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听村人们议论,说我家前院停放着的崭新的三轮摩托车是父亲足足攒够了三年的钱才买来的。车刚买来的那天,村子里是异常的热闹,一群又一群的村民蜂拥而至我家,都只为一睹三轮摩托车这一稀罕玩意的风采。
我家的门槛一下子跌了一半,人流量大增,里里外外被围得是水泄不通。无论是刚干完农活回家的,还是即将去忙碌的,或是悠哉游哉无事的,只要当时腿还走得动的,都剂进了围观的队伍凑热闹——这规模、声势不亚于当年猎人王打死老虎,拖到石板桥时的场面——个个左垫脚右盼头的,议论、称赞、争辩,纷纷不休,谈的热火朝天。这而且还只是一团刚刚火旺的烈火,还有经久不熄的源流任潜藏着,听候发落。
父亲刚把三轮摩托车托运回来的事办妥,便回到地里,继续忙于耽搁了数日的农活。
母亲打理完家务,听到前院异常的吵杂,以为又是哪家小两口吵架了,就好奇地把注意力往外探,琢磨着又有什么生动的新鲜事。
一见眼前百来号人围观自家三轮摩托车的强大阵容,母亲大喜,倍觉荣耀大增,脸面也觉厚了三分,暗笑着迎出去和村人们打招呼。村人们见车主夫人出来了,议论地更为火爆,并开始了不停地提问,只要与这车的来历和使用说明相关的都往嘴边摆。面对这一位位痴迷的“求知者”,一群群热情的看客,母亲不甘示弱,主动充当起了专业人士高端头衔的角色,阔论大谈不止。我呢,独自倚着门,傻呆呆靠在窗棂前,看着大叔大伯们忽笑忽惊的神情。
这辆崭新的三菱牌三轮摩托车,除坐垫为黑色调外,车身以艳红为主。前部的摩托车头,高贵而华丽,双缸驱动发动机尤为显目,凹凸不整的纹路,特别有型,四周添着的银灰色,让人感觉柔和却又有气派,犹如镶嵌在皇冠上的夜明珠,酷似位丰满轻盈的美女,惹得千万次的回头率。车的后半身衔接着一个大运兜,方方长长得,粗略估计能容得下七八人;车最前方的装配也很夺目,硕大的显示屏似块白玉,凸出的车灯闪若宝石。车油箱两侧的红色外壳上,还绘有一对招财童女,栩栩如生地捧着一个大元宝;父亲说是特意买有此图文的,说能给车带来好运,事事都能心想事成。
我家在村里算不上富裕,平时生活向来勤俭节约,过着与村民同样艰苦朴素的日子。父亲一向为人诚恳,干农活也很卖力,要是他家有事需要帮忙什么的,都从不推脱,义不容辞。
我家主要以种植香菇为生。香菇这门产业在当时的农村及为受欢迎,因为它产量大,回报率高,销售途径广。唯有的难处就是生产程序比较复杂,包括取材,配料,装卸,消毒,接种,洒水,培育,采摘等十多道流程,并且每一道都至关重要,如果稍有不甚陪菌受到了感染,这将极大地影响香菇的产量。此外,这行业的投入量大,需求的人力物力也非常高,极为挑剔,必须要有足够的人力协助,方能顺利地生产、运营。因此,香菇这个产业多半是几十家几十家小规模兴起的,为的是能有效地互助,节约下劳动力供应费,获得更多收益。
