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值清明,又是纷纷细雨有情、弱弱青柳无力的时节,又坐着挤挤挨挨的中巴摇摇摆摆从闹市行至远郊,又要去勾却悲伤又不得不去的地方,为老爷子做一番祭奠。
将将下车,一个抱着祭品约摸四十多岁,满脸沧桑的女人挤过来,看我两手空空便问,“要不要?”她抱着一摞黄纸,夹着几把香,手指勾个塑料袋,里边装着红烛和白烛,平日我来拜祭并不见这些人,应该是附近的村民,批发了些香烛赶这场生意,那人紧跟着我,尽管我表现的明显不感兴趣,她契而不舍的精神还是值得赞赏,直到我走向唯一的固定摊点,她才停了脚步故意大声说“这娃憨着哩!”
摊点是个钢管支架,牛毛毡顶的棚子,棚下的祭品花样繁多,品种齐全,物廉价美,堆满了直抵屋顶的货架,七八节玻璃柜台和柜台前几个条凳和木板支起的平台。货架的右边有个小门挂着门帘,其后应该是摊主值夜的地方。摊主是个衣着朴实、略显富态、眼睛里溢出精明的老女人,她抑或是记住了,抑或是看透了世人的心思,不等我开口,先问,“过了三年没有。”手下把黄纸、引钱、冥币与香拢了一堆,扯下大号塑料袋,只等我开了口,拿了蜡烛装袋,我本不信这些东西化作灰烬便会穿越到另一个可能存在空间,也不认为从数量的多少就可以衡量思念的绵长,所以说,“已经过了三年,不过我们那讲究不能烧的太多。”摊主不怎么情愿的从一堆中划出一半,和红烛一并拾进袋子,照例要给的火柴也故意装糊涂,还得我张口来要。
人多,人很多,人真的很多,用来祭奠的水泥台被一个个骨灰盒占据着,偶尔有空的旁边也站着人,言下之意石台有主,请另寻佳处,我抱着骨灰盒绕了几圈,终于从角落里找到一处空台,锈色斑斑的灰桶余烟袅袅,我请戴着特制手套的工作人员帮我清理了灰桶,摆正了骨灰盒,点了烛、燃了香,用引钱引着了黄纸与冥币,很想说点什么,却又无从说起,只好从地上拾起树技,在灰桶里慢慢搅动,由于迅速失去空气而紧贴在一起的纸散开,“哄”一声,本来已收敛几尽完结的火焰又升腾舞动起来,剧烈的燃烧不但让纸失去本身的颜色,也让它不断的扭曲和断裂,仿佛在做痛苦的挣扎。一刹间,我有些相信灵魂的存在,那纸分明是在复述老爷子神志尚在,口不能语时,他口中喃喃不清,手若指若画,眼中百般涵意的情景。
如果有灵魂,有一天我也会去那个地方,我们也许会相见,也许不行,古老的神话是这样解释,身体是一次性的,灵魂是反复使用的,有如一次性筷子和消毒反复使用的筷子,灵魂的消毒液是由一个姓孟的老婆子熬的,一经使用灵魂将回到初始化状态,然后便再次投放人间,我想我去的时候,他也许已经再次赴轮回。就算他的行期延误了,可鬼海茫茫,我们能否相逢也未可知。如果有灵魂,有一天我定会去那个地方,也必须相信存在另一个空间以及穿越,我想好了,我告诉那些会来看我的亲人和朋友,只需带上鲜花和美酒,花不必去花店专门买来,可以去野外随意采上一束,酒不必n年陈酿,单价在10元以上就好,不要烧那些无用的东西,我在那边会被炝着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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