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 音 堂 (散文)
金 矿
大市要以我们南闸为基地,进行大规模的白马湖文化旅游开发。镇里组织一帮文化人进行地方传统特色文化征集调查,我也算一名骨干成员。也许是我参与乡镇宗教管理的缘故,不觉对南闸境内早年的“福音堂”产生浓厚的兴趣。
基督教进入中国的历史不是太长,流传到农村的时间则更短,毕竟是西方发起的宗教,一开始只是英美传教士进入我国大城市传福音,后介入繁华的交通线上县城和重要集镇,像水乡南闸在一九0五年就建有“福音堂”还是少见。
一九零五年属满清光绪年间,当时也正是满清政府腐败时期,这时英美传教士已经很公开地把基督教信仰带到中国大部分地区。当时宝应属运河线重镇,在宝应牌楼口附近已建有一所规模较大的“福音堂”。与宝应“泰山殿”佛教圣殿毗邻,很为雄峙。由于地方小刀会群团势力强盛,替天行道。经常与宝应恶霸土匪作对,交战时都是恶仗,会经常波及到“福音堂”,让耶稣信徒不敢到堂点参加聚会。据说有两个信徒在双方交战中被误杀,一时连传教士都人心惶惶,这样有一阶段“福音堂”聚会活动只好停止。
当时有一位叫哈利的传教士与宝应北乡黄浦河西的信教骨干童某特别要好,战乱时就躲在童某家中,童某家住运河西岸的大童庄,在地方属于开明人士,也小有势力。当时正好附近有赶宝应教会的信徒二十多人,很是积极。先是在童某家西厢房聚会,由哈利讲道,当时哈利一口流利的苏北话,这福音信主显得特别神圣,信徒也多是二三十岁热血男儿,信仰很是坚定。于是共商决定在此兴建“福音堂”,此地离宝应只有二十里路,运西没有马路,相对安全。还可以引来宝应运东及县城的信徒来参加活动。
当时满清在地方已形成乡保管理。乡长也是地方一开明书香世家子弟,提倡慈善,与童某家庭是世交,受哈利传教影响,也加入信教行列。这样就为选址和兴建用工提供了方便。由于信主耶稣,大家不怕鬼不信佛,选运河堆坡不远处有一处边角废地,田高只长豆麦,豆麦草荒很少收成,有时连田租收不上来,又靠坟地,乡长和童某共抬,没有费多少银两,就把近两亩地予以征用。
为了抬高屋基,确保安全。全体信教人员自带干粮,吃住在工棚,在四周开挖园沟,积土,埋下奠基石,挖的挖挑的挑抬的抬,苦干十余天,屋基地就挑好了,比一般人家屋基地都高出许多,可以防止水灾。
当时建房资金还很是困难,信徒家庭多不是富户,家庭温饱都很难解决,能贴劳力就不错了。再说要建高大瓦房不太容易。是哈利带骨干信徒奔走熟悉的大城市相关教会募捐筹集,前后用了三年才基本备足资金。备材料还算方便,因紧靠运河线的黄浦小码头。有江南的木排北上,选了几十根斗粗杉木,还有江南官窑的小砖小瓦多是雇民船水运卸下即可使用。建成时间为一九零九年,已经到宣统元年,才开堂兴业。
建成后的“福音堂”大殿五间,是模仿宝应原“福音堂”格局模式,有点欧洲古典建筑风格,丁山头开拱形半圆门,上方有匾额隽刻三个颜体大字“福音堂”字体异常丰满灵动,两边屋檐一丈有五,山尖高耸十字架。红砖青瓦,大殿内有一间讲台,讲堂内排放多排条凳,可以满足二百以上信徒听道,其雄伟典雅在清淮宝乡村独树一帜,鹤立鸡群。大厅旁边有数间附属小屋,为祷告室、长老室、单间卧室、厨房等,园沟口为吊桥。在运河东好远就看到大殿山尖及十字架。
开堂之日,很是隆重,连宝应淮安县衙都派员前来祝贺。云集上千人大喜三天,“福音堂”附近的藕塘庄、大童庄、邵庄等几个庄子农户家中都住满了客人,集体公堂伙食,用三班甄子吊饭,包括看热闹的都见人有饭,乡间农民自发组织锣鼓花船演出队伍表演恭贺。
远客有镇江、扬州、淮城、清江各大教堂牧师长老信徒,哈利传教表现非凡,功绩突出,并当场通过授喜,镇江大教会老牧师为其取甘露点化洗礼。提升其为长老命名。
后进入民国初年,“福音堂”一度很是兴旺。信徒曾发展到近二百人,每次做礼拜都是济济一堂。约民国八年,哈利离开,据说是参加革命军,投教从戎,是由哈利指令一位从沭阳来的费苏长老接班主持负责。费苏当时还年轻气盛,虽二十几岁,但已经携家带眷,两个孩子四口人都住在教堂,也顺便看管教堂。费苏比较随和,与地方相邻都特别友善,多在地方扶贫济困,保持中立,不参与地方顽伪匪派别。教堂也相应长期安稳平和,战乱一直对“福音堂”没有大的伤害。直到建国初“福音堂”仍然存在。
新中国成立后,教会还迎合新政府妇女文化翻身在教堂设立冬学班,教会附近几个村子的大姑娘小媳妇每天晚上都聚到大殿上冬学,识字唱歌。有时小乡召开相关大会也借用大殿。只是到农业合作化,农村社会主义劳动改造,接连三反、五反、反右,基督教也在整批之列。到一九五七年,教会宣布被取缔。费苏受到管制,因表现较好后被安置淮城新安学校看大门,而一些重点信徒骨干也都戴上坏分子帽子由地方劳动管制。童某在建国前去世,在土改时其家庭被定性地主,后代家道破落,其子终身未娶,文革后期落实政策做教师,可惜身体患多病,只干两年未到退休年龄就告别人生。
再谈对教堂房屋处理之事,新政府决定将其拆毁。当时正好建立大乡,南闸大乡在小堆头盖政府机关用房,正好把堂馆拆毁的木料和砖瓦用农船运至小堆头作为盖房原料。就这样曾安然五十年的“福音堂”毁于一旦,一九五八年旧址又被大运河拓宽埋在西堆心,一点遗迹都没有留下,在运西黄浦彻底消失。
对此颇有印象的周树藩老人,现在已经过了耄耋之年,身体不佳。因为其家父曾是“福音堂”的骨干教徒,对“福音堂”的兴衰仍然很有记忆。其父如健在应该一百二十多岁,他童年经常和父亲到福音堂去做礼拜。他说老父在一九六四年临去世时还遗嘱把圣经及相关福音堂资料一起陪葬,说进入天堂与老友相会还可能有用。这可真是一遗憾,如果那些资料还留存于世,兴许对我们研究家乡的传统文化(宗教文化)大有裨益。
一九八零年宗教开放后,当年老信徒又开始活跃起来,通过宣传传教,后来信众逐渐增多,先在农户家散聚。到一九九三年又建起简易教堂。近年来他们信教骨干都很有信心,也在广泛征集原“福音堂”的相关历史资料,还想在靠原址附近恢复重建。眼下,基督教毕竟是受到国家统战政策保护的,他们的行动受到统战宗教部门的支持,也得到政府部门的许可,如果复原,我相信对地方社会和谐和白马湖的文化旅游开发都还是有利的。
啊,“福音堂”你还能恢复原来的元气吗?
赐教处:江苏淮安市楚州区南闸镇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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