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故乡的井孔夫子同乡

发表于-2011年05月10日 下午3:44评论-11条

我离开故乡虽然已经是几十个春秋了,但是,故乡的一草一木都没有忘记,特别是那口老井,更是常常忆起。

今年的清明节,我又回故乡给扫墓。再一次看了村头的村碑,村碑上明确记载,韩姓祖先于明朝崇祯年间在这里建立家园,才有了我们这个村庄。为了吃水又打了这口井,所以,这口井已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在北方的农村,这样的井是极其普通的。但是,在我的心目中它又很不普通。因为这它不但养育了我们村上一代又一代的人,在井旁,也发生过很多有趣的事。它也伴随我度过了童年,少年,一直到青年。

在我的记忆里,井旁还有一棵很大的柳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

春天到了,冰雪消融,春风吹拂着那棵大柳树的枝条轻轻地摆动,柳枝又一次吐出了嫩芽,小鸟们也在柳枝上跳跃欢唱。春耕还没开始,井旁的牛橛子上拴着的黄牛趴在地上闭目眼神,嘴不停地咀嚼着,还从嘴里不断地流出口水和白色的泡沫,******人说这是“牛倒磨”,只有这样才说明牛是健康的。我长大了,读的书多了,知识也多了起来,才知道,所谓的“牛倒磨”就是食草动物的“反刍”现象。就是把半消化的食物返回嘴里再次咀嚼,食物才能彻底的被消化吸收。一些小麻雀还经常落在牛身上,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似乎黄牛也很喜欢麻雀的光顾,一动也不动,任凭它们在身上蹦蹦跳跳,实在不耐烦了,也只是摇摇头或者动一动尾巴赶走了事。

农村的女人是闲不住的,一年到头都有干不完的活。每年开春,要把全家人换下来的棉衣和不盖的棉被拆洗一遍。往往要用不少的水,为了省事省力,女人们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抱着装满旧衣服的盆子来到井旁从井里打水洗衣服。同时,也东家长西家短地唠家常。那时我还小,不论看到什么都感到新鲜。井和井旁的柳树,树上的小鸟,趴着的黄牛和洗衣服的女人们组合起来好像是一幅美丽的图画,总是看不够,因此,这口井也成了小孩子玩耍的好去处。

夏天来了,井旁的大柳树就像一把巨大的伞。树下总是有很多人,早饭和午饭男人们端着碗来这里吃饭。中午头,是柳树下人最多的时候,更是男人们的世界。都光着膀子,有聊天的,有下象棋的,也有的在地上画个棋盘下五子棋的。我会下五子棋,但不懂象棋,只是看大人们下棋,也请教过会下棋的大人,大人说:“马走日,象走田,炮打隔山,车走直路,老将不出城……”直到现在,这些理论我还没有忘记,却从来没下过一盘棋。

这个时候,人休息牛也休息,牛还是被拴在橛子上。老实的黄牛却引来群群的苍蝇和牛虻。牛不怕苍蝇,但却怕牛虻。因为牛虻专喝牛的血。说来也很奇怪,可恶的牛虻专门叮在牛尾巴打不到的地方,有时一头牛身上叮好几只。只要叮在牛身上,可怜的黄牛痛得只是抽动着被叮部位的牛皮,根本没办法赶走。不到半分钟,牛虻的肚子就吸满了鲜红的血。看到这种情况,我们小孩就很积极地捉牛虻,捉到一只就用一根牛尾巴拴住一只,不一会就拴了一大串。有一个我叫他二爷爷的,胖的像尊弥勒佛,他看到我们捉牛虻,就和颜悦色结结巴巴地说:“捉……捉……捉吧,看……看……看谁捉得多。”当我们听他这么说,捉的更是积极。太阳偏西了,生产队长拉响了柳树上的铁钟,再喊上几句:“下地了,下地了,干活了!”大家都回家拿上农具下地干活。

随着日月的转换,我也是半个劳动力了。生产队里每年都种几亩甜瓜。夏秋交季的时候,也是甜瓜该熟的季节。每天快到中午的时候,队长就让我拉一辆板车去瓜地里拉瓜。在当时,这是最好的差事,因为瓜地里总是有吃不完的瓜,一到瓜地,放下板车就开始吃瓜,直到吃得吃不下为止。吃饱了,瓜也装好了,就和队长一起拉到井旁的大柳树下分给社员。

一到晚上,家里太热,大家就拿着蒲扇,还有的拿个马扎又来到井旁的柳树下闲聊。有一个我喊他大爷爷的,是个见多识广的人。他曾经闯关东多年,当过奉军,下过煤矿,伐过大木,也偷过日本鬼子的电线杆子。他总是有讲不完的故事,天天周围都围着一圈小孩子。什么《水浒传》《三国演义》《大八义》《小八义》等什么都会讲,而且讲的有声有色,有时还带有动作表演,我们听得都很来劲。但是,每当讲到关键的时候他却突然说:“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说完,拿起马扎走了。我们这些还没有听够的小孩们,也只好无奈地散去,等待明天他再继续:“闲话少说,书归正传!”

