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轻轻压了下来，牲畜被围到低隘逼兀的圈栏里。

柱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朝着那个风风火火的背影喊了声“去陈家湾收个帐，晚饭你们先吃...”没等回话，就撂上了车座。

小黑听到自行车的声音，从草垛窜出，撒着欢的挤在车轮的左右。

“小黑，回去守屋”柱子厉声的呵斥。

黑狗疑惑主人的反常，只远远的跟着，险些被扔过来的石子砸到，便无趣的返回。

柱子是去陈家湾的,但是要去秀的家。

秀是陈大的女人，两人没过几年日子就撒手归西了。柱子和湾子里的很多男人一样，为陈大的死既惋惜又窃喜。秀生的细腰丰胸模样俊俏，明眸善睐行如细柳，总有不少男人痴痴的看。

柱子记不起是哪一次被秀家饭菜的香味，引到了桌前，又被她身上的香水味放倒在床上。也就是在那一次，他搂着秀“以后有困难尽管开口，田里的耕种收耙，都算我的....

柱子打小就有一颗比别人灵活的脑袋。在村里刚拉上电线的时候，就想到在人口众多、田地牲口众多的村子办个加工厂，碾米、粉糠、碎饲料。当手头的资金活络后，又陆续的添购了拖拉机、耕种器，收割机、脱粒机..这样一来，反倒节省了大量的劳力，村里部分的硬劳动力外出打工，干木匠、瓦工，下煤矿，做建筑。因为柱子对乡亲们的服务态度好，活计又做的细致，所以找上门的生意络绎不绝。

女人带着孩子，这日子总是不易的，有时还真让人心疼，每次在陈家湾干玩活，柱子又把机子开进秀的田里。他会偷偷地捎上几袋化肥，几包种子，一些食物。

遇见了柱子，秀不躲也不绕，远远的走过来，大方的招呼“柱子师傅来啦，一会口渴了去我家喝喝茶水啊....”

柱子心神领会，“好啊，一会就去，趁凉快，我再干一方活路...”通常，柱子会去小坐一会，说几句体己话，喝杯茶，抽支烟，啃个瓜果....

但他们也会在晚上见面，半个月间或一个月，每次都是鱼欢水欢的。见一次其实也不容易，机会得选择在农闲时，秀要事先安顿好孩子，还要弯子里的村户没有大事小事，人多总是眼杂...

柱子知道秀今天会把孩子打发到娘家，大黄狗已关在了柴屋。

老夫老妻一个屋里这么多年，生活得平静似水，柱子并不打算去改变什么，只不过想在平淡的生活中找些乐趣，身体上多一些情趣罢了。喝喝酒、闻闻香，是除却挣钱之外的又一兴趣，但这种兴趣和胃口不是时时有，譬如活路太忙，老人、婆娘、孩子身体不适，亲友有事...

柱子知道秀还有愿望的，也许她在等待和寻找更合适或更年轻的男人，一旦遇上了就把自己又嫁了出去。

夏季庄稼已入仓，田里的农事闲暇下来，柱子心中的野草又开始茂盛蓬勃起来。无人的时候，会想秀滑滑的身子，飘飘的眼神，咯咯的笑声，

黑夜如整副的黑幕铺展而来，一轮淡月爬上了树梢，柱子看了看天色，并不满意。他希望夜里老天爷最好下一场淅淅沥沥、绵绵不尽的小雨；又或是村子里有庄户的草垛着火、耕牛被盗。这样就可以说：泥泞路滑人车难行，在别人家借宿了，又或忙于组织乡亲扑火救灾，围截盗匪，忙了一宿顾不上回家睡觉了。

虽然并不担心婆娘的质问，但夜不归宿总需要一个很好的理由。

村路上人影逐渐减少，多熟的路到了晚上都是陌生的，柱子贴着边小心地踩着自行车。每每经过养狗的人家，就会引起几只狗汪汪的追赶一程。

秀家的灯光就在不远处，柱子刹住了车，点了一支烟。村落里四处都是锅碗碰撞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草木灰的气息。

能抱的暖香入怀，柱子内心虚荣了好一阵，只是最近遇上了烦心事，听湾里的女人议论：不止一次在清晨里，见到村长从秀家里出来。柱子今天要秀给一个说法。

柱子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跨上自行车，脚踩得飞快。

听到门口有自行车的声音，秀的脸上飞起一块红晕，拢了拢刚洗的头发，扯了扯衣衫，迎了出去。

秀打来洗脸水，递过肥皂和毛巾。

柱子把黏在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搭靠在椅背，像一个刚回家的男主人。

柱子坐下来的时候，秀又在灶下忙活开了。

秀生火做饭可谓手脚麻利，在碗里把蛋磕碎，加上葱花翻炒几下，盛在盘里澄黄鲜嫩；花生米在热油中噼里啪啦了一阵，被捞起来粉红诱人，蒜苗烩肉、红烧刁子鱼的香味沿着门口的小路飘出去好远好远...