父亲向来很勤劳,继承着祖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耐苦精神,埋头于香菇这一顶梁事业,起早摸黑拼了命地干。每次母亲叫他歇歇再去忙时,挂在父亲嘴上永远只会有一句话,“要干就要干出个样子出来!”那时父亲还常常拿此事来勉励我要用功读书,说自己没读过多少书,只能这样没日没夜不要命的干苦力活;咱们农家人挣几个钱真挺不容易的,要多长长志气,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好有出息。虽然我后来才发现,一个男人是心甘情愿为了家庭而投入到事业中,疯狂的;但那时看到父亲像老黄牛一样勤勤恳恳地劳作却没有任何怨言时,我就明白,男人情愿沉浮于自己的命运,也不甘。
父亲种香菇的技术都是自学来的。说来也怪,父亲不太会写字,却能把字认个大概;于是常常会到县城书店里买些种植香菇的栽培书来看。忙完农活,村民都回家休息去了,可父亲回家喝完几口水就继续往香菇棚赶。村妇们看见了,常爱调侃父亲这样卖力的图啥,说自家的男人怎么就不争气了,尽是副懒骨头;可每回父亲都只是笑,笑而不语。可能执着的男人都有不善于表达情感的共同点吧,听着夜路哼着小曲悠闲归家的至始只有父亲。父亲甚至从来没对我说过一个爱字,在他麻木的内心里,爱是无需言语的,就像只知酝酿的蜜蜂,不奢求回报,简单的举止并不拘泥于爱的一丝一羽,却时时刻刻关怀着,体谅着,包容着。
内敛,不爱炫耀是父亲的习惯,他整天只会埋头于学习种植香菇,然后去实践;他是一个甘于平凡,能忍受寂寞的顺和人,默默地沉浸于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没有人能明白他心里潜藏的秘密,唯有义无反顾的劳作,再劳作,独有母亲一句再一句的唠叨,再唠叨;每次递上毛巾让父亲擦去脸上的汗水,寒暄的问,“累吧!”而父亲却总是回答,“没事,不累。”在小人物的世界里,越平凡的举止越简单的关怀越朴素的微笑都是那么清纯,那么天真;在繁华的高楼面前,他只不过是个大山里的孩子,无知地仰观这个神秘的自然世界——那属于生命对命运的祈祷。
(二)
可自从父亲买了这辆三轮摩托车后,一切都变了,以前的观点,看法,态度,一夜间都随历史被改写了——父亲成了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家喻户晓的名人。三轮车这张王牌使父亲的身价大增,接踵而来的荣誉更是把他奉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新时代鼻祖;强有力的宣传下,父亲的事迹就连六七岁的小孩都像革命英雄一样熟知的清清楚楚。时不时的就能听到村道田间,传唱的沸沸扬扬的童谣;孩子们成群结队的宣扬父亲博大的丰功伟绩,还编成顺口溜,又唱又嘻嘻大笑,一遍又一遍:
小府村 燕子叫 乡人豪
哈哈笑 喜鹊闹 伊人瞧
轰隆一震 摩托一到 相觑一论
沸腾一片了 哗生一边倒 底气八倍高
自从父亲买了三轮摩托车的事在村里村外都被传开后,这辆车的意义就被赋予了一个新的内涵,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它不单只是载运货物,方便交通,让村里人刮目相看,垂涎而不可得的大件,因为它是首例,更能作为和其他村炫耀的资本,由此它将写进家谱,世代流传,作为村人们自豪的新开端,源源流传下去。
