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瞿雍刚端起碗吃午饭,客厅里的电话座机响了。拿起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叫声,瞿雍吗?我是小吴,你妈中午从证交所出来时在伏羲路被电动车撞了。什么?瞿雍脑袋嗡地一下。你先别急,好像是脚被撞了,来了警察,现在人已送瑞景医院,是证券所里的老高陪去的。你现在马上去医院吧。哎!知道了,瞿雍放下电话转身就朝屋外跑,到了门口又折了回来,抓起电话给在浦东的姐打了个电话,姐弟俩便分别从浦东与杨浦叫出租车赶往上海瑞景医院。
小吴是瞿家的老邻居,现还居住在萨西路的老房子里,夫妻俩在弄堂口做盒饭生意,由于饭菜干净味道不错所以生意比较火,是附近高楼白领的午餐主要来源。生意过后也混在证交所里炒股票。瞿雍母亲现独居,平时老人家没事也常去证交所炒股,与众多退休人员聚在一起或聊天,或打毛线,或看股票行情以打发晚年时间。小吴所说的老高就是证交所中户室里坐在瞿雍妈旁边的退休股民,其为人热情直爽,炒股亦颇有心得,瞿雍认识他。
俟瞿雍赶到医院急诊室时一眼就看见老高与母亲坐在室外长椅上候诊,瞿雍谢过老高后就匆匆问起事情经过,母亲告诉他,她中午从股市出来后,看见前后岔路口都是红灯没有车来往便想过马路至对面,没想到刚走下人行道两三步就被一疾驶而来的电动车撞倒了。这车是从旁边的一个室内菜市场里冲出来的,因为是下坡路,所以车速很快,正好撞在腿上。骑车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看见撞了人,赶忙下车搀扶但老人已爬不起来了。此时,正好证交所出来很多人,包括小吴、老高等,看见此情就打了110报警电话。警察来了之后,勘查现场,画了图,知道小吴是老太邻居后便要求其联系子女。等小吴通知了瞿雍后,警察就麻烦老高护送瞿母去医院,确定了市级瑞景医院,警察写了张交通事故单交予老高后,就把那撞车人连电动车一起带回了警局。
“ 真是太谢谢你了!老高。” 瞿雍不停地致谢老高。
“ 没事、没事,你妈一个人,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会帮忙的。” 老高客气道。
“ 瞿雍,你先快陪老高去吃午饭,他到现在中饭还没吃过呢。” 母亲催促道。
“ 哎!这又有啥关系!你还没看病呢,等看完再说。” 老高连忙摆手道。
“ 瞿雍,老妈怎样了?” 急急奔进急诊室的瞿雍姐看见瞿雍劈头就问。
“ 还没看呢,马上就看了。” 瞿雍答。
轮到瞿母看了,瞿雍和老高一边一人搀扶着瞿母进了急诊室。撩起手臂袖口和腿上的裤筒,小腿处长长的血印已经发紫了,手腕处也有一大块紫血印。看病的是一个中年医生,他瞥了一眼淡淡地说,要拍片。写单付费拍片,一会儿片子出来了。医生细细注视良久对瞿雍说,你母亲手腕处是骨裂,但小脚趾下侧骨头断了,要上石膏。
瞿母躺在医院的手推床上,脚搁在一只铁架上,医生细致地小心地将手腕和骨折下肢包扎好石膏,关照节后再来医院复诊一下。瞿姐从医院暂时借了辆轮椅车,推着母亲至候诊大厅等姐夫开车来接。
瞿雍陪着老高去吃午饭,瞿雍原本欲和老高喝两杯的,但老高执意不肯,表示从不饮酒亦不吃荤,退休后基本就是素食为主。瞿雍只得听从老高意见,俩人就在快餐店叫了两碗素交面加两个鸡蛋算是吃了午饭。吃饭时,瞿雍将老高所付的车资以及看病的挂号费用等还给了老高,老高拿出了那张警察留下的交通事故单子说,今天是九月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是十月长假了,警察说了,过了假日就去交通事故处理中心解决此事。最后老高说,你妈没有走横道线可能会有麻烦,处理时会不利。辞别了老高,瞿雍回到医院。半小时后姐夫的车到了,由于母亲一人生活,如今手脚上石膏自然不能独居,瞿姐便直接将母亲接回自己家中照顾。
秋后的下午,阳光高照,医院里进出的人流很多,大门口几个保安不停地指挥着进出的车辆,瞿雍站在大门边望着小车缓缓驶出医院门去,不知是刚才来的匆匆还是紧张的缘故,此时瞿雍感到有些潮热,想起老高的一句话,你妈没有走横道线可能会有麻烦,不免内心有些烦闷起来. . . . . .
