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姓辛名续尧，湘乡人氏。上世纪七十年代师范毕业分在一所初中任教。他架一副酒瓶底似的近视镜，寡言少语，貌甚斯文。

此人秉性古板，不谙世故，是一绝不说成二。随便举两件事可以为证。一件乃私事：那年月，烧的蜂窝煤都是老师自己做。他做煤球要求甚高，可谓精雕细琢——每做一个煤球，他都要用直尺量一下煤球的高度，稍有一点不合规格，毁了重做。别人就劝他：高也是烧，矮也是烧，何必这样中规中矩。他把别人的话当作耳边风，照样我行我素。结果一吨煤，接接连连做了年把时间。另一件为公事：那年省里来搞普九验收，初中学校巩固率必须达百分之九十八才算合格。哪个农村初中能达到这个标准？都靠造假。一校教师，忙了几个月，眼看“普假”要大功告成，不料岔子出在他身上，验收组人员偏偏抽检的是他任教的那个班。他完全抛开领导反复强调的“统一口径”，实际数据一一作了汇报。结果比上边要求的数据差了一大截。验收组走后，校长来了个秋后算账，在教师会一阵数落：“四方石头”啦、“叛徒”啦，骂了他个狗血淋头。会后，同事皆称其为“四方石头”，后因嫌字多，干脆以“石头”名之。

一年后，“石头”被踢到了一个僻远小学。于是他成了一块被领导遗忘的“顽石”。

然而“石头”也有翻身日。几年后，“石头”的一位姓刘的得意门生当上了中学校长。这位刘校长一上任，便把“石头”调进中学任出纳兼保管，似在效仿毛泽东开国时接师入京知恩图报之举。

“石头”竟也没有辜负弟子的一片心意，理财有方，滴水不漏。一其起为学校节省经费上万元。刘校长大会小会为其彰名，称之为“红管家”。一时间，“石头”好不辉煌，“先进工作者”、“立功人员”的桂冠叠上头来，惹得同事们好不羡慕。

然而好景不长，不知何故，红极一时的“石头”日受冷落。刘校长再也不提那“红管家”的美誉了，有时还会当众斥责他。“石头”却是默然无声。

又过了一个学年。开学初，学区主任忽在教师会上宣布，将“石头”调离中学，“石头”依旧被踢到了那个山角落。有好事者打听其再次被贬谪原因，学区主任云：“无可奉告”。于是猜疑四起，众皆议论“石头”不争气，一定是有经济问题。又称颂刘校长恪尽师恩，“石头”出了问题还为其保密。

过数月，刘校长忽被纪委传讯，隔离受审。不多久便锒铛入狱，罪名是在学校基建中贪污现金十余万。

刘校长案件结束后，纪委领导来中学开会说明案情，却把“石头”请为“座上宾”，赞其举报有功。“石头”架着那副酒瓶底似的近视镜，端坐台前，依旧默不作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