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老不看三国,少不看水浒”。与其遥相呼应的另一句话是“少年戒之在斗,中年戒之在色,及至老年戒之在谋。”其实,也未必如此,曾记得有位年长的朋友再次看《水浒》时,竟然看出满目的沧桑,想来人生的不同时期自有其不同的感悟。
作为中国古典四大名著之一的《三国演义》自然早早就曾拜读过,老电视剧《三国演绎》也不曾放过,至于对三国故事和人物的评点,更是汗牛充栋,偶尔也星星点点的浏览一些,算是积累了一星半点的谈资。早就听说过又在拍三国的新电视剧,以为不过是影视界为响应国家号召,提高文化的gdp罢了,没打算要去凑那个热闹,直到不久前不小心偶然将频道调到安徽卫视,新三国竟放到36集了,一开始是抱着“芙蓉再世、凤姐横空”的想法看的,一连看了4集,这一看不打紧,直感觉到心内有张飞般的豪情,遂大呼“过瘾”。于是在网上将前面漏掉的35集全部补看完整,这才通通泰泰的顺着安徽卫视播放的节奏徐徐看来。
曾多次看到不少揭示《三国演义》故事真伪的文章,比如借东风并非诸葛所为,草船借箭也非孔明己出,我自然对笔者的言之凿凿深信不疑,但以为对一部小说不必如此苛刻,不过就是一部演义嘛,为何如此认真?为什么非得把小说当作历史来看,或者把历史当作小说来看呢?倘若真要去将三国的历史弄个明白,不妨去把《三国志》与《世语新说》相较着看,也许能看出一些端倪。至于对小说中流传下来约定熟成的典故,不是几篇考证文章所能改变的,倘若事事较真,倒破坏了那份唯美的欣赏心境,以致失去了原著应有的魅力。
老《三国演义》电视剧总感觉到有种厚重的沧桑,从那首主题曲开始,就给人一种历史的压迫,就像卡夫卡的《城堡》和《地洞》一样,一上来就有种乌云压顶之感,人物的塑造也是一板一眼。新《三国》虽然直到现在那首主题曲我一直没有耐心听过一次,但是人物塑造却显得较为活泼轻松。咱就着自己的好恶,对一些重要人物谈谈自己的观感。
【青梅煮酒】
大凡乱世英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在折腾,三国如此,民国亦是如此。讨伐董卓的诸侯大会,让当世豪杰一个个亮相,犹如民国时期的黄埔军校,此后的故事不过是在各位豪杰之间展开罢了,或而把酒言欢缔结生死同盟同仇敌忾,或而背信弃义兵戈迭起大动干戈,那一场场亦敌亦友的争斗可谓尽展人性、心性和智慧,煞是好看。
老《三国演义》电视剧将曹操塑造成一位乱世奸雄,应该说是非常成功的,新《三国》怎么都觉得将曹操塑造成一个超级大痞子。大凡痞子,肯定不在乎所谓的道德律令,犹如处于高山之巅,随意挥洒,即便将内心的隐秘当世道出,也无奈我何。处事凡是与己有利者,与胸中抱负相契者均从之,否则皆可践踏,用曹操的话说“宁可我负天下人,天下人不可负我。”新三国以此为立足点塑造曹操的痞劲,应该说是非常到位的,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想到历史上的曹操开荒屯田和求贤三令,不能不说这与曹阿瞒出生并非豪门士族有关,大凡起事于微末者,行事必不拘泥于已有的典制,无所阻碍,无所顾忌;却又因为出身低微,能够感知到世事之艰难,故而心怀仁政。因无所顾忌而毁谤加身,因心怀仁政而德满天下。人性的双重性就在这毁誉之间尽展无遗。
