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中秋,冷冷的月的清光,从玻璃窗倾泄过来,有一种蚀骨的寒。
披衣而起,露寒霜重。院中的凉亭于静谧的月夜里分外肃穆,飞翘的檐角却一如思念的翅羽,直刺透时空的无垠。
我只是楚地的书生,颜回的后人。一箪食,一瓢饮,颜回在陋巷足矣。一卷书, 一行字, 我在涞水亦足矣。手抚键盘,看一寸相思在手指间跳动,看亲情的风标在手指间变幻,我不是颜回,我只是红尘俗世中的旅人,依著冥冥中命运的指引,远离了家门。家在重山之外,我的如虬的胡须张满了思乡的箭矢,圆是满月,情是雕弓,一低头之间,箭如霹雳,透弦而出。乡愁, 亲情, 在满月的虚空里回响。
父别子,夫别妻,离恨绵绵,中秋的冷月之下,又有多少的月圆人不圆?
为名为利,天下攘攘。仕耶?宦耶?我携书而往,落脚于这小小的县城。变化的是沧桑,不变的是冷月。非宦非仕,蓦然回首,我依然是楚地的书生。相妻教子,月圆月缺,我只是儿子的基石,妻子的脊梁。千里明月,有一样的闲愁。儿子的梦,必定有我在牵他的手,或许,把我当一匹健马,骑在我的肩头,用他的小手,把我的胡须作指挥如意的缰绳,驰骋。或许,在他的梦里,正梦见我在检查他的作文,一连声地说:"真棒,这才是我的儿子。"我猜,在明月的清光里,一定有儿子浅浅的笑靥。
月光皎皎,清凉如水。我想,此刻,不眠的一定是父母。在父母的唠叨里,最担心的必定是儿子因中秋的薄饼,痛饮着乡情,醉倒在他乡异地。没有谁来扶,没有谁来管,那个酒醉客独自着酒醉,心痛着父母的心痛。不眠的一定还有妻子,她一定是守着熟睡的儿子,遥想着孤寂的丈夫,屈着指头盘算着我的归程。亦师亦友的丈夫, 是她一生的依靠, 别离,是为了相聚的惊喜。
偏远的县城不是幽州古台,亘远的月却曾照遍古今。古人也曾是今人,也曾低低地吟哦: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多少个中秋月圆夜过去,那时的今人终于成了古人。千年之后,我想,必定也有后人仰望中秋的夜空,也会指着我的篇章,说:这是古人的文章,他说的真好,我们也会变成古人,嘻。
秦砖汉瓦,水泥钢筋,月儿无情,中秋更无情。有情的,只是人心,是千山万水也阻隔不了的亲情。
本文已被[一剑霜寒十四州]于2004-9-13 19:39:0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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