十一长假一过,姐夫开车将瞿母送去瑞景医院,再拍片,医生意见断裂处要上金属支架建议手术治疗须住院,姐弟俩不由懵住了。医生说老人年纪大了,骨质疏松,万一长不好,如果不上钢针恐日后走路会疼的。再说这医药费也全部由肇事者赔付,手术不做以后有了问题也是你们倒霉不是?这不是费用问题,我妈年纪大了,主要是挨这一刀有无必要?瞿雍不由脱口而出。医生的意见仅供参考,做不做你们自己考虑吧,因为现在正好有床位,机会难得哟!医生沉稳而无表情的说道。
仨站着商量后还是觉得听从医生意见住院开刀,预付了八千元医疗费当天就住进了医院。安置好母亲雇了一位医院护工,一切都弄停当后,姐弟哥仨才坐车回到老房子休息。
(二)
翌日一大早,瞿雍便做公交车赶往区交通事故处理中心,姐中途打来电话说,她有一个昔日在农场里的同事现在区交通队做事,她先去他那里了解一下有关类似交通事故处理方法。叫瞿雍先在中心外等一下,可能的话她想叫同事一块来,看能不能打声招呼以便处理事件。
瞿雍在上午九点半左右到达中心,这里比较偏离市区,高架纵横下宽阔的马路上大小汽车高速飞驶,尘土飞扬,事故处理中心正好坐落路边一隅,此时,里外已经挤满了人群,天气还是比较灼热,瞿雍就站在路边四处张望着。一会儿,一辆警车驶入,瞿雍看见姐坐在车中,停了车,姐与一个穿便衣高个子中年男子走过来,瞿雍仔细一看似乎认识,以前姐在农场务农时曾来瞿家玩过,只是多年不见,沧桑许多。姐向瞿雍介绍说,他叫大李子,农场回沪后就顶替他父亲进了交通队当警察,刚才她已经把妈妈的情况大致说了。大李子接口道,虽然你妈没走横道线,但电动车撞人总是不对的,起码要陪医药费的,详细处理方法他也不是太熟悉,他叫姐弟俩先等一下,他进去问一下。
一会儿,大李子出来叫瞿雍先填下事故情况单,然后说,处理这件事故的警察他不认识,不好出面说,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叫瞿雍自己进去办,正说着,大李子的手机响了,接听后说队里有事找他便匆匆回去了。
姐弟俩来到中心的外室,这是一间稍大的厅间,中间摆放些长条桌及椅子,坐着许多等待办理事故处理的人,也有俯首填写各种表格的人。瞿雍捡了个空档坐下,将手中单子需要填写的内容写好后来到最靠里边一个窗口问,这是不是在这里办理?玻璃内的警官看了下瞿雍手中单子说,往后拐在走廊上的第三号事故处理室办。
挤过人群,来到走廊上的三号房门口,狭窄门口挤着很多人,里面放着两张写字台,两个警察面对面坐着,桌子的外侧横栏着一个柜台,事故的双方当事人就挤在柜台外面接受警官的处理。时不时的双方还在争吵,大声嚷嚷,而警官也不时地在劝导,或大声斥责,总之让人感觉乱哄哄的。瞿雍先挤进去递交了单子,姐弟俩就等在外面。
前几拨人警官处理的似乎还比较顺利,先后各自都走了,只有排在瞿雍前的那俩人,一个是四十多岁的出租车司机,一个好像是外地女子,三十岁不到样的年纪,双方吵得厉害,对于赔偿金额是寸步不让,最后,只听得那警察不耐烦地大声说,你们都不肯让步那你们就去打官司吧,要吵到外面去吵。下一个?轮到瞿雍了,姐弟俩上前,那警官神色冷峻地看了他俩一眼,端起茶杯啜了口茶水,慢慢地看着事故材料问,骑电动车的人来了吗?瞿姐回答,不知道!我们是根据那天110警察叫我们今天来处理中心的,对方好像没来。人家事故当天等了你们很晚你们都没来嘛,怎么回事呀?那警察瞥了一眼瞿雍姐弟俩冷冷道。不是吧,当天我们送我们母亲去医院了,110警察说了节后再来的呀!瞿雍辩解道。
瞿姐用手在背后扯了扯弟弟,和颜悦色的对警官说:“ 警察同志,你看这事该怎么处理呀?”
