿子后毫无睡意，又在看了几篇郁达夫的苦闷文字后，已是凌晨四点，上了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朦朦胧胧的被手机铃声闹醒已是八点整了。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该要解决的问题赶到路口也只有三两分钟了。　>

还好，抢着在几个买菜人之先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三轮车，说：“到新文采。”“知道了，先生，其实你刚才不用抢，我也会拉你的。”我倒是有点奇怪，问：“为什么？”“先生，你忘了，你坐我的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知道你上班紧，今天你们又要升旗。不然哪有生意不做的？”我想，这车夫真会说话，只是不太相信他在我之前有生意不拉。就问了一句：“不会吧，在我之前，你没做生意。”“也做了，但是从八点到现在一个人没拉，你一个礼拜至少坐我三两次车，我都知道你上班时间了，八点到八点半，如果再过几分钟你不来，我也就走了。”　

ø　不管他说的真假，我还是有了感动，但生性不喜欢在生人面前表露太多的情感，何况，又是在这样的车夫面前。于是说：“师傅，麻烦你快点，我时间可能不够了。”“我知道，先生，这不就快要到了吗。再急，还是要注意安全的。”也就到了，下了车，一摸口袋却没零钱，只好掏出一个五十的，心里想，看他也挺不容易的，又难得了有这份心，这钱算是有点感激吧。递给他钱的时候就说：“师傅，我没零钱了。你别找了，算是我对你的感激。”他却涨红了脸：“那哪行呢？两块钱的，你再找找，早上没做什么生意，我找不开的。”“不用找了，师傅，我说真的，再说，我也没时间换零钱的。”“那，那不可以的。我挣我该挣的两元钱，多的，我不敢要得。”“没关系的，你看你若是不收，我时间真的来不及了。”下了车，我赶紧往里走，身后传来他惴惴不安的声音：“这样不好的，先生，先生。要不这样吧，我留着下次再找你吧。”　

ø　其实，以前我是没注意这车夫的。对他‘先生，先生’的叫法也觉得稀奇，现在的人习惯叫形形色色的人‘老板’，而这‘先生’的称呼特别是出自一个三轮车夫的口，让我除了觉得稀奇之外，更有了诸如丰子恺郁达夫笔下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三轮车夫的遗风。对于这五十元钱我也是没放在心上，这倒不是因为我生来有颗悲天悯人的心，何况同样活得卑微的自己也是没有资格向活得卑微的他给予实施。只是我真的有点在意他所说的剩下的钱下次找我不是临时的托口。　

接连几天都没见他的身影，不觉微微的失望。说过给他的，他又何必这样背着我。事情约过了两个礼拜，下午在办公室正百无聊奈时，却有人敲门。开了，是个没见过的女孩。在我上下打量她时，她却黯然的开了口：“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请问你是住在那菜市后面吧。”“是啊，你找我…？”“我爸让我给你还钱的。”女孩有点如释重负的说。“你爸？你爸是谁？又给我还什么钱？”“就是你经常坐他车的。”哦，我想起了，这是那个车夫的女儿。但我不理解，这车夫为什么自己不给，却巴巴的让他的女儿给我送来这说好不要的五十元钱，总不会是因为我的施舍伤了他的做人的尊严，而不愿意见我。“你爸呢？”我问。“我爸在两个礼拜前出了车祸，临走前说‘你是好人，好人挣钱都不容易，你多给的车钱我们是不能要的’……”女孩有点泣不成声。我算日期，两个礼拜，正是我没见到他的这么长时间，没想到，他竟不幸，走了。　

ø　女孩给了我四十八元钱，我没敢再推拉。实在的，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于他的这点虽是卑微的自尊，我这一点钱实在是有点辱了他活着死去的尊严。作为，还在活着的我，又哪有这个资格和对他有点点的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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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已被编辑[一剑霜寒十四州]于2004-9-17　16:59:22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