然而父亲买车的本意却和村人们的所愿南辕北辙。因为我们村离县城比较远,公路等交通设施也很落后,都是些坑洼不平的泥子路;而香菇交易市场只有县城一块地方,每三天才有一班拖拉机能乘往,极大的不能满足高产量的销售渠道;再加上当时香菇的保鲜技术并不是很完善,通常只能在香菇箱中放几瓶冰水来降温,保存水分;但万一遇到一些措手不及的事(如香菇菌在接种的时候受到感染,强降雨,高温天气或冻害天气等等),很有可能导致产量大幅受减。结果,往往是种植户认为这么点香菇到县城一趟不合算,还没来回的车费物价贵。最后,多半种植户只好为难的选择储存,但积蓄久了还是量太少,烂了也挺可惜的,又只好转为送亲朋好友,邻居的礼物,这样至少还能充当几分人情。
针对这个交通贵又难的问题,父亲也是尤为恼火,方才想到了攒钱买车。这样一来,不仅打开了市场,能方便出入县城的香菇市场,更可以“走出去”,运到再远的地方去卖,价格能叫更高,而且销售途径也明朗了许多,不必拘谨于过去论箱要价;那些表面公正的香菇收购户实则很奸诈,总喜欢挑三拣四,往鸡蛋里挑骨头,找出这样那样的质量问题,老拿长相说事,张口就是产品不合格的专业评论,那些血统不够高贵的香菇就只有被剔除的份。另外据父亲观察得知,收购户的称量工具七八成有鬼;若能把香菇运到市里论斤买,一回二扣的,增加的份额还真不小。就冲着这,父亲三年前就下定了奋斗前行的目标。
买了车后,收入如预期的那样番了好几番,唯一没料到的是父亲由此成了村里的旗帜,甚至是打入其他村的形象代言人,名气大振。为了谋取更大的收益,父亲上镜的次数也层出不穷。村里的住宅奉着天圆地方的传统思想,挨家挨户并排环圆而建,中间空留的地原本是用于休憩聊天的场所,村长却特意为父亲的三轮车划了一块御用地。每次父亲按响嘟嘟的喇叭声回村的时候,总能听到村里老人寒颤,“喔,大贵人回来咯!”还没等车停稳,就惹来成群小孩的蜂拥,又是吵杂一片。
(三)
又过了三年,三轮摩托车也渐渐老了,光油漆就脱落了一大半,零零碎碎皱皱巴巴地像个年迈的老者,满脸麻子。车的零件也旧了,发车迟钝了,开起来颠簸不稳,常常会无缘无故咔咔的响。最大的难题要算如今世风日下的香菇市场,传言被日本的几家大公司暗箱操作,收购户大量抛售存货,压低价格,谋取暴利。结果种植户大多是入不敷出,很快大半都破了产:一部分村民只好回归务农,另一部分则无奈选择前往县城打工。
后几年,父亲也是靠前些年积攒的钱硬撑的;可是面对如此庞大的失业,他也一下子懵了,颓废的像只迷失的孤雁,不知去向。
种植户解散的呼声日趋高涨,往日的“人力互助理念”荡然无存,唯独剩下几家死撑的;但村人反到批判为这是守旧,个个被骂得天昏地暗,体无完肤。父亲也吓坏了,好比是八路军碰上了小日本,是进又不敢,撤又不甘。百般无奈,父亲和仅剩的种植户商议后,结了散——香菇之乡的又一个示范村就这样说散就散了。
待在村里种地自没多少出息,到县城打工渐渐取而代之成了主流;“劳动力焦闷的”都嚷嚷着进城赚钱,花言巧语涌动着村里上下,一股强劲的民工潮应运而生。