“ 我现在告诉你,110警察在当时事故现场画得图很清楚了,对方电动车是在非机动道正常行驶,你母亲过马路理应走横道线,你说被撞了,这个责任应该由谁来负?” 警察字正腔圆一字一句道。
“ 可那时岔路口正好是红灯,没有过往的车辆,那电动车是从旁边菜市场突然穿出的呀,这难道她就没有责任吗?” 瞿姐极力争辩着。
“ 我问你,你当时在现场吗?现场的情况你了解吗?人家骑车人那天说了,你母亲过马路时,是因为看见前方有车来而突然后退才被撞上的。” 警察突然提高声调继续说道,“ 你们联系对方叫她来。”
现场的状况实出乎姐弟俩意外,这警察的态度和语气似乎完全倒向对方。由瞿姐出面谈主要是因为大李子刚才来过,当然,姐弟俩起先总以为母亲被车撞多少撞人者应该负主要责任吧,现在听警察口气,似乎有错的还是被撞得手脚都断的老太!瞿雍实在按奈不住了。
“ 那照你这样讲,在马路上过马路的人只要不在横道线上,车子都可以撞咯?而且撞了也都没有责任咯?何况事实根本也不是这样的。” 瞿雍情绪激动地大声反诘道。
这句话突然呛得那警察一时无语了,他瞟了一眼瞿雍,看着一叠材料低头说道:“ 人家撞了你妈也不是存心的嘛. . . . . .” 语气明显低了很多。
瞿姐赶紧用手在背后摇了摇,继续和颜悦色地说:“ 警察同志,我当时的确不在场,但具体情况我也向我母亲了解过,这. . . . . . ”
“ 你母亲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他突然打断瞿姐的话,但口气温和许多。
“ 现在住在医院里,手脚都上了石膏,骨头断了呀!” 瞿姐答。
“ 这样,你不是当事人,既然你母亲住院来不了,你可以做她的全权代表,叫她写一份委托书给你,你再来处理这件事。”警察道。
此时,瞿雍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来到走廊上打电话给骑车人,要她马上来事故处理中心。对方起初不愿来,说时间太紧,现在没空。瞿雍怒气冲天地说,不来后果你负责。一会儿,对方来电,说人马上到要姐弟俩等她。
大约三刻钟左右,来了一男一女,都是三十多岁年纪,女的比较清瘦,中等身材,留着齐耳的短发,白皙脸颊上嵌着一双凤眼,左盼四顾,嘴巴颇甜,左一声阿哥,右一声阿姐的。那男的个子不高很结实,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框架眼镜,看上去颇为风尘,肤色黝黑,一看就知道是个跑风雨的人。
那女人说,实在不好意思! 她说出事那天她在警局等了我们很长时间了,可我们一直没到。她说由于不知道老太家住址,所以节日里也没法来探视,不知现在怎么样了?瞿姐将情况大致告诉了她,并把医院拍的片子给她看,男女二人仔细看过后,之前在旁一直不语的男人开口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希望双方本着妥善处理的态度来解决此事,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一定负责。当然,主要是赔偿的问题,目前,先设法把医药费降至最低程度以缓轻大家的负担,我看这样,先不要将此事以交通事故来治疗,这样就可以用老人医保来支付医药费了,余下自费部分再双方承担责任赔偿。
“ 请问你是?” 瞿雍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
“ 哦,他是我的男朋友,是出租汽车司机,对于交通事故处理问题很熟悉的。” 女人赶紧插话说,“ 说实在的,你妈当初如果走横道线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 可当初警察开出的验伤单已经出示给医院看了,现在再收回说法,医院能答应吗?” 瞿姐对于他们降低医疗费的方法似乎有些赞许。
“ 没有问题的,大姐,” 眼镜男人继续说道:“ 我看这刀没有必要开的,虽然骨断了,但也只是小脚趾的下侧,不是大股头,老人家年纪大了,没有必要要吃这一刀的,上石膏好好静养一定没问题,我们这种事见了多了,现在的医院一见是交通事故就尽量让伤者吃药检查开大刀,目地无非想多赚钱,反正最后倒霉的是事故的双方,一个坏钞票,一个坏身体。如果你不相信,你可以找其他医院的骨科专家先看下片的。”
