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看完加拿大导演丹尼斯。维伦纽瓦的电影《焦土之城》(incendies),心情一直无法平静,就如影片中的一句话“童年就像卡在喉咙里的鱼骨,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取出的”所说的那样,总觉得有一个什么东西深深的压在我的心头,让人无法说清,却又无法摆脱。
影片讲述的是一个现代版、发生在中东地区的俄狄浦斯式故事: 母亲娜瓦尔病倒之后没有几天,便去世了。她留下来了几份遗嘱。公证人吉恩·莱伯向娜瓦尔的两个双胞胎姐弟珍妮和西蒙宣读了这份被公证过的遗嘱。姐弟俩得到了两个信封--这是另外两份遗嘱。其中一封是给他们的父亲的,而这个传说中的父亲在姐弟俩的心中早已过世多年;还有一封是给娜瓦尔的第三个孩子的,这个孩子是娜瓦尔的长子,但是姐弟俩却一直不知道这个哥哥的存在。
面对着这么一份复杂的遗嘱和令人震惊的家庭关系网,姐姐珍妮突然间就明白了自己母亲在临终前几周的沉默和寡言。了解到这点之后,珍妮立即搭上了前往中东地区的班机,她要在那里寻找关于家庭线索的蛛丝马迹--其中包括自己的哥哥和自己的父亲。
在公证人吉恩的帮助下,西蒙和珍妮在中东一点一点地拼凑起了母亲的故事:娜瓦尔出生在中东南部的一个基督教家庭,少女时代的娜瓦尔和一个外乡人恋爱并且有了孩子。但是在中东地区,未婚先孕是一件奇耻大辱。所以,娜瓦尔的几个兄长打死了她的恋人。随后,娜瓦尔生下了男婴。疼爱娜瓦尔的祖母在孩子被送到孤儿院之前在孩子的脚踝上留下了三点刺青作为记号,以期在将来母子还能相认。在自己的家乡,娜瓦尔已经是一个臭名昭著的女人,她没有办法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即使是多年之后,她的孩子也没有办法在这里寻找自己的母亲。无奈之下,娜瓦尔来到了中东北部地区求学。不久,这片地区上的基督徒和穆斯林之间的宗教冲突渐渐升了级,娜瓦尔得知儿子所在的孤儿院遭到了袭击便冒险前往探视。一路上,她见到了基督教民兵的烧杀抢掠。为了能早点找到自己的孩子,她隐瞒了自己基督教徒的身份,搭上了一辆穆斯林难民的巴士。等她赶到孤儿院的时候,这座孤儿院已经被基督教民兵烧成了灰烬,而自己的孩子也生死不明。为了给自己的孩子复仇,娜瓦尔加入了一个南部的穆斯林武装力量。随后,她被安插进敌方--基督教领导人的家中坐家庭教师。获得对方信任后,娜瓦尔成功地暗杀了这个领导人。接着,她便被投入监狱,在狱中,娜瓦尔受尽非人的折磨,包括拷打和屡次强j*。珍妮和西蒙就是在狱中生下的孩子。出狱后,娜瓦尔在曾经服务的组织的帮助之下移民到了加拿大的魁北克。 一个偶然的机会,母亲在游泳池里游泳,一抬头看到了不少人的小腿,其中的一个人的脚踝上,纹着令娜瓦尔刻骨、难忘的三点刺青的记号。她爬上岸,颤颤巍巍地走进人群。脚踝的主人回过头来,那张脸令娜瓦尔的心脏超过了负荷,原来她一直苦苦寻找的孩子,竟然是那个在监狱里多次强j*她,并让她生下了双胞胎的男人!随后,娜瓦尔病倒,在立下了几份遗嘱之后,溘然离世......
说这是一个俄狄浦斯的悲剧故事,但与俄狄浦斯的传说不同的是,俄狄浦斯是在知道了自己要弑父娶母的命运预言后,努力采取了各种方法试图逃避这个命运的预言,最终仍然没有能摆脱早已注定的命运;而影片中的母亲和儿子却是在努力的相互寻找,却因为种种自己无法预知、无力控制的因素,而落入了这样一个让人不能接受的、悲剧性的命运。母亲为了找回自己送到孤儿院的儿子,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深入战区,当她预感到儿子的失去时,又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潜伏到敌人的首领家中,并杀死了敌方的首领,因而承受了十几年的监狱中非人的生活;而儿子也是一直在寻找着自己的母亲,并为了能让母亲到处看到悬挂自己相片,而变成了一个冷血杀手和狂热的战争分子,当他被敌方改造成一个无恶不作的监狱刽子手时,竟然多次强j*了自己的母亲,让母亲生下了自己的双胞胎弟妹。
这是一个极端特殊的环境下的、一个极端离奇的个人遭遇,但是导演却故意模糊了地域和政治界限,在很多场景中,丹尼斯·维伦纽瓦都使用了一种暧昧不明且新奇的视觉语言,维伦纽瓦认为:“我故意围绕着娜瓦尔这个角色创造了一个政治方面的混乱局面,这里面所涉及的战争包含了17个完全不同的集团或派系,他们之间的关系既有同盟又有背叛的敌对,对于任何人来说都具备着变幻莫测的复杂性……为了维持住对原著最基本的忠诚度,影片所建立的政治环境必须得在不破坏整体的故事线索的基础上,保留住一种相应的复杂性,观众只需要抓住这里面的要点就可以了,无需对具体的内容太过了解。”确实如此,在观看这部影片的时候,我把这种不清晰的原因归结为自己对于中东那段历史的模糊和不了解,看到了导演的这段话,我才明白导演真正的用心:正是这种模糊和不确定性,让这对母子的遭遇有了更为普遍的代表性。不仅在是中东、不仅是在那个时期,只要人类在为着自己的欲望而进行着残酷的、灭绝人性的战斗和纷争,这种类似的悲剧和遭遇到处都可以看到、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之下的个人,无论怎样与自己的悲惨命运搏斗、抗争,等待他们的,可能是另一起更为悲惨、给为多舛的命运。
影片中也存在着一个先知类的人物,就是公证员吉恩,他在母亲病危的时候接受了母亲的遗嘱请求,并帮助母亲起草了留给孩子们以及他们父亲和哥哥的信。应该说他十分清楚他们母亲一生悲惨的境遇,然而他并没有在宣读遗嘱时,就把他所知道的事实真相告诉给这两个在文明世界里长大的孩子,因为他十分明白,如果一开始就告诉他们的身世以及他们母亲的遭遇,这两个孩子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无法面对这样一个残酷的事实的!他只是坚持让孩子们自己去寻找母亲的足迹,让周围的世界、让与他们母亲同一时代、经历过相同岁月和相同环境的人,来让他们自己慢慢了解、逐步认识自己的母亲是在经历了怎样的折磨、遭遇了怎样的艰辛和痛苦,才走到了这种悲惨结局的。只有这样,他们才对降临到自己身上的这种灾难性的结果,逐步逐步的有了心理承受力。相信大部分的观众,在看到姐弟俩得知自己的身世时,把更多的同情和泪水都给了他们,不知道有没有人留意到公证员这个类似先知这样的角色,他所面临和所承受的内心煎熬和折磨。看着两个无辜年轻人一步一步的接近强加在他们身上的结局时,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内心所承受的打击和痛苦,都是不可言说的,“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么近距离的见证一段人间悲剧的上演,对于自己来说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正如电影中弟弟得知真相后,木然的念叨:“1+1=1,这怎么可能?”。可能冥冥之中,我们的生命里确实存在着太多我们全部智力所无法解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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