饭菜算不上丰盛，但已勾起柱子的胃口。

很快端上来，秀摆上两个杯。

柱子看着秀，秀拿着眼睛接过，不躲也不闪，柱子的眼神就慢慢的变了，变得和这40瓦的灯光一样温暖绵软了。

秀给柱子满上了一杯，两人碰了一下。

柱子浑身的血液和肌肉放松，手开始不老实起来，从桌腿下伸过去。

秀微微抬起下巴，酒就落进肚里，脸上泛起了一层红粉。

“二狗那王八蛋，经常在路口堵我，一次还把我按倒在田头...”

“下次给那狗犊子犁田，我给他田里撒一把草籽”柱子说完后，抿了口酒，逗的秀咯咯大笑。

“村口的老李头见到我，眼神都愣愣的，看的人心发毛”

“以后带狗出门，他再盯你看，放狗咬他...”柱子往嘴里放了一块肥肉，吧唧吧唧，笑得没心没肺。

“今年镇上都流行玉米卷，哪天我也去做一个，你看我脸型合适吗"

柱子感觉秀不像以前那么乖巧粘稠了，这酒都进肚了好几杯，秀根本不理会他的心思，他就琢磨着怎么把话题扯到身体上去。

“你这身衣服真好看”

秀站起了身子，扭了几下。

“都跟了你这么久，还从没陪我去过城里，那里的衣服鞋子看得心痒痒的”秀撅着嘴。

“好好好，等秋收扫尾，就陪你去一趟”柱子趁机捏了一把，秀也不躲，很自然的靠过来。

“猪栏已经空了几个月了，哪天你给我捉只猪仔送来，喂到过年吃”

柱子的笑容渐渐从脸上消失。

在物质、劳力上的相帮，柱子从来就是主动的给予，毕竟男人女人是各有所图，各提所需嘛。开始那会，秀还会半推半就的接受，最近几次的见面，秀从变相的索取到迫不及待的讨要，让柱子不那么心甘情愿了，只说“最近的手头较紧，一些账目还没收回”

“没事，不过和你说说的”秀的语音低了下去。

一只烟嘴从台面碰落。

那是村长独有的烟嘴，村里的人都熟悉。

柱子心里有个地方疼了一下，这下才注意，堂屋里有一辆崭新的女士自行车。

“胃口大了哈，攀上了村长”柱子怀着复杂的情绪把秀放开。

秀的眼神慌乱了一下，

“什么啊，这是娘舅送来的，人家心里只装得下你，倒是你没真心待我”

酒越喝越辣口，菜越嚼越没味，柱子放下了酒杯。

秀用手指饶。

柱子不笑。

秀用脚趾勾。

柱子不理。

一双嫩滑的手臂圈绕过来，柱子终是抵不过耳根处的热气，将一团火焰揽在怀里。

窗外有物体坠落的声音，一个黑影迅速的闪去。

柱子高涨的情绪随着窗外的声音惶然跌落，身体迅速冷却下来，手臂也松开了。

两人各自稳定了情绪。

“有人”

“是猫吧。没见着人影”秀探出头去。

柱子总是忍不住往窗外望，有些心神不宁。

“以后再来看你吧”

柱子推车从院子走出，一只黄狗窜了出来，虎视眈眈的朝柱子狂吠，没咬到裤腿，却吓得的魂不附体。秀家里没有男人，狗却喂的健壮凶悍，柱子贼一样的逃去...

收割后的田野大片的空旷，月光四溢清风流动，褪却了先前的燥热，柱子忽然觉得很没意思，要是不来陈家湾，此刻会干嘛呢？

给儿子做支木枪或陀螺的时间足够了，或许轻车熟路的和婆娘把那事做了，早就鼾声如雷。

夜露渐重，指尖微凉，柱子在月光静静的田埂上坐了些时辰。

远远的小黑摇着尾巴迎上来，一步一回头的给主人引路，

到家已经半夜，柱子早已是饥肠咕噜，轻手的扯亮电灯，桌上有未撤走的饭菜，泛着微微热气，一盘花生米在灯光下香酥诱人，柱子咽了一下口水。

灶膛里还余有黯淡了的火星子，柱子心里咯噔一下。

睡房的门虚掩着，床前有双沾有新鲜泥土的鞋子。

“妈个巴子，陈家湾的人真不是些东西，这帐赖上了，以后咱不去那一方找活了..”柱子朝房内囔了句。

帐内，有轻微的动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