麻木在盲目的潮流里,顺应才是真理。后来父亲也携妻带子的奔往了县城;一来可以省些房租,柴米油盐等花费,二则对异地求学的我好有个照应——这显然是在县城重新租了一个家。尽管世道变迁,物是人非,可三轮摩托车为父亲赢得的荣誉却依然有增无减,就好比似一坛老酒,越酿越有味。
用长远的眼光来看,读书这事毕竟不是小事,美好的未来总是可以和当前的享乐匹敌的。为长远的前程积蓄梦想,这是个不错的决定,我们一家子就在县城安定了来。
可三轮摩托车的后续出现了问题,它的现实意义萎缩了一大半,只能作为交通工具来使用,已承担不起买卖协助的媒介,顶多只有过年过节回老家的时候能用的上。然而油价的高贵性大大贬低了交通工具的劣质性,除非非常要紧的事,三轮摩托车通常只作观赏用,使用率越来越低。但三轮车作为村史中元老的地位任亘古不变。
(四)
三轮摩托车的现实意义确被削减了大半,它的命运也并非一帆风顺。虽然不发威的老虎会被认为是病猫,但再无用武之地的人也有动武的时候。记得父亲在一个大年初三就因车的事和“贵人”吵了一架,郁闷地挺难忘的。
大年初三是父母前往祖母家拜年的不成文约定,而且那天母亲的姐妹也都会前往。
以前“重男轻女”“多子多福”的观念比较重:家家户户,女的,都不会放过生育的的每一次机会;男丁,都喜欢守在妻子的大肚子旁轻听,猜想是男是女;祖母亦如此,一口气生了两男四女六口人。多个孩子,若只多在嘴上并不是件好事。所以男孩就从小培养劳动力,勤工俭学,女孩就义务到支付不起,熬到成人年龄找个亲家把终身给了了;父母亲搓成的婚事,就是这样的一锤子买卖。经这番无节制的扩张,家族的人际网好比是独霸欧洲的希特勒,气势磅礴,势不可挡。
父亲在祖母的所有女婿中属于中等阶层,至少算得上是有车一族,好歹让祖母贴了点金。那年头风头可不比年货便宜,也是要得资本的。
祖母家在一个更偏僻的山坳里,只有一条窄窄的石子路相通外面。前往拜年历来是一大难题,长途跋涉,道路颠簸,亲人难举一块。于是,母亲索性让父亲充当起了接送员的职责,也好让亲人享个方便的福。接送是个美差,有赞不完的口碑收入,这可不是在佛前三言两语就能修来的,父亲自没也不愿放过。
有人说最困难的时候,往往是离成功不远的时候;反理,最美好的时候,也常常会有惊心动魄的插曲,祸福最容易在否极的终点邂逅,然后泰来。接送的路上,父亲的三轮摩托车和一辆灰色的轿车杠上了。在一个180度的拐弯口,三轮摩托车的车兜哧的一声和轿车擦了一下。这情形就似圣人面前谈屎尿,贵人脸上贴膏药,谁见谁都不顺眼。
轿车立马停了下来,车主下车一甩门就破口大骂:“喂!喂!你是怎么开车的啊?会不会开车啊!”
“你看看??????看看”车主指着划痕大动作的比划,“车被你划成什么样了!你说怎么着吧!”父亲从三轮摩托车座上下来,有些无语。此时车上还坐着大小阿姨和姨夫,略微有些吃惊更有点害怕。
“我说吧,你明明是你车弯过来的嘛,我可是早就停车了”父亲挠起头解释。
“你是农村的吧,我说你们没文化的人怎么都这样,划了还耍赖。”车主翘起头,底气十足的找茬,“我看是你技术没到位吧,弯不过道还划了我车。”
“哎,我说同志,你这人怎么乱来啊!”
“你说怎么办吧!你得陪我修理的钱。”
“你不讲道理是吧!”
