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拂晓，燕子站在巢头叽叽喳喳惊扰我的好梦了。揉着朦胧的眼睛，伸展懒散的筋骨，慢悠悠地穿衣，下床，而后梳洗。院子中央有棵椿树，刚好栽在卧室门前，推开窗子，先让香气弥漫进来。

五月了，寒气早已退去，体温逐渐上升，穿着自然是短袖和裙子。镜子里的自己，不在是浪漫情怀的花季少女，额头的皱纹明显增多，脸颊的红晕也不再现，经过岁月的沉淀，展现给生活无疑是一个恬淡的女子。

将屋子打扫的一尘不染，趁太阳没冒花，骑车去村外转悠一圈。桃花，梨花禁不住风姑娘的诱惑，争先恐后散落在地。油菜的果实近乎饱满状态，热情洋溢的麦穗已频频向我招手。昨夜，暴雨侵袭了万物，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清新的泥土味。

舒心地享受着这份景致，这份惬意，真想沉醉于此。那个患了脑梗来锻炼的老伯又出现在我视线里了。他眯缝着眼，指着前方，朝我微笑。回笑的同时，无不关怀倍切地道了一声“慢点走。”他点头以示谢意，继而甩开手臂，精神抖擞地赶路。

生命在于运动，一年之计从春开始？

【二】

烧开水，煮绿豆，放点小米。烤上两个馒头，凉拌青椒豆角，再爆炒一盘西红柿土豆，就算我一顿的饭。同事来家，说人多吃抢食，我一个却仍然吃的津津有味，真不知我有什么心情？我回答其实质量第一，细嚼慢咽才是真正的人生。

她吊针，我负责看管。翻找出昔日的照片，纯真，无邪，甜美。那如风的往事也一幕幕浮现眼前。机器旁，我们打盹，宿舍里，我们嬉闹，小桥上，我们相偎依，河柳边，我们牵手漫步。今日再品读，美好逝去，物是人非，不嘘唏都不行。

她被我的轻音乐迷倒了，逐渐进入了梦乡。睡吧，只有这样，病魔才会远离，只有这样，疼痛才会过去。半晌午了，我系着围裙擀好了豆腐葱花面。久违了，熟悉的味道，以往，瞎忙活，这阵，如若不是她身体不舒适，难得在一起重温旧梦。

说着双亲老了，说着孩子大了，说着哪个婚变，哪个惨遭不幸，感叹人生暂短，现实无情。如此想来，我们所经受的又算得了什么呢？细数星月，一切抱怨和不满禁不住释怀，珍惜拥有，保持乐观向上的态度。

最起码，我们的友情还在延续。

【三】

夕阳西斜，该徜徉街道了，东西两头是我的主要路线。

小家伙跟屁股后面，乐颠地叫嚷。路过超市，突然有一股想吹泡泡糖的冲动。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会有这种心境呢？童心未泯么？有熟人碰见，被我的窘态笑弯了腰。一改往日的习惯，将目标转移至校园。

踏进大门，左右两边的牌子引起了我的注意。一块是校训，上面写着，尚德，勤奋，求实，创新。另一块是学风，写着自立，探索，求真求实。还有那背得滚瓜烂熟的名言，知识改变命运，教育创造未来。

说的多好听，可我怎么感觉像是在电视和书中才有的呢？身边已被污浊和不堪包围，多数人都戴着面具，疲惫了，撕下来歇息片刻。为何要套着枷锁奔跑？为何要在谎言中过活？求真就是犯错，求实堪称犯罪，必将判刑进牢房才罢休？

老师，虽然我没机会学习，但你永远是我敬爱的人。只是，多年以后的今天，我才理解为什么人家都高升，被评上职称，而你到了退休的年龄，却拿着粉笔，站立于讲台。你在他们眼里，是胆小无能，在我心里，你是高尚伟大。

我一直走着你的路。我没法说服自己，也改变不了。我的固执是你教导的，我的清白，是你赐予的。都说校园是梦想开始的地方，所以，我不敢违心地说，校园葬送了、破灭了我的希望。也许是社会惩罚孩子，也许是孩子糟蹋了社会，总而言之，我对此不在有所奢望。