此时,正好那警官从室内出来,看见他们在走廊里聊。那女人赶紧上前打招呼,你好,王警官。警察朝她点下头面无表情问,你们谈了怎样了?双方尽量心平气和的,这样对你们都有好处。说完迳自朝前走去。
“ 大姐,阿哥,你们还是尽量去和医院说,开刀的事也好好考虑一下,否则,医药费会很昂贵的,起码要上万元呢。她是个无业人员,没有多少钱的,她出了这事,全家老小都吃不下睡不好的,她老妈年纪也很大了,急得不得了!” 眼镜男人忧心忡忡地说道。
瞿姐沉思半响:“ 说实在的,出了这种事,大家都不好受!好吧,我们会考虑你们的意见,我想起来了,我有一个朋友她父亲是个骨科专家,我先请他看下片,如没有必要开的话就不开,毕竟我妈年纪也大了,过两天再联系吧。”
(三)
走出事故处理中心,已经是下午两点半多了,太阳依然灼热,晒得人心里燥热不安。公交车上的座椅也是热烘烘坐着难受。瞿雍索性站着抓着护杆似乎一直处于深思状态,他内心一直存有疑惑,对如何处理类似交通事故的说法茫然不知。警察的言辞态度显然错方在己,但对方的恳切似乎对昂贵的医药费一直耿耿于怀。为何警察会以特别的语气强调母亲是至路中央再踅回导致被撞的呢?,他记得母亲跟他说的情形不是这样的。为什么那女人一直说母亲如走横道线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这是一种提示的话,想说明什么?如果责任在我们这边,他们又何必在乎医疗费的高低?难道人过马路不在横道线上被车撞了,司机就一点责任也没有?这样的话,那汽车岂不成了坦克可以横冲直撞了!想到这里,瞿雍不由脱口而出,真是岂有此理!!
瞿雍转头对瞿姐说:“ 姐,我看着里边有蹊跷,你不要做妈的代理人,叫姐夫用车把妈接来直接跟警察说,当时的情况不是这样的。还有你马上联系你朋友叫那骨科专家看一下片子,如果确实不需要开刀,我们就出院。我今晚回去上网查一下有关类似交通事故处理的规定,做好心里有底。”
“ 好的。” 瞿姐马上掏出手机联系,“ 太好了,那我现在就去。”
瞿姐回头对弟说,太好了,朋友说,她父亲现在正好在三六医院,刚才已经电话联系好了,我现正好带着片子立即打车过去,你回瑞景医院等我,到时联系。好的!瞿姐说完下车赶赴三六医院。
瞿雍回到医院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在病房内,瞿雍将情况一一细数一边,瞿母不禁恼怒,这女人怎么这个样子,当初根本就不是那回事,过两天我去,我不去任她在警察面前乱说。她撞了人难道就没有责任?瞿雍宽慰一番母亲后便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小憩片刻,奔波了一天他也感到有些劬累。
病房外的走廊上,安静无声,偶而有护士蹑跀走过。瞿雍独自坐在长椅上呆望着走廊尽头出神。尽头处护士办公室里只有两个年轻护士坐在办公桌前看书。瞿雍手机响了,电话里瞿姐告诉他,妈妈的片子被骨科专家看过了,专家意见不用开刀,说是开刀上钢钉,但老年人骨质疏松,以后松动了反而要疼的。绑石膏痊愈后注意稍加锻炼就成。
关了电话,瞿雍径自走到护士办公室对值班护士说,302床病人要出院不开刀了,护士愕然问何故?瞿雍没有直接说明原因,只说离家太远,照顾不方便,想转居家附近的医院看。护士回答说出院要医生批准,随打电话询问,最后医生同意出院。护士开了出院结算单说明天早上来办理出院手续。
第二天早晨,瞿雍随着拥挤的上班人流坐上地铁赶往瑞景医院,来到病房,姐和姐夫已经在那里等他了,他马上到账房结好费用,办好了出院手续。姐借来了一辆轮椅扶母亲坐上,虽然母亲只睡了两个晚上,呆了一个白天,但同室里的病友已经是很熟了,大伙互相道别,互致平安与保重!坐电梯下楼,搀扶母亲坐上小车,瞿姐依然把母亲接回自己浦东的家里。路上瞿姐忽然问起这两夜一天的住院费用是多少?瞿雍答捌佰多块。母亲闻之惊诧道:“ 这么贵呀!” 瞿雍说还包括一些什么检查费。老母说幸亏今天一早走,原本护士说了还要检查好多项目呢,说是开刀前的安全检查什么的,一路上老人家嘘唏不已,连呼现在人生病都生不起哟. . . . . .