“我现在和你讲的就是道理,你不赔钱就是不要脸。”
“你们城里人怎么都不要脸,还指责我。”
“不跟你多说了,你不赔钱我就直接报警。”车主说着掏出手机。
“和你们这种人没什么话好说的!”父亲回走想一走了之。
“你拿钱来,我真拨110了!”车主一把拽主父亲的衣服,死不放,“不给就叫警察把你抓走。”
“你神经病啊!还说我不要脸,我看你,就是缺德。”父亲气愤地甩开车主拉扯的手,用粗话还击。车主不泄气,狠劲的和父亲肢体交锋起来。
“嘿!嘿!嘿!你还要动手了”二姨夫从车上跳下来,撇嘴放话,“你个小兔崽子,老什么老,还真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二姨夫握起拳头,本想上前争辩,不料被身后的二阿姨给拉住,劝到,“好了,好了,我们也看到是你车碰上我们的。我们车真是早就停了。”
“你嚣张什么,瞎眼了是吧,开歪了车还叼,叼什么叼。”二姨夫看车主还和父亲妞妞歪歪争执,气涌心口,愤慨不已,跳下车,走过去推了一把车主。
“怎么,好,你们农村人??????走着瞧??????”车主吞咽了几个字,灰溜溜的回走,“算我倒霉??????”那人还骂了几句听不懂的英文后,狠狠地关上车门开走了。
父亲安全把大小姨夫两家送到了祖母家。父亲原本说话还心平气和的,可自单撞车一事在饭桌上被提起后,就满肚子恼火。“谁说新年有好运的,咋我就遇上了这种事”“城里人我看都是贱骨头”“狗年狗屎运还真多”“就是有些人脸皮都不要的”父亲喝上黄酒,逢人就说,一谈就骂个不休,气得似逃窜的牛,逢了必撞,撞后无辜地诉苦;找不到对象就一个人苦憋,委屈但不流泪。
然而好景不长,风光的地平线好像都要和悲惨的命运相连似的,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如同晴天霹雳,致使父亲的荣誉自此只能作为历史炫耀用,实则享有的头衔都在顷刻间被一扫而空。
(五)
那最痛心疾首事发生在一个春节前夕,当时县城的每一个细胞都开始活跃起来,空气中慢慢弥漫起醇厚的火药味,遍地都是熟悉的氛围,热闹非凡。无论是学校,街道,车站等到处都是准备回家,熙熙攘攘挤满的人。
听说父母亲的工厂都放假了,我一时欣喜若狂,这说明我不必去挤拥堵还未必有座位的公共汽车了,年迈的三轮摩托车,虽颠簸但空气新鲜,虽有些冷但空间大。
急切的人都是满怀渴望的,我极力催促父亲开车送我回家,随便买点年货,带点水果给祖母。可父亲说,三轮车是不能载人的,到时被交警抓怎么办。
“驾驶证上不是写着可以载一人嘛!怎么不能载人呢?”我翻了驾驶证,发现了疑点。
“那个是摩托车的规定,我们的是三轮车,是只能载货物的,不然就违章了。”父亲回答,“况且能的话,也只能载一人,那你妈怎么办!”
“噢,这样啊!那把我们当成货物不就得了。”我嬉皮笑脸的说,心里只好默许父亲的决定,想想法律还是不能顶撞的,除非把我和母亲装入箱中打包运回去。
可我还是太急切了,刚近傍晚就出发了,不过没有载上母亲,因为她厂里的工钱还没要的回,我和父亲先行前往。
露天的车外风景总是那么美妙,缓缓绕绕的山在车后起伏叠嶂,就像跌宕的音乐,清新悦耳。虽未到冬季,山上枯满了杂草,可郁郁蓬勃的古树依旧强着上境。迎面直窜的风,很冷,吹得脸麻麻的,手指又凉僵硬。我试着缩紧头,减少寒气渗入,偷偷地看着身后广阔甘冽的田,只感到干瘪的头发在外面快乐跳舞。
三轮摩托车在开进一个拐角的时候,突然发现远处上坡顶上停放着一辆警察。父亲一察觉,忙对我说,“不好,快下车,有交警!”
“怎么??????小道有交警?”我还没来得及问清原因,就忙从车上跳了下来。
父亲就接着把车往前开,我在后面当路人慢慢地跟。刚转眼,我就看见交警把父亲的车给拦了下来,情形不妙,便快跑追上前看看到底怎么了。
“爸,怎么了?不是没带人吗!”我赶到跟在交警身后的父亲轻问。
“交警说载人了,说老远就看见了。”父亲惭愧地更轻的回答。
我跟父亲像犯了错的孩子,跟警察叔叔来到了警车右窗口,车外已围了四五个人,里面坐着一位便衣警察,因为头上戴着一个显眼的警帽,腿上放着一本簿子,正前方叠放着厚厚一达钱,用一个大夹子夹着,他左手拿着个手机,眯着眼专注的琢磨,右手还不时记着什么。
“老张,这里有两个,超载!”交警把钥匙递给车警,说了声,扭头就回岗位。
“那个,警官,你帮我看看,我要怎么处理啊?”父亲用不标准的普通话问车警。
“没看见我还在忙嘛,再等会,排好队,很快的。”车警不屑的回答。
等了大约20分钟,我实在按捺不住了,问车警到底好了没有,我们还要回家呢!
