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每逢年根儿,婶婶、姨姨、姐姐、嫂嫂们坐在一起,用煤油灯熏个样子,使小剪子剪窗花,花草鸟虫、生肖、财神等在她们的手中,几剪子下去更栩栩如生了。我和一些顽皮的孩子们便炕上地上奔窜捣蛋,从这个婶子背后穿到那个姨姨胸前,从这个姐腋下钻到那个嫂子的衣襟,大人们都叫着:
“看剪子,看刀尖子。”
“妈呀!这些灰小子,
吓死我啦!”
甚至有的骂叫起来:“赴刀尖子的坏小子。”
我们便从背后窜过去把手伸到她们的胳指窝。她们被我们这些孩子咯痒了,笑的前仰后合的,她们的同伴中有气急败坏的还叫着:
“看奶子,被揪住拉!”
“坏小子,她二嫂的奶子呀!”
“……”
最后还是我们被她们整治哭了而告终,她们又送给我们这些孩子们一些窗花,哄我们回家去了。
父亲对那些窗花始终很感兴趣,就用一片旧的刊物《红旗》夹住它们。过年贴窗花也不贴它们。贴的都是父亲自己剪的。小时个很奇怪父亲一如那些女人们一样巧手,竟然会剪窗花。
不过,父亲的剪纸,可不是叫“窗花”的,因为他剪的有的可贴,有的是不可贴的。大部分是他自己创作的。记得“文革”期间,他把“忠”剪出来,周围是些开放的向日葵,那时候贴在窗户上最为时髦,有的还把毛主[xi]的象剪进窗花里,在我的记忆中异常深刻。学大寨那阵子,他把农民的劳动的姿态剪的活灵活现,可后来,那些父亲的剪纸都不见了,也许是因为时过境迁他们的政治价值失去了。这些东西都是一时的政治需要,真正的艺术价值是不那么多的。可后来,父亲还剪了一些顽童戏耍,中国神话等题材类的连环画式的剪纸,我看那是很有艺术和欣赏价值的作品,我曾经督促和建议父亲向报刊投稿,可父亲始终没有投寄,后来这些出自父亲手的剪纸也不见了。
父亲的剪纸不只是用剪子而还用刀,他有各试各样的刀。据说,他的那些刀具是他求一个铁匠物制的。有尖尖的、有半圆的、有三角的、也有象月牙的,他用起来得心应手,有一些是用剪子,大部分都是用刀刻出来的。
他的那些作品有真实的,也有象征的,有用文字的,也有没有文字的,有阴画也有阳画,也有在一幅上面阴阳并用的。小时候,他给我画好了一个图形也用他的剪做过,有时他还手把手地教我,终于没有学成父亲的剪纸手艺。
父亲不是艺术家,剪纸也没有达到很高的水平,可他的那种刻意求新、自我钻研的精神是很可贵的。
父亲的那些剪纸给我留下来的不过一二枚而已,大部分他都送人了,保留下来的极少。从父亲留下来的一两个剪纸中,还能看到那鲜明的刀痕剪迹。看到父亲用心去创作艺术作品的那种专注神态,更能体会到父亲对生活的热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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