(四)
晚上,瞿雍上网查询有关交通事故处理信息,很快就查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道路交通安全法实施条例》,找到里面的第四章,道路通行规定,其中第四节行人和乘车人通行规定的第七十五条:行人横过机动车道,应当从行人过街设施通过;没有行人过街设施的,应当从人行横道通过;没有人行横道的,应当观察来往车辆的情况,确认安全后直行通过,不得在车辆临近时突然加速横穿或者中途倒退、折返。
学习了这一条规定,瞿雍完全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母亲当时过马路时不是两边都是红灯吗?车辆都处于停驶侯灯状态,她看两边没有车过往才穿马路的,她过马路的地方是伏羲路的中段,距离岔路口的人行横道尚有距离。而电动车正是从路旁菜市场疾驶出来撞上的。如此看来,虽然母亲过马路没走横道线但也可以说是没有错的。
如今那警察的说辞意思很清楚,难道是这女人这样告诉警察的?但此女不像文化人,这种规矩条文她会如此清晰?瞿雍想到这里不禁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他深信母亲不会说谎,老人家根本就不知其蹊跷。瞿雍不由怀疑那个开出租的眼镜男人,此人懂得此道还是有可能的。
“人家骑车人那天说了,你母亲过马路时,是因为看见前方有车来而突然后退才被撞上的。”那警察铿锵的话音言犹在耳。这句话是要将母亲逼至死路啊!难道一个七十多岁老太被人撞成骨折,手脚都被绑成石膏了还要负全责吗?怪不得对方口口声声说要责任赔偿,感情他们根本就不想赔偿,所谓降低医药费全都是幌子。哼!没门!
愤懑的瞿雍抓起桌上电话拨通了姐家的电话,他详细说明了其中的原委,要她告诉母亲到时不能承认这种说法,该怎样就怎样,如果不行就打官司。隔了两天,瞿雍打电话约那女人再去交通事故处理中心,但他没有告诉她瞿雍母亲要亲自去。
瞿姐从当医院护士的表弟媳妇那借来一辆轮椅车给母亲坐,姐夫开车送至中心,当瞿雍推着母亲进中心大门时,那女人见了不由一愣,她快步上前蹲下身子似乎很亲切地问候瞿母,并说你老人家放心,安心治疗,花多少钱都没有关系,她一定会责任赔偿的。瞿雍发觉每次听她讲赔偿时总是将责任二字定语在前,不由回了她一句,是的,该谁的责任谁就要负责赔偿。说罢就往里走。轮椅推至三号室门前,等待的人看见这样一位手脚绑着石膏,坐在轮椅上老太进来时都纷纷避让出通道。
瞿雍对那警官说,你上次说的当时情况与现实有出入,现在我把母亲接来了,由她当面跟你说吧。瞿母就将出事那天详细地叙述一遍,最后说,伏羲路虽然不宽,但平时过往的车辆是很多的,我一个行动迟缓的老太怎么可能在穿梭的车辆中过马路呢?是因为前后两边岔路都是红灯,车辆都停在那里我才过去的,她的电动车是路边菜市场出来的,速度很快,一下子撞上我的。
那警官听了呵呵笑道,老太太,你眼力这么好呀!前面岔口的红灯你也看得见呀!瞿姐接口道,年纪大的人眼睛老化近看不行,远看还是可以的呀。警官转身也叫那女人把事情说一遍,那女人说,她从菜市场出来速度不是很快的,看见前面红灯翻绿灯了有车过来,当时,老太正好走在路中间,突然折回我才撞上她的。
瞿母听了不由怒道,你怎么这样瞎说八说的,哪里有什么车过来?我才走了两三步就被你撞上了。女人争辩道,菜市场旁边的农业银行有探头,有录像证明的。瞿母更加生气道,那你们马上去查看呀,当时证交所出来很多人都可以证明的。此时,那女人便不作声了。警察对瞿母说,老太太,你先在外面走廊里等着,这房间小人挤转不开。于是,瞿姐就推着轮椅出了门,停在走廊边上。
剩下瞿雍和那个女人站在柜台旁,看着警官自顾自的整理桌上的材料,好一阵他也没出声。瞿雍不知他什么意思禁不住问,警察先生,你看这事应该怎么处理?没想到他没好气地冲道,怎么处理呀?你们双方说的都不一样你叫我怎么处理?瞿雍这时有点按奈不住了,不由提高些声音道,你随便想想嘛,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不可能像小伙子那样乱穿马路的,而事实是她的车撞了人,撞了人总有责任的吧。警官两手一摊道,现在老年人乱穿马路的多了,再说我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吧!