转眼到了秋天,秋风吹黄了柳叶,然后随着阵阵秋又风落在了地上,也有的叶子落进了井里,于是井水上面飘着一层柳叶。打水的时候也常带出来,有些好心的人还专门向上捞,其目的是怕烂在井里污染了井水。由于天气凉了,人们也不需要在树下乘凉了,井旁大柳树下的人也就没有夏天那么多了。吃过晚饭,又睡不了那么早,有些男人们还是不约而同地在柳树下站一会,说一阵话,当感到身上有些冷了也就回家了。

秋雨来了,下个不停。当时的农村还没有柏油路。街道上小胡同里到处泥泞,井的周围更是。有些热心人为了方便大家打水,不被滑倒,就找一些半头砖垫在井的周围。雨停了,又赶快把井周围的烂泥铲走再垫上干土。

冬天来了,西伯利亚的冷空气送来了雪花。有时一早起来,整个世界已经是白雪皑皑。大家都出来扫雪,扫了门前扫胡同,扫了胡同再扫街上,一直扫出通向水井的路。下雪还好,能扫出路来。下冻雨就不行了,往往是一个晚上,到处都是冰,井周围也结了厚厚的冰,井口里却向外冒着热气。柳树的树干和树枝上也挂满了冰,北风吹来,能听到柳树咯吱咯吱的声音。那些热心人为了大家,照样冒着严寒铲去井周围的冰。

春节到了,农村有初三以前不挑水的习俗。所以在年三十的下午,男人们都挑着水桶到井里挑水,都把自家的水缸挑满。这时,谁家挑水谁家没有挑水,在街上和胡同里一走就能看到。因为挑水总要从水桶里流出来一些,也就留下了水印,通过水印就能知道谁家挑水还是没有挑水了。

年三十下午的擦黑之前家家户户都要贴对联。要请各路神仙保佑全家平安。还要到坟上请故去的老人回家过年。往往都要上香和烧用草纸叠成的“元宝”。也不知道是谁,每年都会给这口井上香和烧“元宝”。大柳树上还贴上了“春”字。

随着社会的发展,农村逐渐兴起了压水井,来井里打水的人越来越少了。再后来,政府为了广大农民的饮水卫生,又投资用上了自来水。这口井也就逐渐失去了它的作用,一直到所有的人都不再来挑水为止。

几十年来,我虽离开了故乡,却总忘不了那口井。每次回老家,都想去看看,但因为都是来去匆匆,没有时间。今年的清明节终于下定决心,时间再紧也要去看上一眼。走到街上,但总是找不到。正好遇上了当年的生产队长,现在他也已经是古稀老人,我便问道:“大爷爷,咱那口井呢?”

他指了指一个麦秸垛说:“那不,在麦秸垛底下。”

我顺着老人家的指点,走到了麦秸垛前,还是没看清楚,二侄子看了一阵说:“四叔,你看到砖了吗?”

我按侄子的指点终于看到了,井口被一块石碑盖上了大半个,上面又垛上了麦秸,几乎被盖的严严实实,只是露出了几块老兰砖。大柳树也不见了。看到这口井竟然是目前的这般模样,昔日的风采已经完全消失。顿时,我的心情,就像是看到一位无私奉献毕生的老人将要离开人世一样的凄凉和悲伤。这口井将从人们的记忆里逐渐消失。再过几十年,恐怕就没有人知道它了,但是,在我的脑海里,它会永远存在,而且仍然还是几十年前的那个模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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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秦淮河点评:

如诗的语言如诗的歌,欣赏!问好!

文章评论共[11]个
山尖流水-评论

那景、那人、那村庄,熟悉的画面,质朴的感情!问好作者!at:2011年05月10日 下午4:04

孔夫子同乡-回复感谢鼓励! at:2011年05月10日 下午4:29

亦源-评论

故乡是永远的话题,故乡的井更成为美好的记忆,它滋养了故乡的人,成为了游子的情感载体,在人们脑海永远存在。欣赏佳作,问好朋友!at:2011年05月10日 下午4:04

孔夫子同乡-回复感谢先生的评论和鼓励。 at:2011年05月12日 早上8:32

山尖流水-评论

很精彩的一篇文章!at:2011年05月10日 下午4:05

孔夫子同乡-回复感谢鼓励! at:2011年05月10日 下午4:24

孔夫子同乡-评论

故乡是永远的故乡,也是永恒的话题,故乡的事说不完……感谢鼓励!at:2011年05月10日 下午4:27

文清-评论

问好老朋友!晴天,雨天,阴天,愿你快乐每一天!at:2011年05月10日 晚上10:09

孔夫子同乡-回复感谢问候,并问候你好! at:2011年05月10日 晚上10:39

长江一帆远-评论

(:002)(:046)欣赏好友佳作,问好。at:2011年05月12日 上午11:47

孔夫子同乡-回复感谢欣赏,问好先生! at:2011年05月12日 晚上9: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