面目全非无所谓，仅有的思想，不固守就是天大的悲哀。

【四】

夜黑了，但没静下来。听，外面的车辆喧嚣，人声鼎沸。我带上耳麦，把经典老歌缓缓送入耳膜，尤其是泰坦尼克号的主题曲，常常使我我联翩起伏。错过了花开时节，当情逝再回头，我却又一次选择了告别。

房间灯火通明，我的心漆黑一片。爱的力量呢？若干年才有吧？不要问我在哪里，不要问我意欲何为，遗憾也是人生的一种美，孤独和寂寞也是一种境界，不想修炼成仙，却要靠着那份清高支撑生命。

木制的抽屉，珍藏着一个红色的小盒。那条生锈的项链，有你的信誓旦旦，那个圆形的坠子，印记着你绵绵的爱意。曾说夫荣妻贵，曾说携手共进，曾说天长地久，一场梦，还是梦一场？

旁边折叠着一张张泛黄的纸信，是我把身交给的那个男人所写。不爱，却亲，疼。于是，他把血泪滴在上面，要折磨我一生一世。我不敢祈求他的宽容和原谅，我只下跪在耶稣和牧师面前，百厌不烦地祷告。

躺在最底层的这个镀铜戒指，有另外一个男人的承诺，他说，他可以什么都没有，但不能没有我。现在，他什么都有了，却失去了我，永远失去了我。我并不因此而悔恨，相反，我不离不弃，甘心情愿将自己驻扎在这里。因为我知，他是老天安排给我的最后归宿。

然，记忆抹杀不掉，岁月也吞噬不走我的历史，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把自己轻易交给谁的缘故。

【五】

夜半了，倾盆大雨说来就来，还要去地里收浇地的管子，好在风儿作陪，唯有感激不尽。

恰逢娘家门上的军哥的车坏在井房边，我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看着我淋成落汤鸡，心一酸，说嫂子从来没有受过我的苦，问老公给不了所谓的温存和保护么？我无言。他又来一句，别太要强。女人生来就是被男人疼的么？我一个人行走不对？

鞋陷在泥里，石子又扎进脚心，实在疼痛难忍，只好接受了军哥的救赎，而接到枕边之人的盘问和误会时，没反驳，也挤不出泪。挂断后，我仰天自嘲，更低头讽刺，接着扪心自问，他是我的谁呢？凭什么主宰我的行动和心灵？

我是他的妻不假，但我历来是自由的，这点父母也无奈，何况他？

别苦着自己，逞能算是放任人家么？丝毫不觉得委屈，军哥说我这样下去不行的。还说这不比种的庄稼一料没收，下次补上就行。这是无法挽回的。军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你的意见我也赞成，可你是否知道，那样只会折断我的翅膀。

我不是为他飞，我在磨练我的意志。我有独立的人格，我不允许自己依赖任何人，我要是柔弱，娇气，担心有天飞不起来，飞不高。说白了，做不了翱翔的大雁，也不甘于做麻雀。你说你什么都懂，我未嫁前夕，就是这副姿势，你不想我一辈子都这么冷冻，凄苦。

我是你的傻妹妹啊！放心，不会有事的，我的羽毛已经很丰盈了。

【六】

凌晨两点了，毫无睡意。捧起鲁迅和路遥，和他们交流一小会。他在的话，一定会说，看那没用，不当饭吃。岂知不见他们，我才真是颓废无力，说的严重点，恐怕会是一具行尸走肉。他由不得嗤笑挖苦，看万遍，都不会替你过一天日子！

庸俗和没出息就是这样养成的。当年他不是很支持？唉，何必找借口是生计扼杀爱好，瞧瞧此刻的他，无聊，心浮气躁，且打消我学习的念头。我不是为他拭去自我的人，他再怎么阻止，都挡不住我前行的脚步。

他的耐心终究输给了我的坚定执着，可他投来的，依旧是鄙视的目光。我不在乎，却把柏杨扔给他。没有人和我同一战线了，我也不苛求逼迫。风儿呼呼捶打着玻璃，蛙虫鸣叫着，我的心，被铅色的方块文字勾走了。

明天，又是艳阳高照么？明天，和今天一样，享受的我私有空间么？半辈子都是这样过来的，那就让恶习蔓延到血液。本身已病入躯体，那么何不让灵魂也感染？不想治疗，也拒绝治疗，是劫是难，一概承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