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手机里再次有电话打进的时候,车子正轰隆隆地东行。把所有电话都摁掉,关机后站在车门边,看见窗玻璃上,寂寥地印着风尘的凄艳!
孤独的人喜欢和生命玩游戏,喜欢拿青春做赌注,可谁也不知道这个游戏至始至终都是空的,也快乐,也痛苦!
一个地方和一个地方,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也许当然就应该不同,经度纬度、地形地势、日照时长、温度湿度、历史变迁、吃食打扮,还有那么多那么多的因素,都会让一个地方和另一个地方,有着天壤之别。
不过又也许,不该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谁知道呢?
这次座位不好,是站着的,背对着温州的方向。在车窗外,只能看到温州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飞速地倒退,就像一幅画不断地往外抽离。要是正对着温州的方向呢?也许,就能看到温州正一点点向自己扑面而来。
每次在车上的时间都会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比如现在这些。不管是温州扑面而来还是南昌正离背而去,不管是温州正飞速抽离还是南昌正飞速抽离,都疼痛地想一些平时不会在意也不会思考的问题。比如现在,比如这些,这些!
从南昌到温州,其实只有13个小时的车程,但那也是时间,也是距离。而我是越行越野,越走越远,前后都找不到自己曾经的印或痕。
如果时间不是这么冗繁或复杂呢?
如果一些决定和选择不是这么瞻前顾后和优柔寡断?
二
整个夜晚,在旅客下车后空出的位置上扒着不断醒来。每一次停靠在不知名的站台,睁开眼睛就会看见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那些温暖遥远得像是家乡对我的呼唤或诱惑,可我回不去。一共13个小时的旅程,只是一个没有目的的旅行,虽然要经过很多站台。我需要的,也许仅仅只是这段旅程的本身,以及所有路途颠簸的感觉。我似乎知道自己去往何处,却又不知道真正要去往何处。行李包中只带了一本纳兰容若典评和一把伞,路途手指搭在冰凉的书页上一面都不曾翻过。去往远方的意图,也许只是想累上加累,彻底崩溃或倒下之后,安静地选择重生?还是只寻求一次属于自己一个人安静的逃避或撒手不管?
清晨七点的时候,火车缓缓地进入异乡的站台。
这是终点站。人群拥挤地流向出口,大包小包的行李。靠在地道的墙上安静地等着所有人都走尽,挪着身子走到出口才发现温州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点点滴滴,落在池边,落在地上,粉碎着一身的温度。
繁华的温州在清晨已经开始喧嚣,整个城市在雨中好像一只张扬却有寂寞的狼,也像一只空洞的容器,漂浮在黑暗的海面上。我的连衣裙冰凉地贴在身上,只要风一吹过,就冻得瑟瑟发抖。
可是,一切都会好的。我想。
三
从车站去东海,没有直达的车。到达东海是下午三点,没有多余的人。整个大海,空寥地容着潮退之后的安静,或者,荒凉,站在堤坝或海滩上,都听不见海浪的回旋或翻滚。我来的不是时候,也或是潮退得太早。沿着沙滩走了好久,回头居然没有脚印,无论深浅!雨依旧落魄荒廖地下着,风呼呼地穿身而过,鼻子有一点点的酸!也许所有的迹象都想极力地告诉我什么也不留!什么都不留!
对海,我总是渴望和期盼得太多,无边的广阔,包容的是全世界剩下的幸福!只是我什么也赶不上,也什么都抓不住!
一海一潮落,一沙一孤独!沙滩边上还有些许未干的水,海鸥飞在远处啄一下海沙,又飞向远处!自古只有杜鹃啼血之说,然而一声鸥叫,我忽然觉得胸口有着火辣辣的啼血之疼!像是一些距离,明明就在伸手可触的地方,却只能看着,无法对谈,无法倾诉,无法拥抱!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吧!
在沙滩上任风回环,任自由遗弃,只用左胳膊抱着右臂,用右臂抱着左胳膊。我站着想了很多,却什么也没想,似乎想明白了很多,却什么也不明白!风雨中,跑了13个小时还要多的行程,我竟然也没有勇气来面对自己的灵魂,无法坦诚地对待自己的灵魂!像是没有勇气光火脚丫,在潮退的沙上走,边走,边叼着烟!
杜拉斯说,她作品中的女人,她们受着外部的侵袭,到处都被欲望穿过,弄得全身是洞!我也是,风吹着就漏!到最后都没清楚,什么才是拥有,是正确!
四
又听见自己的骨头,咯咯地发出断裂的声音。似梦似真的触觉或幻影,并不能妨碍自己体会眼泪的温度!从温州直达南昌的火车上走下来那一秒,所有的梦,都回到了现实!醒来的世界,空荡荡地疼着孤独!
这个春末,像是有势必融掉什么的决心,让整个世界,伤口对着伤口,恨对着恨,虚伪对着虚伪!
血流,如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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