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柴的日子遥远又悠长,细细回味,宛如一位头戴山花的少女踏歌而行,一股清新的山野气息扑面而来。
小时候,父母教学工作繁忙,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星期天总要在菜园里劳作,浇水,施肥,锄草,以解决一家人的青菜问题,砍柴就成了我的任务。
山野对我们这些家务繁重的乡村孩子来说,不失为一个乐园,所以砍柴就成了小伙伴们生活中的一件乐事。那时,山林茂密,灌木丛生,一年四季野果不断,我们只需用很少的时间就能砍好柴,其余时间就满山遍野地追逐嬉闹。渴了,饮一捧山泉;饿了,摘几个野果。
春天,当青青的、浑身长着硬剌的杨梅刚从密密的叶子里怯生生地探出小脑袋时,我们就眼巴巴地望着,使劲咽着止也止不住的口水。青青的杨梅一透出粉红,就有人迫不及用待地摘时嘴里,然后伴着“哎呀,酸死了!”的一声惊叫,大家就哄笑起来。终于,杨梅变得黑里透红,很骄傲很张扬挂在翠绿翠绿的枝叶间,把杨梅树装饰得宛如一棵华丽的圣诞树,我们就挑着箩筐提着竹篮上山了。身手敏捷的一溜烟窜上了树,劈腿坐在树枝上,左右开弓,大把大把地塞进嘴里;个矮胆小的踮起脚尖,,仰着脖子,伸长手臂,生怕漏了低枝上的一棵杨梅。我们直吃得牙根酸软,肚皮饱胀,才肩挑手提,带着满筐满篮的战利品回家了,让父母拿到集市上,换回几个油盐钱。
夏天,炙热的太阳烤着大地,我大汗淋漓地飞舞着镰刀,在抬手擦汗的间隙,无意间发现鲜红的野草莓像玛瑙像宝石散落在草丛中,那份惊喜就像真的发现了稀世珍宝,一个箭步抢过去,小心翼翼地摘下一个莹红晶亮、柔嫩欲滴的草莓,轻轻地放进嘴里,一种凉凉的甜里带酸的汁直达心底,驱散了所有的酷热,然后大声招呼同伴来分享。这个季节还一种土头灰脸的猕猴桃,也很好吃。
秋天的山野最丰腴,有灯笼似的柿子,算盘珠似的山楂,贝壳似的毛栗子,引诱得我们成天想着上山砍柴去。
冬天,山野渐渐沉寂下来,各种生命变得迟钝起来,可这也难不倒我们,摘几个糖梨子,挖几个野地瓜,在微微生热的草木灰里慢慢煨熟,那沁人心脾的香味至今让我回味无穷。现在想来,那些让我们吃得满期口生津的山果又岂是如今那些保健食品所能代替的。
当然,砍柴的日子并不总是充满诗情画意的,它也充满着艰险。伙伴多时,我虎虎有生气,可独处时就害怕得要命,尤其怕坟堆。在山中转悠,不经意遇到一个坟堆,我便会毛骨悚然,撒腿就跑。一次,我独自追逐一只小山鸡,不知不觉远离了伙伴。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间就电闪雷鸣,下起倾盆大雨来。不见了山鸡,我才以现自己孤零零地站在茫茫雨雾中,不禁惊慌起来,发疯似的边跑边叫,可怜我那声嘶力竭的叫喊声被哗哗的雨声淹没得无声无息,真是喊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我只是不停地跑,鞋跑丢了也不管,腿扎破了也不顾,最后撞进了乱坟堆,我吓得魂飞魄散,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醒来才发现,自己躺在家里床上。我病了整整一个月。说来奇怪,病好了之后,我像脱胎换骨似的,胆子变大了,再也不怕那些坟堆了。以后我遇到种种挫折与无奈,感到彷徨无助时,只要一想起那惊心动魄的经历,我就对自己说,这点困难算什么时候!砍柴的日子给了我一笔不可多得的精神财富。
望着聚精会神打游戏机的儿子,我不禁担忧起来,享受着物质文明成果的儿子没有砍柴的经历,甚至没有任何体力劳动的体验,长大后他是否有足够的勇气和良好的心理素质来面对人生的种种坎坷与磨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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