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是人类文明的起点,也是消灭文明的罪魁。世上本来没有火,因为雷电太多了,火也就变得不再神奇。
上海的大火,让我们知道了楼房不仅可以是豆腐的副产品,还可以是火的衍生物。北京的大火,让我们不再惊奇于人民群众的创造力,因为与之相对的政府的监管力约等于零。然而不管是上海还是北京,不管是死者还是伤者,都只是完全被动的接受了这烤灸,或者是迷迷糊糊里升天,并非主动自愿。这相比少林寺火中坐化的方丈,总少了一份钦佩和勇敢。而正是这份心甘情愿的辉煌,才成就了方丈踏上永生的坦途。
方丈已经远去,天堂仍在人间。这坐化的方式也并不一定要达到方丈的修炼程度。
曾全程目睹了唐福珍身上的烈焰。想来方丈再世,也不过如此吧。只可怜的是,女施主身后只在人间留下了一个不懂法的乱民定论。如果佛祖有知,会否对此有所修正?
曾跟随关住宜黄姐妹生死的抉择,遗憾的是那份决绝的火焰里,据说有老天爷的帮助而非姐妹完全自主。于是从内心里也就更加验证了没有强拆就没有新中国的伟大理论的正确性。
旁观者永远都不是当事人,老栓和秋瑾怎么能有共同的语言?成佛和永生都非我等俗人所能揣测,法盲和难缠在肉眼看来只是一种惨烈。想来在法律的视网膜里留下的印象也该差不多。于是就有了强拆到征收的变通。本以为如此一来,中国大地上人肉天灯的神话将成为永远的历史记忆,谁成想,接下来同样的故事却更加精彩。
2011年4月20日上午,鄂州48岁女教师王锦兰,在自家房顶上朝身上泼了汽油,一群人迅速逃窜,留下被火吞没了的女教师和她的父亲。当七十岁的老人上前理论时,迎接他的是一双双专政的巨手,于是他的头只能不自愿的狠狠朝汽车保险杆上撞,相撞的结果自然只能是老人满脸鲜血当场晕倒,另外还有怀中未满周岁婴孩的哇哇大哭。
同样的脚本,在不同的地点上演。2011年4月22日,株洲58岁农民汪家正,同样站在自家房顶点燃了自己的身体。一股不太耀眼的火光,在从房顶滚落的瞬间,将从左方开来铲斗挥舞的挖掘机映照的光彩夺目。不知道已经被烧成植物人的农民,是否还能再目睹一次自己的壮举?
然而,值得欣慰的是,进步总还是有的。这些人性化的“法院征收”,的确准备完备,公检法全数到场,闲杂人员清理也很干净,而作为预备队的消防救护更是严阵以待。因此,这人性化征收的结果,不管是自焚身亡还是植物苟活,结论都一定会是自取其辱,正所谓自作孽。
没有强拆就没有新中国,这话太强悍,不适合作为主旋律推广。法院征收按市价补偿,这话很公平,放之四海而皆准。
据株州法院说,之所以发生自焚惨案,主要是汪家正等十户被征户不认同政府的补偿数额。给汪家正280平米房子补偿35万元,完全是根据当地市场价格确定的公平价格。这就再次证实了一个伟大理论:政府已经给得不少,农民实在太难缠。
然而,就有多事之人查对后,找到一些难以作为证据的网络数字:与汪家正同一个区的房价3150元一平。如此一来,怎么也算不出280平如何等于35万。看来法官学的数学,若非师娘亲传,就是火星人所授。
挖空心思之下,还想给自己找个台阶。恍然明白所谓市场其实也只是权力手里的一张纸牌,买你房子时用纸牌这面,卖我房子时用纸牌那面。所以,王家正卖给政府的房子的市场价约等于王家正从政府买房子的市场价的一半。而同样的,也就可以算出高州市财政局把一幢1837.50平米的房屋,连同地皮的价格恰好是30万元。但这里要加上一个附注:买主只限于财政局内部人员的亲属。市场的诡异,远胜于香港的赌王赌神。在翻云覆雨的赌场上,服和不服你都是铁定的输家。
不过再往下想,温饱总比清贫好,永生总比腐朽好。不管唐福珍们现在住在哪里,至少在他们生命的最后时分曾经享受了充分的温暖。就冲这一点,死去的方志敏就该瞑目了。这个共[chan*]党员平常日子只有“一只时表和一支自来水笔,身上连一个铜板都没有”,而到了监狱更是连一根火柴都找不到,就算“还有几套旧汗褂裤与几双缝上底的线袜”,也一定没法起到汽油的效果。所以也只好忍受敌人的冷酷折磨了。让我们再听一遍他的陈词:“你们要相信我的话,不要瞎忙吧!我不比你们国民党当官,个个都有钱,我今天确实是一个铜板也没有,我们革命不是为着发财啦!” 假如同样的境况,让他的接班人们再来经历一遍,对接班人们来说,岂不是也要“齿冷三天”,这份痛苦,甚至会不亚于唐福珍们的烈焰灼身!
所以,让我们还是纵情歌颂吧,就为了唐福珍们还有买汽油的钱,还有手持火种的权力。有了这两样,自由不就在前方吗?至于是狗洞还是大门,是天堂还是地狱,又有什么区别呢?至少可以这样设想,这样的烈火积攒的多了,没准真会将这活棺材烧掉,哪怕连你我一起。
于木鱼宅
2011-4-29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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