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人性善恶的争论，永远也没个定论。或者从善变恶，或者从善如流。或者个别善对多数恶，或者个别恶对多数善。无论如何，善恶作为两个极端，谁都不曾彻底消灭了对方而独霸世界，即使上帝佛祖或真主联手也没法。

探讨人性，想起三个电影《狗镇》、《剪刀手爱德华》、《立春》。不同的导演，不同的背景，不同的结局，相同点是似乎他们都在说一个天使或另类善恶转变的故事。

通常来说，闭塞偏僻或贫穷一般约等于淳朴善良和慷慨，毕竟这样的小村落尚不曾被繁华和文明所包装，尚未被彻底沦落丑陋和争斗。《狗镇》就是这样的典型。居民们在平淡中生活，让外人看来的确淳朴善良和慷慨。当一位姑娘格蕾丝闯入，这平淡就被打破了。慢慢的发现，善良在突变，淳朴在癌化，丑陋在滋长，一切发生在不经意间。

或者人初性善吧，在最初的时刻，居民们收留了她，她也通过努力赢得了居民的认同。但当人们知道她可能是罪犯后，态度开始发生变化，善恶的天平开始摇摆：人们向她提出更多要求，发泄更多不满，支付更少报酬。当进一步证实她在被通缉后，善恶重心就彻底倾斜：从无偿为村民服务的帮工变成了脖子上拴着铁链的奴隶，从被强j*的屈辱成为全村男人发泄的村妓。于是，在一层层善恶的演变里，善一点点丧失，恶一点点膨胀，本性一点点不再隐藏。这强大的恶，甚至让最伟大的爱情也蜕变成了出卖。于是，这曾经的天使也回归成了原本的恶魔，在一篇枪声和火光里，狗镇消失了。

相比格蕾丝，爱德华就简单多了。一个被铁造的人，面色苍白，头发蓬乱，胆怯善良，有过人的天才，也有不曾受污染的天真。爱德华本该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如遥远星球上的小王子，完全不必到红尘现实里挣扎，但却被一个看似善良的女人带来了。在人类的世界里，爱德华用自己的努力来满足了人们的物欲，他不停地做，不是为了金钱和荣誉，只是为自己的能力，因为这样做后别人会高兴。但是他哪里知道，人群实在太复杂，善心未必就有好结果，付出未必就有收获。于是，他经历了从好奇到猜忌，从利用到抛弃，从关爱到嫉妒，从理解到欺骗，这样两个极端摇摆，最终只能逃回与世永绝的古堡。他曾经为之奉献才华与情感的村镇，只会将他驱逐甚至伤害。这些实在太复杂，教授无法将这些制造给他。人间实在太纠葛，层层外表包裹下的内心几人看得清？

一个黑帮女儿沦落到狗镇当奴隶的事或许稀奇，一个教授制造一个奇才的剪刀手尚不可能，但作为一个凡人或者谁都曾有过一个超凡脱俗的梦想吧！就像哪个丑陋却不甘平庸的王彩玲那样。为了唱歌，她丢弃了人生的享受甘愿成了老[ch*]女。为了进京，她不惜拿出终身的积蓄给中间人当牛做马。甚至为了一个骗子出名，她再次抛弃了曾多年追求的梦想。面对现实，她实在太另类了。作为另类的结局似乎也不外两种：或者高塔跳下以求解脱，或者入乡随俗湮没自我。前者实验过没有成功，后者还要走下去也叫幸福。

梦想成为梵高的画家成了一个油嘴滑舌的落魄商人，高不可攀的芭蕾舞老师，满足于高墙铁栏内的自我高贵。平淡的小镇不需要意大利女高音的嘹亮，更需要一个卖肉的妇人！到头来终于会明白，所谓善良，只是市场经济大潮里不择手段的代名词。所谓理想，就是儿女绕膝吃饭睡觉上班下班日出日落。如果说还有什么不甘心的话，也就剩下朦胧的梦境里那个模糊的呓语。

……

作为凡人，也许都曾向往真善美。经历久了，结局只会失望。当美德流浪，剩下的只有侮辱损害和毁灭。面对现实，或者逃离，或者同流。狗镇消失了，这片土地接下来会再长出善还是恶呢？也许这疑问本身都多余，因为曾经平静的狗镇如今只剩下了一条狗！这也正应了那句话：认识的人越多，就越喜欢狗。而这条狗却不是宠物，只会狂吠！

狗镇或者也有过善良吧，正如爱德华的那个父亲传授社会公德课程那样：你在路上捡到一捆钱该怎么办？装起来，给朋友，等失主，交给警察。作为考试，谁都知道哪个是正确答案。作为实际，谁都知道哪个选项更实在。而作为现实，就在你捡起来的同时，很可能意味着你已落入了损失更大一笔钱的陷阱！道德是这么虚伪，善良是这么脆弱，长盛不衰的胜利者往往是恶！

天使或另类注定该寂寞吧，正如人间仅存的爱和关怀。张瑜对王彩玲说，其实我就是不愿意黄四宝考上，就他那样，也配？而当被丈夫抛弃了的邻居对王彩铃诉苦时，得到的回答却是说：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不就是因为你知道我比你更不幸吗？假如我比你幸福，你还会来跟我说吗？这些倒是难得的实话，只是听起来不那么舒服。

道德的说教，不过是一种维护人类社会秩序的把戏，是调控人际关系的工具。在一些情况下，钢铁般的法律尚且无能为力，何况这软绵绵的道德？比如纳粹，比如文革，比如战争。现实的复杂，远胜过一个机器人剪出漂亮发型，剪出精美的园艺那样简单。善恶本是悖论，一切都是宿命。古堡的阴冷却胜过天堂，人间虽繁华却吉凶难测。在麻木和疲惫之余，还留下一次敬仰给那些不合时宜的人们，只为证明你尚活着。不管他们是天使，魔鬼，还只是一头特立独行的猪。忽然想到日人民报上的一篇文章，要包容异质思维，究竟也不知道这是常人的梦话，还是精神病人在说疯话？或者这包容的结果，会让那头躲在丛林里的猪幸福的活着？

作为另类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其实狗镇并不是被天使消灭的，因为消灭它的正是它自己。偶尔来到狗镇的天使，终于堕落成了魔鬼。倒是该为爱德华的离去而庆幸，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而终于抛弃了所谓理想的王彩玲还是跌落凡尘了。看她在街头挥刀卖肉的英姿，与她在大剧院阳春白雪的幻像相比，前者应该更正常。

天使只活在天堂，魔鬼可横穿三界，凡人只能苟延在凡世。生为凡人，不论前生来自天堂还是地狱，假如你不想平凡，那结局也不外乎是又一个王彩玲。当然假如你是男人，或者还有其他选项，例如成为第二个徐武，或第三个胡文海杨佳。毕竟在看不到阳光、等不到正义的地方，上帝也会选择杀戮。在冲天的血光里，上帝的爱都是这样渺小而黯然！

于木鱼宅

2011-5-12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