较之曹操的痞劲,刘备则反其道而行之,行事低调,处处小心谨慎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却又心藏天下心怀大志心怀鬼胎,以人民的名义将革命进行到底,虽开疆拓土,却觉得猥琐不堪。其权术其驭人之术其大奸之心较之曹操有过之而无不及。曹操青梅煮酒论英雄,以心怀大志判定天下英雄为曹刘,不能说不精辟。纵观曹操与刘备,一个锋芒毕露,大伪存真;一个养晦韬光,大奸似忠,简直就是中华文化的两个极端。世人常说:“闲谈莫论他人非”,而三国电视剧却时常看到各方相互之间蜚短流长,也正是通过各方的议论,才得以窥见彼此之间心性和智慧的不同,却是十二分的好看。
再看孙权,可以说是介于前者的曹操和刘备之间,谈不上大奸,也谈不上大忠,几乎与曹刘二人无可比较,属于“富二代”的典型,承父兄之业而心怀容人之量,最多也就是与其夫孙坚其兄孙策较之,倒是以九岁的幼童之龄只身涉险去荆州刘表处讨要回父亲的尸体,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铁马金戈】
乱世出英雄,曹操眼中的“英雄”自与我辈眼中的英雄不尽一致,曹操眼中的英雄自然是独霸一方,心怀天下。我辈日常所说的英雄并非是三国中的雄主,而是金戈铁马威震一方气吞万里如虎的骁勇之将勇猛善斗之士。与古希腊人神结合而产生的英雄又自不同。此点应该予以厘清,否则很容易混淆。
新三国电视剧中对此类骁勇善战的英雄塑造也可谓鲜活灵动。新三国将吕布吕奉先塑造得率真可爱,即便是吕布三易其主,用张飞的话说叫“三姓家奴”,期间转换也较为自然,他就是“不爱江山爱美人”,你能怎滴?作为一介武夫,能够一辈子同时拥有方天华戟、赤兔马、美女貂禅三件宝物,也算死而无憾了。而对关羽关云长的塑造新老三国基本一致,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关公形象在老百姓心中已经根深蒂固,无论是语言还是外在的形式,都不能过于亵渎了这位老百姓心中的神灵。倒是新三国对张飞的塑造让人耳目一新,张大胆应该在人们的心中也已经定型,令人玩味的是新三国将更多的故事穿插衔接的话语权交给了张飞,明明某个场合如果没有人言语,可能会陷入尴尬,而恰恰这个时候,这位愣头青突然大叫一声,将人们心中的疑惑径直呼出,倒也省去了很多啰嗦。他虽生性粗鲁,却直白坦荡,直来直去,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对那些机关算尽、心机无限、心怀鬼胎,不够坦荡之徒不啻是当头棒喝。
当然,最为欣赏的还是“小帅哥”常山赵子龙,这小哥不言不语,处事老辣低调稳重,服从性又好,一杆长枪那可是万人不敌如入无人之境,如此之人,可谓英气勃勃,鹤立鸡群,幸亏生不逢时,倘若放在现今,还不知道要让多少美眉寻死觅活高楼一跳呀。
此外,对老将黄盖程普黄忠韩遂印象颇佳,张辽张郃吕蒙马超那也是十分了得,撇开汉皇正统与国共两党的意识形态不谈,三国英雄足可与民国期间国共两党诸多战将一较高下。真可谓乱世英雄乱世魂,青山依旧在,何处觅孤坟。想如今太平盛世,人心不古,勾心斗角,人们的心目中的英雄情结英雄崇拜英雄豪情早已荡然无存。
【谋定天下】
三国中诸谋士的出场可谓是多彩多姿,非常具有文学性、艺术性和可观赏性。诸葛亮、庞统的出场那更是先声夺人,犹如《红楼梦》里王熙凤出场一般,未见其人已闻其声。诸葛亮直到三顾茅庐之后才闪亮登场,而庞统和司马懿的出场更是具有戏剧性,一个是在周瑜灵堂前大骂周瑜心胸狭窄,一个是在曹操兵败赤壁后披发如狂,其狂狷傲世之态,如雕似琢。此外,徐庶出场也是口出狂言,丢下诱饵;江东碧眼儿陆逊的出场也很有意味,虽然在正式出场前已做铺垫,但他见孙权起兵解毅凌之围时,他却披发狂号阻于军前,依然是一幅狂狷之态,令人过目难忘。试想,在广告信息水平欠发达的三国时期,诸谋士除机缘巧合之外,如果没有一点狂狷精神,岂不默默无闻而终老山野乎?
