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透明的白色模糊了我的眼眸。我拽住自己的衣襟,没有什么可以依赖的时候,这个样子,可以给自己温度。已经不是一个随便就被允许撒娇的孩子,独立的承担自身的责任,我给予微笑,微笑最后,眼角滴下的泪水,清醒了我的意志。
女人摘下白色的口罩,她的样子如此的慈蔼,她的眉心的小痣,她的有小环的耳坠。她的眼神很像妈妈。她从清洁室里出来,然后走到我的床前。把我额边的头发拂到耳后,她的,属于医生的修长的手指,有着消毒液水的味道,触摸到我的皮肤,是温暖而洁净的感觉。她用手指揩去我的流到耳边的泪水,泪水已经和头发混合在一起。这个陌生的小城,我厌倦的凄冷和肮脏,都已经被这泪水洗净。
麻醉药的药性并没有全部散尽,我还是在清醒和幻觉中间徘徊。我闻到了她做的有着清香味的菊花饼的味道。那条街道的空气还是那样的湿润,空气中我听见了她叫我的声音,我没有回头。常年沉积雨水的街道已经罩上了一层青苔,她在我身后。我回头看她的时候,她飘浮在青色的苔鲜上面,她看我的眼神非常的沉静。她说,豆儿,不要闹了,跟我回家。以后的一个月,她靠着木拐,依旧做饭。她还用菊花做了菊花饼。我靠在窗台边吃饼,看外面的喧闹。有南归的燕子,在天空中排成人字行。我回头,看见了她挂在眼角尽处隐现的泪水。
她给予我的依赖,就是在有雷声的夜晚,把我拥在她的怀中。她的身上,有淡淡的奶香的味道。她会哼一首不成名的儿歌,在没有心事的夜晚,她会唱给我听。我们亲密的接触在一起,我把手放在她的下巴上,她就会不停的笑。她是那样好看的女子,笑的时候,眼睛如同月牙。后来我睡在自己的床上,看窗外的月牙。我总是要拥住我的布娃娃才可以睡觉,我摸它的下巴,它的下巴如此温暖,只是不管我怎样温柔的对待它,它都不会那个样子微笑。
昨日在街上一直游荡,在街边有个算命的,他冷淡的打量过往的行人。我坐到他的面前。一言不发。他也没有问任何的问题,他只是在用他的冷淡的眼睛打量眼前这个一脸淡漠的女子。他说的这么的准确。以至于我有了变着透明人的错觉。
阳光很热烈。街边的鲜花摊上有开的正艳丽的花朵。有孩子在玩皮球,他的鼻尖上有着晶莹的汗珠,他奔跑着,并且偷偷的看他的妈妈对此的反应。我微笑着,看他们幸福的样子,就好象自己也是这样的幸福。我的依嘉穿着粉色的裙子,她的头发随着她的跑动舞动,她伸出粉嫩的小手,她需要我的拥抱。她叫我,大声的叫,妈妈。
我从梦中惊醒。脸上是汗水还是泪水都已经模糊了。我撑起来,给自己穿上鞋子。女人走进来,她端来了一杯热的牛奶,她看我把它喝下去。她没有多余的话,但是她是经历了很多已经沉淀了的女子,她不用语言,就可以了解一个女子的悲痛。然后给她一杯热的牛奶,以及沉静的微笑。
她给了我药,以及要注意的一些事情。她默默的看我把药装进袋子里,看我站起身,跟她说再见。她叫住了我,她缓缓的说,要是有了什么事情,记得马上来找我。她的电话,写在药袋的外面。这是我回去之后才发现。
午后的走廊这样的安静和阴冷。我听见我的鞋子的声音。已经把痛给淹没。走廊真长啊,我想我是走不到尽头了。我感觉到我的身体里的某个部分在一直不停的流血,但是没有痛楚。即使是顺着我的腿往脚趾上蔓延,我只是很冷。我飘忽着,我已经听不见自己的鞋跟的声音,还好,已经到了尽头。
忘记了是怎样从那样的距离到了这个房间的床上。在我的记忆中,这成了一个断层。我突然笑了起来,却听不到自己的笑声。嘴角却尝到了泪水的涩苦。幻觉已经完全的失去了,所有的记忆,都在努力的从新的演示。从昨天,到今天。
我看见自己穿了美丽的衣衫,坐在木椅上。我的左边的女子有丈夫陪着,我的右边的女子有她的妈妈陪着。各自有各自的幸福。有一个女子有了孩子,她的妈妈喜形于色,马上拨了一个电话,跟家人报信。我的单子上面,是喜是悲,能够感受的到的,除了我,还有那个只有一个月的孩子,还好,有人和我一起感受。
痛楚无限的蔓延。她不知道,我有多么的爱她,她再也没有了机会来知道,但是她感受的到我的犹豫和挣扎,我的徘徊和疼痛。我清晰的感觉到她在我身体里,她有一天会叫我妈妈。我想起了这样给予了我容颜和血液的女人,我听见她的声音,给予她的伤害,是不可以往前,如果悲苦,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
手机响了起来,还没有接,泪水都流了。他终于打了电话,他终于想到了他的吻儿,我预备大哭一场。我拿过电话,外屏上显示:阿华。我没有接电话,不愿意让她来同我一起承担这样无助的伤悲,她那样的女子,有美好的童年,有可亲的温暖的家,我愿意她一直相信人生是那样的精彩。
他的手机已经关了几天。我寻不到他的踪迹,在我以为自己就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只能拽住自己的衣襟,我多么的渴望,我拽住的,是他,湿润的,温暖的手掌。我的泪水只是因为害怕再也不可以看见他。在我明晓生命多么的伟大而又是如此轻易就可以消失的时候,我紧紧的拽住自己的衣襟,我在恍惚的时候听见了妈妈的儿歌,听见了我的依嘉在欢快的叫我妈妈,在最后我听见了他的声音,他说,吻儿,我的宝贝,不要害怕,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努力的坚持。给自己喝汤,滋润干涩。然后用湿巾揩去额头的汗珠。我只是个女子,不过是个女子。我记得那个街边冷漠的算命先生,他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所有的悲苦,都是因为感情,天性中的灵性和敏感,因着了无法延续的珍爱,一直飘荡。
后记:他不是这样薄情的人。在此后的第三天,他的电话通了。我接受了他有点牵强的理由,我选择相信他的语言,不管是谎言还是事实。我知道他的爱情,只要是这样就可以了,我就是这么的幸福。只是我的孩子,她永远的留在了我的身体深处。
本文已被编辑[烟雨若黎]于2004-9-14 18:55:22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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