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了遥看的小草,赏玩了桃红和梨白,总觉得不过瘾。因为北方的暮春才具有更大的诱惑。掐指算来,这次该选择一条水路了。与这位老朋友的赏赐会晤已过去半年多,想来它也该正在念着我。
装备是睡前就做好了的,给捷安特补点气,给三星冲上电,给旅游包装上水,他们就各就各位等着主人驾临了。东方微曦,一直从曾放松的神经就唤醒了躯体,等到踏路而行,那心情的渴盼就好比是要去赴一场久违的初恋。
城市尚未睡醒,三三两两的行人都是习惯了早起的高手,一辆公车睡眼惺忪的慢慢驶过。偶有柳丝滑过脸颊,如春姑娘的纤纤玉手的亲切抚摸。拐弯时恰好看见了路灯熄灭的瞬间,才发现有薄薄的白雾,让远方显得更加梦幻。
拐上一条小路,却是以前不曾走过的。因为不记得有这样一篇偌大的白杨林傲立两旁,让一条并不窄的路都有点幽深了。新发的绿叶,青翠欲滴,洋溢着生命的活力。万籁寂静,能让你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突然间树叶哗啦啦响起来,细看是树梢上一只大雁飞过。停下来观望,做个深深的呼吸,俯仰间知道头顶一大片黑白相间的铃铛挂在树顶。它们并不怕人,只自顾自的唱着跳着,也许这是它们北归而来后的第一次团聚,正在谈论着一路上的感受呢。
前面有几辆自行车晃动,走近了看清每辆车上都装备着一套钓具,几个白发童颜的老人,正不紧不慢的晃着。毫无疑问他们才是先行者。问一声早上好,打算到哪儿钓啊?其中的一位大爷显然很健谈,说这哪有准儿啊,有水的地方不是成了养鱼池,就是变了臭水沟,走哪儿算哪儿吧。我说前面的大河春天放水,那里应该可以吧。年轻人,刚放的水哪儿有鱼啊!另一个大爷接过话茬:也不是非要钓鱼,只是出来转转就好。你这是去哪儿啊?我跟您一样,走哪儿算哪儿。还是年轻好啊,你这车子好,骑得也快,还是先走吧,跟着我们耽误事。哪儿啊,我还羡慕您呢,到您这岁数,能有您这身体,那还不念佛啊。
再拐上大路,也就离开了几位大爷。空旷的路,尽可一展风姿。一阵喘息后,就追上了前面一辆拖拉机。驾车的是个中年人,坐车的是个中年妇女,看不出车上拉的是什么。坐车的妇女也许没见过这样的自行车,也没见过这么快的车速,很有点惊奇。走近了大声问你这车子很轻吧?我说还行。就这样你能骑多远?一二百里没问题。那也很累吧,没什么。就这样一问一答,一边说一边追。开车的司机也配合,就让自行车与拖拉机开始了一场追逐赛。一会儿超过去,一会儿超回来,至少持续了一刻钟,直到拖拉机要拐弯要离开。司机说你可真行,时速35迈。我说这不算什么,人家专业选手能到五十迈呢。挥挥手,拖拉机远去了,而自己心里知道这好成绩是靠竞赛来的。
没了对手,也确实累了,下来走一会儿。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水面。这当然不是水塘,只是种稻前的灌溉。想来过不了多久,这里就是一片绿茵茵的稻田了。水是从河里放的,往前走不远就是河了。说是河,其实一年十个月都干着,只在春天灌溉时从水库里放一次水。河边已停了不少汽车,两岸更是密布着钓杆。更有勇者干脆浮在一大大的汽车轮胎里漂到河中央。知道钓鱼最忌讳吵闹,因此就远远的看,十分钟里虽有几次起杆,却并未见到一条鱼儿的身影。心想没准他们都是姜太公的后代。
自己尚未修炼到这程度,于是接着往前头。河这边已不再有水面,而变成了一垄垄麦田。小麦尚未拔节,绿地毯一样柔柔的铺在地上。好想就这样四仰八叉的躺在上面,来体验一下“麦田做床天做账”的潇洒,又怕那稚嫩的麦秆难以承担这俗世的肉身。就在田垄上走走吧,这也是一种释放。不远处有汨汨的流水声,走近了是一条水沟正在灌溉。清澈的水显然不是河水,而是不知从哪来的井水,凉凉的让手心有微微的清爽。擦把脸又看见了满脚泥泞,干脆脱下鞋袜甩开膀子挽起裤腿就在这里来次天浴吧。想来这大自然创造的纯天然的广阔浴场,并不是谁都有缘一洗的。
正爽快的不经意间,有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忙不迭的吓一跳,却是个大爷,心想还好不是大嫂。赶紧装备起来,不好意思的笑笑,大爷却毫不在意。看大爷扛着铁锹,问浇地啊?答你从城里来吧?你不怕水凉?还行。还是年轻好啊。种几亩麦啊?以前四亩多,后来再分地,现在就两亩不到。能打多少斤?老天给面子最多八百。能挣钱吗?这化肥柴油农药都涨价,挣什么钱啊?也很少卖,够家里吃就行了。你这是到哪儿去啊?周末没事,随便溜溜。还是你们城里人好啊。咱老百姓哪有周末,天天都是工作日。……
告别大爷,重返大路。鞋还湿着,干脆就这么赤着。只踩在柏油上的感觉,绝没有泥土的舒爽。又想起大爷的问话,是啊,自己要到哪儿去呢?不知这路通向何方,也不确定自己有什么目标。也许这些都不重要。就人生来说,每个人的目标不都是早就既定了的吗?
时间尚早,力气尚存。大道宽广,春意盎然。烟雨风尘,诱惑依旧。剩下的,只要走就是了。
于木鱼宅
2011-5-7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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