纵观我国历史,大凡狂狷之士,必是饱读诗书,知晓天理人事,其个性鲜明尖锐。其命运又取决于时事环境清明与否,或如锥在囊中剑在匣中不得不吟而居庙堂之高,或不满权贵而流连于山水之间,或为世不容而嬉戏于青楼红粉之中,或蓬头跣足于闹市,或醉心于琴棋书画而藏于山野寺庙,不一而足。三国中水镜先生曾说诸葛亮是“虽遇明主而不得其时”,可到底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个中滋味又有谁能说个清楚明白呢?于是乎不禁想到,为什么乱世谋士如云,而盛世谋士尽去?是与谋士们的价值取向有关,还是与统治者对舆论的钳制有关?遂又想起那首“留得书生一分狂”的诗句来,“那分狂”是乱世“留得”,还是盛世“留得”的呢?是书生主动“留得”还是被动的“留得”的呢?究其原委,却不能不令人扼腕长叹呀。
新三国中诸葛亮的人物塑造不够理想,陆毅竟将这位三国第一智者形象塑造的做作而又刻板,缺少羽扇纶巾的潇洒和豪迈;相反司马懿的人物塑造却非常成功,那低沉而无法畅快淋漓的笑声,恐怖而碜人,将司马懿隐忍压抑的个性尽展无遗。而鲁肃鲁子敬的塑造,却让人不由得喜欢上这位大智若愚的贤者。老实说一直不喜欢小说中周瑜这个人物,虽然火烧赤壁,智勇双全,但恃才傲物,功高盖主,无论是与诸葛亮比较还是与司马懿较之,均逊色不少,倒是非常喜欢陆逊,以书生带兵,尽显韬略,再次验证了自古江东英雄出少年。
三国中谋士如云,除卧龙凤雏公谨子敬陆逊和司马仲达外,陈宫、许莜、荀彧、徐庶、程昱、张松、法正等人也是个性鲜明,其性格命运跌宕起伏,颇耐人寻味。
【军中红粉】
“战争,让女人走开。”这句话从不同的角度,能读出不同的味道,比如要是站在女权角度来看,或许存在性别歧视;倘若站在保护女士的角度来看,这又可以称之为为绅士。可见,任何一句话都可以进行不同的解读,也算是间接验证的真理的相对性。倘若说《红楼梦》,我一定相信不少女士都进行过通读,但是对于《三国演义》又有多少女性朋友通读过呢?特别是在英雄崇拜日渐滑落绝迹的当下,何况这部著作中的女性又是那么的星辰寥落。因为少,才弥足珍贵,我们不妨说道说道。
中国四大美女之一的貂蝉,在新电视剧中,实在看不出来到底美在哪里,还不如一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得空灵,不过在那个以男人为主导的时代,在阴暗的政治漩涡和充满血腥的军旅生涯中,能够有位美女如诗如画如痴如醉的翩翩起舞,不但能够醉倒吕布董卓曹操,也让看惯了血腥的观众眼前一亮。难能可贵的是新三国毕竟将貂蝉的故事说圆润了。有趣的导演在处理二乔之一的小乔故事时,竟然安排小乔在借东风后放走孔明,从而招致周瑜的吃醋,可谓滑稽至极,不禁令人捧腹大笑。剧中对曹丕赐给司马懿的婢女静殊也显得较为突兀,那丫头作为曹氏耳目,一直虚写,她不声不响服侍司马懿直到难产而死,待到老态龙钟的司马懿和老太监在静殊坟前一番对白,这才精彩纷呈,老太监问司马懿是否是他害死了静殊,司马懿说明害死静殊的原委后说“我爱她呀。”老太监不禁仰天长叹:“我万万没有料到,你,竟然也有爱?”看到此处,我实在是忍俊不禁,随之寻思,只此一笔,便不埋没了这位默默无闻的弱女子。
刘备的三位夫人中也只有孙尚香着墨颇多,年纪轻轻便作为政治的牺牲品,作为刘备收买下属忠心的玩偶,可悲可叹。一直虚写曹操的夫人,这老痞子,竟然喜欢有夫之妇,可谓眼光独到独具匠心独具慧眼,想那豆蔻年华青纯少女懵懂初开,又怎么能懂得老痞子的心思呢?倒不如那妙龄少妇风韵犹存知冷知热,想来真是有趣。掐指一算,除去刘备的甘、糜两位夫人点到之外,整个三国也不过这么几位女子。可见封建社会是多么的扼杀女性,哪里有现在的将士们来得快活,不但部队中有了女兵,而且不时的还有歌星影星去军中慰问,煞是和谐。
【情何以堪】
说不尽的三国,道不尽的红楼,不知不觉竟将95集新三国全部看完,恍然间若有所失,恰如那开卷所言——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楮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写于2010年6月8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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