“急不用急,你们这是违章,我要登记查询情况。要做登记的,知道吧。”
“那,那些车怎么不拦啊?”我指了指又一辆缓缓而过的轿车,“这么明显的超载你都看不出,刚才那辆都坐五个人了。还不拦?”
“有吗?有没有,那里不是有交警在管嘛。如果有的被漏掉的话,下个路口的交警也会拦下的。”
“那,我们驾驶证上还明确写着可以载一人呢,那你拦什么拦。妈的”
“你说什么,妈的?”车警立马变脸为恼火。
“小孩子不懂事,胡说的,胡说的!”父亲一把扯开我,轻声责骂说,你干什么啊。
“你们不要急,我会给你们好好查的,会公正的。”车警自信的说。
“哦,好,好的”父亲奉承地答复。
“好,小胖子,对,就你,好了,交一百可以走了。”车警指着左窗口的车主说。
“你们明摆着欺诈钱吗,没什么事都要挑出毛病!”我看情形插嘴到。
“你懂什么,我是根据法律对他罚款的,他刚才载两个人知道吗?”
“那也哪用一百啊,他又没什么大违规,这还不算坑钱?”
“你又干嘛!真是的。”
“你们这些交警就是缺德,竟捞百姓的油水。”我执拗的说,“我??????把你编号记下来,投诉到县政府去,看你怎么办。”
“那你去啊,去啊。你有种投诉去,回头把你都抓,信嘛!”
我愣着,有些气愤,不发续言。
“以后好好读书啊,考上大学,弄个职务,再帮他们办了,对吧!”胖子叔叔转回来拿钥匙,走到我身后,轻声调侃又似勉励到,然后匆匆上路了。
再过了大约30分钟,终于轮到我们了——可据手机联网显示,我父亲的驾照是非法注册的,网上便没有相关资料。
父亲的驾照是当年买来的,自己便没有考过,因为费用贵,自学呢又简单。
“警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这车都开了5个年头了,从来都没发生过什么假证的事啊。”父亲疑惑的询问。
“那是因为以前没有什么设备,现在可以手机联网查询了,上面又无法显示你的车牌号。”交警清楚的说,“看来你们一时是走不了了,一会等上头核实结果出来,看是否要把你的车给扣下。”
背运时,悲剧的预言或假设的出现,通常会有中头彩的结局。果然,父亲的三轮摩托车因冒牌的驾照而被扣留。无奈,我和父亲只好拿上轻便的行李,走路回家。
“我就知道,那个警察会来这一套,他们这种人真缺德。”
“你还说,都是你急着马上要回来,迟点不就抓不到了。”
“可是他们犯贱啊。我一定要写出来,投诉到县政府去。”
“好了,好了。哎??????还有很长的路呢!”
“慢慢走吧??????该死的交警!”
夕阳渐渐褪去,残阳显得有些苍凉。浓郁的云像回家的调皮小孩,聚拢一起,天色也黯淡下来,空气中又露出了稀疏的寒齿。
“爸,回去怎么向村里人交代啊!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说怎么想!哎!”
“先回家再说吧——”
“那他们问你,你怎么回答。”
“再说吧,先回家??????”
“可——那个,算了!看来,什么荣誉都没了。呵呵。”
父亲强笑了下,接着看了看稀阳,语重的说:“赶路吧!”
我和父亲悠哉的走着,一下觉得轻松了许多,像诉完苦的怨妇,心情舒畅无比,反到像以前我们一起从香菇棚摸夜路回家的情景,有说有笑。
身后又响起了喧闹的争吵声,细一听还蛮有节奏的,情境也流畅无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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