瞿雍刚想脱口蹦出一句,原本想说难道我母亲不是全责你就不能处理了吗?话到嘴边硬是咽了下去。他稍作停顿,就问了警察一句,难道我们双方的不同说法很重要吗?她车撞人确是实在的事实吧!没想到警官听了脱口而出,你帮帮忙哟!当然有区别,你妈如果过马路再折回你妈就是负全责。可事实不是这样的呀!老太骨头都撞断了还要负全责?瞿雍这时也瞪起眼珠道。你们自己商量处理办法。那警官一甩手。
“ 这样吧,大哥,我们先出去谈谈。” 女人这时看到瞿雍就要发作了赶忙拉着他朝门外走。
“ 我明确告诉你,你想逃避责任是不可能的,不想赔偿就直说,我们法庭上见。” 瞿雍正色道。
“ 你别发火,别发火!大哥,我今天看见你老妈来这里我就知道事情会是怎样的结局了。老实说这种交通事故最后的处理总是偏向弱势方的,这样吧,你说怎样赔偿?”女人低声问。
这时瞿姐走了过来:“ 瞿雍,你好好说嘛,不要发火!”她转首又对女人道,“ 你怎么这样子?事实总是事实,当时证交所出来的人目击者很多的,真的上了法庭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你看我妈这么大年纪了还吃这样的苦头,你还想把责任推在她身上吗?”
“ 我!我!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工作. . . . . . 没有什么钱的. . . . . .” 女人言语伦次。
瞿姐将瞿雍拉至一边:“ 刚才我和妈商量过了,虽然骨折但也是小处,那女人苦楚乌拉的,只要把医药费赔了就算了,也没几个钱,不要和她搞了,没意思!”
瞿雍叹口气,走到那女人跟前:“ 这样吧,我们也不是那种乘机敲竹杠的人,你把医药费赔了,其他就算了!医药费也没几个钱,也就是一千八百块钱吧。” 说着就把医药费单子递给她,“ 你自己看一下,这些都是从挂急诊至昨天出院所付的单子。”
女人无语,拿着单子细细地算了一下说:“ 大哥,那就一千伍佰块吧!”
“ 唔!你还讨价还价呀!我妈还要拆石膏的医药费我都不和你算了!你. . . . . .” 瞿雍简直想臭骂起来。
“ 好!好!就这样!”随后两人重新回到三号处理室。警察见了问,你们谈好了没有?我们说好了,我赔偿老太太的医药赔一千八百元就可以了,女人回答。警察便坐下填写交通事故处理书,过程中,那警察突然以一种长长而高调的音量说道,小徐,那停车费你就自己支付了哟。什么停车费?瞿雍不解问道,那女人苦笑一下说,我的电动车还被扣在这里呢,放一天就要支付一天停车费的。最后,双方签字,各持一份,处理结束。
走出室外,走廊上,太阳光从廊上的气窗口斜射进来,正好照在女人的脸上,使其更加显得白皙。女人从挎包里掏出长方形的紫红色皮夹,抽出一叠钞票,用手指在嘴里沾一下口水,数着人民币,一遍,一遍,再一遍。然后递给瞿雍说,你也点一下。瞿雍点好以后随手塞进口袋转身欲走。
“ 哎!大哥,等一下,刚才给你的是新钞,换一下,换一下。”女人突然叫道。
“ 干嘛?” 瞿雍回头疑惑而不耐地问。
“ 一会儿,我还要去送礼的,新钞好看一点呀。” 女人回答。
瞿雍抽出几张比较新的钞票和她换了。姐弟俩推着轮椅上的老母缓缓朝外走去。出了大门,瞿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中心大厅里的长廊,那女人还站在走廊口嘴里叼着一支烟,人依然多,依然步履匆匆,他忽然觉得这长廊很深很长……
2011. 5. 9 12:38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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